第25章
第25章
顧執奕話音落下的瞬間,周圍空氣都仿佛安靜了一瞬。
盛晏也微微怔愣——
他沒想到顧執奕會忽然有這樣的舉動,還說出這麽一句話。
仿佛将自己放得很低,甚至用上了“賞賜”這樣的字眼。
分明這人之前還在信誓旦旦說什麽“願賭服輸”。
嚴寒最先回過神來,就吹了聲響亮的口哨,打趣意味十足。
兩位富少也都邊笑邊朝盛晏擠眉弄眼起來。
那位被顧執奕“半路截胡”的“男模”自然更是看了過來。
可盛晏誰也沒搭理,只是就着顧執奕的手抿了一口杯中酒。
酒液入喉,他才終于側眸看向顧執奕。
沒有問顧執奕為什麽忽然變了主意,但也并沒有立刻同意——
盛晏擡手輕輕一勾顧執奕下颏,勾唇笑道:“再賭一次怎麽樣?如果我再贏一局,就吻你。”
這樣講話時,盛晏那與唇色相近的殷紅舌尖若隐若現。
顧執奕又盯着看了片刻,才喉結一滾,啞聲應:“好,哥哥加油。”
盛晏好像總是這樣的,顧執奕想,就像盛晏自己承認過的那樣,他喜歡将節奏掌控在自己手裏。
所以什麽時候同意賞賜他一個吻,也全憑盛晏心意。
可恰恰也正是這樣的盛晏,在顧執奕眼裏有種極致魅力。
讓他根本無從拒絕。
“抱歉,”盛晏又偏頭看向那“男模”,再次歉然道,“我确實沒有玩多線關系的癖好。”
他這次算是給出了很明确的拒絕,“男模”微愣片刻,就還是點了點頭,起身離開了。
新一局麻将很快開始。
嚴寒又故意貧起來:“盛老板,為了你倆的kiss time,不如你現在求我們兩句,讓我們給你放放水?”
兩位富少立刻也都笑着應和:“沒錯,讓我們一起為盛老板的kiss time助力!”
“滾蛋,”盛晏邊利落碼牌邊嗤笑一聲,“用不着你們放水助力,一樣能胡。”
顧執奕在旁邊看得很認真——
他原本确實不會打麻将。
但學神的智商不是吹的,原來不會是根本就沒接觸過,而現在連着看了盛晏三局,他基本已經将規律摸明白了。
只是看盛晏目前的牌面,就覺得贏的希望不小。
這樣想時,顧執奕又下意識舔了舔唇——
懷揣了根本不自知的巨大希冀。
然而,沒過多久,甚至這一局麻将還沒結束,顧執奕就猝然感覺到手臂一痛。
他下意識低頭去看,頓時就微微張大了眼睛——
只見之前那條在水下被“漁繩”無意間抽到的手臂,此時竟比剛剛更紅了,甚至皮膚都腫了起來!
又痛又麻。
顧執奕蹙了蹙眉,沒能忍住輕吸口氣。
盛晏剛剛打出去一張“幺雞”,就聽見了這麽一聲。
他偏頭去看顧執奕,本還準備笑問句“你嘶什麽?”,可一轉頭就對上了顧執奕明顯忍痛的臉——
眉心蹙得很深,唇瓣更是緊緊抿了起來。
“怎麽了?”盛晏立刻問。
顧執奕沒說話,只是擡起手臂給盛晏看了一眼。
盛晏立刻就反應了過來:“你這應該不是被漁繩打到的,可能是被水母之類的東西蟄了!”
顧執奕也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勉強從齒縫裏壓出一句:“游艇上……有醫生嗎?”
“應該有,”盛晏頓時丢下麻将站起身,“我去找張可。”
“哎哎你別去了,你在這陪小顧,”嚴寒起身眼疾手快拉住他,“我去找。”
丢下這句,嚴寒就利落轉身離開了。
盛晏便在顧執奕旁邊坐了下來。
“除了手臂痛之外,”盛晏輕聲問顧執奕,“還有什麽其他不舒服嗎?”
顧執奕抿唇搖頭:“暫時沒有。”
盛晏就也不知道該問什麽了,畢竟他對這方面的微薄知識只來源于他爸偶爾的科普,還有自己有過的潛水經歷。
“早知道應該攔住你的……”半晌,盛晏還是沒忍住輕嘆一句。
盛晏其實不是個喜歡後悔什麽的人,因為他深知後悔沒用,問題發生了那就去解決。
但這次确實有些許後悔——
因為出現的問題并不在自己身上。
其實他之前是可以不讓顧執奕去參與這場所謂的“競争”的,但出于好奇與逗弄的心思,也就并沒有阻攔。
從而忽略了一些客觀存在的風險性。
“不是哥哥的問題,”顧執奕的嗓音忽然貼在耳邊響起,能明顯聽出來他還在忍痛,可語氣卻又無比認真,“是我自己同意要參與的,游泳也是我提出來的,哥哥,我是個成年人,所有風險自然該是我自己來承擔。”
盛晏微怔,下意識擡眸看向他。
顧執奕講這句話的模樣真的很認真,毫無半分刻意讨好亦或示弱的意思。
正相反,透出一種很嚴謹的責任感。
目光相對片刻,盛晏忽然就又彎唇笑了起來。
“好,”他不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結,只是轉口問,“但你現在确實負傷了,安慰你一下要不要?”
隐約預感到了什麽,顧執奕眸光微顫。
他薄唇微微張開,正要說出一個“要”字,可才堪堪發出一個“y”的音,唇瓣就忽然被封住了——
盛晏倏然靠近,唇瓣貼合上來。
那其實只是極其短暫的瞬間而已。
一觸即分,宛若蜻蜓點水。
可顧執奕卻也就在這個瞬間,頭腦空白呼吸凝滞全身肌肉繃緊……
胸腔內的心跳聲震在鼓膜,比海浪聲更響。
這是他的初吻——
如果這确實能夠叫做一個吻的話。
這也是他和盛晏之間的,第一個吻。
盛晏的嘴唇……
“嘴唇好軟,小顧。”盛晏含笑嗓音忽然在耳邊響起,顧執奕猛然回神。
他下意識側眸看向盛晏,卻又在視線相對的瞬間,莫名像被燙到了一般,又飛快垂了眼。
好半晌,才堪堪從喉嚨裏壓出一聲回敬:“哥哥的嘴唇,更軟。”
他講這句話時候還一直垂着視線,話音未落,自己耳根先染了紅。
可話音落下,卻沒有立刻聽到盛晏回應。
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麽,顧執奕擡眼,這才發現身邊早已不只有盛晏一個人了——
嚴寒,張可,還有随行醫生竟然都來了!
且每個人看過來的眼神,都好像帶着若有似無的暧昧深意……
顧執奕下颌線輪廓猝然繃緊。
看着很是高冷,可耳根卻比剛剛更紅了一個八度。
盛晏看在眼裏,禁不住偏開頭壓下到唇邊的笑意。
小狗太不經逗了,真的很有意思。
好在随行醫生非常有職業素養,不該聽的不聽,不該問的更不會問,只立刻上前替顧執奕仔細查看了手臂情況,又問了諸如“有沒有頭暈惡心?”“有沒有肢體發麻?”這樣一類的問題,在都得到了否定答複後,醫生終于下結論道:“目前來看問題不大,應該不是毒性強的生物,先用海水沖洗一下,再用醋塗抹,最後塗上這個藥膏就行。”
邊說,他邊遞來一管藥膏,盛晏率先擡手接了過來。
這事情或多或少讓張可這位主人有些許尴尬,醫生離開後,他特意對盛晏說了句:“盛老板,回頭去我酒櫃裏挑一瓶酒帶回去!”
盛晏随意擺了擺手應了,但并不準備真的去挑——
用顧執奕的意外受傷換一瓶酒。
盛晏不願意做這種事情,也不差一瓶酒喝。
“走了,”盛晏擡手拍拍顧執奕肩膀,“遵醫囑去。”
顧執奕遲了兩秒才跟上來。
可此後,從他用海水沖傷處,到後來在廚房找來醋塗抹,又到最後塗上藥膏……
這整個過程,顧執奕都很沉默。
他看起來就像是手一直在動,可大腦卻像是根本不在線一樣。
“小顧?”盛晏疑惑看他,又略微提高音量叫了一聲,“小顧你聽見我跟你講話了嗎?”
顧執奕倏然擡眸看過來。
頓了一下,他才低聲開口:“抱歉,剛剛走神了……哥哥說什麽?”
“我問你現在還痛不痛了?”盛晏只好又重複一遍。
“還好……”顧執奕如實答,“比剛剛稍好一些了。”
盛晏點了點頭,又盯着他看了兩秒。
想到什麽,盛晏又忽然問:“你該不會……一直還在回味剛剛那一下?”
盛晏問這句話的語氣,含着好奇,又不乏揶揄。
卻沒想顧執奕聽見他這麽問的瞬間,就倏然攥緊了手中藥膏。
他似是想要脫口一句“沒有”,卻又不知想起什麽,堪堪将嘴硬的否認咽回去,最後,只低低“嗯”了一聲。
盛晏這下是真的沒繃住笑出了聲,他随口感嘆:“小顧,你比我想象得還要純情。”
盛晏發誓,自己講這句話真的只是發自內心一句感嘆——
他确實是覺得顧執奕很純情,純情得可愛。
雖然對他來說同樣也是初吻。
但盛晏畢竟是個二十八歲的成熟男人了。
他早已過了為這樣一個,甚至算不得吻的唇瓣輕碰而過分悸動的年紀。
也并不會只滿足于此。
可這并不妨礙在看到這樣的顧執奕時候,讓盛晏覺得格外愉快。
可與他相反,顧執奕看起來就不太愉快了——
他把藥膏放進盒子裏,站起身生硬轉移話題:“這裏是不是有可供休息的客房?”
盛晏點頭,又道:“我陪你一起。”
可顧執奕卻拒絕了:“不用了,我自己去休息一下,你繼續跟他們玩就好。”
甚至莫名連“哥哥”都不叫了。
盛晏當然感覺到了顧執奕忽然變化的情緒,但只當他是年輕人對這種方面的尊嚴過分執拗,被自己一句話逗得有些過了,于是從善如流一點頭:“那好,你休息好了就過來找我。”
可不知道為什麽,聽了這句,顧執奕臉色看起來卻好像更冷了兩分。
但不等盛晏再追問,顧執奕就繃着臉轉身向客房走了。
盛晏目送他背影進入其中一個房間,才收回視線兀自搖了搖頭——
鬧脾氣的小狗也挺可愛。
并未深究顧執奕的情緒,想了想,盛晏也轉身擡步向簡易廚房走。
顧執奕這個情況,暫時飲食肯定要忌口,海鮮是不能吃了,辛辣刺激的也不行,未免讓顧執奕看着滿游艇的人吃大餐,自己卻要幹餓着,盛晏決定給他簡單煮碗番茄雞蛋面。
他獨居多年,當然是會做飯的。
不過水平一般,也就能做一做這種最基礎的了。
在廚房挑揀着食材的盛晏完全不知道,顧執奕一個人待在房間裏跟自己過不去——
他不是因為被盛晏逗得狠了,他還不至于幼稚到因為盛晏這樣一句話就生氣。
只是在聽到盛晏這句話的瞬間,顧執奕好像驟然清醒了。
清醒意識到從始至終,只有自己一個人反應這麽大。
為此頭腦空白呼吸凝滞心跳過速,更是連處理手臂傷處都一直心不在焉。
而盛晏一直淡定得過分。
也對,顧執奕想,盛晏肯定早已不是初吻了。
盛晏很可能根本就看不上跟自己這樣碰碰嘴唇,像在小孩過家家。
畢竟盛晏之前都說了,他也會用舌頭給櫻桃梗打結,那吻技一定很好。
又有多少人感受過?
理智上,顧執奕很清楚,以他和盛晏之間關系,根本不該去在意這一類的問題。
但好像,越來越難做到不在意了……
不止在意這個。
也在意盛晏把自己一個人晾在房間裏,自己卻在外面玩得逍遙自在。
盛晏現在在做什麽?
還在打麻将嗎?
或者已經又換了其他的娛樂活動?
他不知道自己穿着那件網格衫有多招搖嗎?
會不會又有哪個“男模”要來趁機而入了?
一個個念頭根本不受控般,不停往顧執奕腦海裏撞。
顧執奕再也坐不住,他霍然起身拉開門,又走了出去。
可卻并沒有在之前打麻将的地方找到盛晏。
顧執奕一個人在游艇裏轉了大半圈,才很意外在廚房裏,看到了盛晏身影。
盛晏像是在做飯?
給誰做飯?
顧執奕正要走進去,卻看見盛晏旁邊還站着個人——是嚴寒。
還恰好聽見嚴寒問起:“盛老板親自下廚給小顧做飯?你對他還真挺上心的。”
顧執奕猝然站在了原地。
他很明确知道自己不該偷聽,但因為其中出現了自己的名字,還是這樣一句話……
就真的忍不住想聽一聽。
盛晏聲音很快響起,依然是那副帶笑的散漫調調:“下碗面就叫上心了?嚴少爺是不是對上心的要求也太低了。”
“可不止下碗面好嗎!”嚴寒立刻反駁道,“first night,初吻,都給他了,這還不叫上心?”
顧執奕眼眸驟然一顫。
近乎難以置信般不自覺向前傾了傾身,又堪堪穩住身形。
“恰好合我眼緣而已,”盛晏答得依然随意,“況且,碰下嘴唇也能算初吻?那高中時候玩大冒險你不都跟我碰過了?”
然而,盛晏後來講的話,顧執奕一個字都沒再聽進去——
他滿腦袋都被嚴寒那一句“first night,初吻,都給他了,還不叫上心?”填滿。
原來盛晏也是第一次,沒有和別人……過。
原來盛晏剛剛也是初吻,沒有和別人接過吻。
只和他。
只有他。
在亳不自覺的巨大狂喜席卷而來時,顧執奕腦海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盛晏是不是早就喜歡他了?
對他一見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