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顧執奕話音落下,盛晏就挑起了眉。
他沒有立刻應下,而是輕聲反問:“為什麽忽然想起來講這個?”
顧執奕肩背微繃一瞬又很快放松,只垂眼低聲答:“沒……就是忽然想到了。”
盛晏不置可否笑了一聲,又故意不緊不慢道:“那也得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看你瞞着我的事情,究竟是什麽了。”
“不會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顧執奕立刻做補充,“也不會是原則底線問題。”
他這句話講得格外認真又果斷,盛晏終于忍笑松口道:“獎勵還是先欠着,不需要把這個當獎勵,原則底線之外的問題,你本身就沒必要事事都對我坦白。”
盛晏自認為自己這句話講得也很直白——
以他和顧執奕之間的關系,只要不觸碰原則底線,當然本就沒必要事事坦白。
畢竟他們之間首要的,還是身體上的契合。
至于其他,都是錦上添花而已。
可落進顧執奕耳朵裏,就全然有了另一層理解——
盛晏一定是很喜歡他,才會這麽包容他的。
甚至不舍得讓他浪費掉一次獲得“獎勵”的機會……
越這樣想,顧執奕越急于能盡快把畫的事情搞定了。
等盛晏再收到這幅畫時,顧執奕想,一定是會很驚喜的。
他正要再催促一下他父親,手機就忽然震動兩聲。
立刻解鎖去看,發現正是他父親回過來的信息——
顧霭:不是說不需要我嗎?
顧霭:你要幹什麽?孫英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你少跟他往來。
顧執奕手指飛動,秒回——
也不是完全不需要。
另外,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沒準備跟他往來。
似是被他這個态度氣到,那邊顧霭終于也裝不住“慈父”,又立刻回過來一條——
你搞清楚,現在是你有求于我。
看到這條信息,顧執奕倒是并沒什麽情緒波動,在他看來事實上他和顧霭本就是有血緣關系的陌生人而已,之前顧霭總想要修複所謂的“親情”,反倒讓他難以适從。
而現在,一瞬猶豫,顧執奕就幹脆利落又發去一條——
我下個月空閑比較多。
他下個月有三門課都會考試結課,加上很多課的知識點事實上他都早已經掌握,是可以請假不去的。
至于空閑多用來做什麽,他相信顧霭能明白。
果然,兩分鐘後就收到了顧霭回複——
顧霭:子公司正好有個項目,你先拿去練手,具體等下個月再跟你詳細溝通。
顧霭:錢轉過去了,還是之前那張卡。
顧霭:剛讓助理查到的孫英電話:186xxxx2315。
顧執奕中規中矩回了句“謝謝”,就立刻先退出微信,轉而打開了手機銀行。
他父親口中的“之前那張卡”,是他自己的生活費卡,卡號之前被他母親告訴了他父親,那時候顧霭還執着于扮演“慈父”,于是顧執奕一覺睡醒卡裏就多出來五千萬。
顧執奕當時毫不猶豫,就把那五千萬原封不動還了回去。
“世上的一切都得明碼标價。”
這是一直以來顧執奕所信奉的秩序感。
他無法接受這看起來無需他回饋任何的“五千萬”,深知這不是無需回饋,而是極有可能需要他回饋更多。
可現在不同,現在,看到卡裏多出來的一千萬時,顧執奕是很放松的,他可以把這看做一場平等交易。
顧執奕已經迫不及待急于返航之後,立刻給孫英打電話了。
“小顧,”盛晏慵懶嗓音忽然在耳邊響起,“小顧你在發什麽呆?拍賣會結束了,我們也該返航了。”
顧執奕倏然回神,這才發現大家已經都陸陸續續起身,要麽回房間整理東西,要麽最後再拍照留念一下。
看不少人都在拍照,顧執奕忽然心尖微動,低聲問:“哥哥,我們要不要……也一起拍張照?”
雖然其實他并不喜歡拍照,但顧執奕想,盛晏應該是想有張和他的合照的?
那他也不是不能妥協一下。
當然不知顧執奕內心所想,盛晏微愣一瞬就點頭應了“好”——
雖然以他們之間的關系好像沒必要留影紀念,但既然顧執奕主動提了,只是拍照而已,盛晏當然不會掃他的興。
于是兩個大腦根本不同頻的人,卻在實操中達成了神奇的一致。
盛晏叫來嚴寒幫他們拍照。
嚴少爺生意上的事情一竅不通,拍照倒是很在行——
揄系正利S
很快就選好了甲板上最佳站位:“對,你倆就站在那裏面向我,可以擺pose了。”
“咔咔咔”,連拍三張。
嚴寒暫時放下手機問盛晏:“過來看看?”
盛晏和顧執奕立刻走過去看——
整體當然是很不錯的。
客觀上,盛晏和顧執奕本就都是非常能扛鏡頭的臉,随意往那一站都好看。
加之嚴寒拍照技術也确實很不錯,選景構圖都很精妙,看起來就像游艇大片。
只有一點……
“我都換了三個動作了,”盛晏繃不住笑出聲,“小顧你怎麽都不動一下的?”
顧執奕真的只是站在那裏而已,沒表情,沒動作,看起來高冷得不行。
嚴寒立刻贊同點頭:“小顧看上去就像複制黏貼的。”
他倆你一言我一語,說得顧執奕下颌線輪廓愈繃愈緊。
嚴寒還試圖進行現場教學:“哎小顧我跟你講,你可以……”
可才開了個頭就被盛晏打斷:“用不着你,嚴大攝影師,你就負責給我們好好拍就行。”
丢下這句,盛晏就拉着顧執奕原回到了剛剛站位。
只是這一次剛剛站好,盛晏就忽然擡手,手掌覆上顧執奕後頸。
突如其來的動作,顧執奕身形頓時繃得更緊。
盛晏當然感覺到了,他就又貼在顧執奕耳邊輕笑起來:“繃這麽緊做什麽?放松,看我。”
顧執奕下意識乖乖照做,偏頭看向盛晏。
但因為在鏡頭下的本能不适,依然還是沒什麽表情。
“這麽高冷的嗎弟弟?”盛晏覆在顧執奕後頸的修長手指輕緩摩挲兩下,出口的話更是格外調笑,“你昨晚亮着眼睛問我做得好不好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亮着眼睛,問做得好不好……
瞬間反應過來盛晏是在講什麽,巨大的羞恥感頓時便将顧執奕裹挾——
既因這句話所指代的事情本身,也因盛晏這樣的描述。
一抹極其淺淡的紅暈猝然染上顧執奕耳根,甚至隐約有向脖頸延伸的趨勢。
顧執奕望向盛晏的眸光中,更是在瞬間染上毫不自知的熱意,亦夾雜了些微讨饒意味。
這個瞬間被嚴寒精準捕捉。
“Perfect!”嚴寒興高采烈叫出聲。
盛晏這才收回手,施施然走過去,從嚴寒手裏接過了自己手機,不過看到照片,盛晏自己也是微微一愣——
從第三視角看,竟好像更能将他們彼此間的神情都看清晰。
不僅是顧執奕看向自己時的熱切,盛晏發現自己看向顧執奕的目光,雖然調笑又戲谑,但其實一樣是有溫度的。
總之用嚴寒的話說就是:“這張真的很絕,你倆那眼神都能拉絲了啧啧!”
一句話講得顧執奕耳根剛剛稍微消褪的淡紅,轉瞬便又攀升上來。
盛晏笑盈盈把這張照片連帶前三張都一起保存,之後轉發給了顧執奕。
顧執奕自己又看一遍,看到最後一張時,竟莫名就像被燙到了一般,濃密睫毛簌簌一顫。
他本想把這四張照片都存進之前那個“喜歡我的盛晏”的單獨相冊,但頓了一下,還是新建了一個相冊,把照片存進去,轉而添上備注——
我和喜歡我的盛晏。
做完這個,好似“做賊心虛”般,顧執奕立刻将手機鎖屏收了起來,又忍不住偷觑向盛晏——
見盛晏在跟嚴寒講話,沒注意他這邊,才不動聲色吐出口氣。
可這口氣還沒松完,就聽盛晏忽然“啧”了一聲。
“哥哥怎麽了?”顧執奕立刻問。
“張可拉了個群……”盛晏看着手機失語道,“之後孫英就來加我了……”
見顧執奕和嚴寒都看着他,盛晏幹脆把屏幕轉向兩人,只見孫英發來的驗證消息上直白寫着——
盛老板喜歡那幅畫嗎?畫可以給你,也不用給我四百萬,只需要請我吃頓飯。
嚴寒看完就也“啧”一聲:“我就說這小子沒安好心!”
顧執奕垂眸看盛晏,低低問:“哥哥,你要去嗎?”
他很想直接讓盛晏不要去,并且告訴盛晏他很快就能收到畫,但暫時還是不能講出來。
兩人虎視眈眈的模樣看得盛晏好笑,他幹脆當着顧執奕和嚴寒的面回複信息——
根本沒通過好友申請,只在驗證消息裏回過去一條——
算了,我跟那幅畫沒緣分。
一語雙關,跟畫沒緣分,跟買走畫的你一樣沒緣分。
嚴寒頓時就豎起大拇指:“盛老板,不愧是你吶!”
顧執奕也忍不住翹了翹嘴角。
盛晏沒把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更沒再惦記這幅畫,回到海城之後就已經開始物色新禮物。
不過不等他物色出一個更合适的,這幅畫竟然就又送到了他眼前——
彼時盛晏正在辦公室裏同顧執奕打電話閑聊。
雖然他現在已經放松很多,但當然也不可能完全不管公司事務。
游艇派對玩了兩天,盛晏今天一早就來公司處理了積攢的工作。
一直到中午才得了片刻空閑。
之前已經訂好了餐,盛晏一個人在辦公室裏吃鳗魚飯,忽然就又想起了顧執奕——
想到顧執奕在游艇上竟然也沒吃成海鮮。
純粹心血來潮,盛晏幹脆便給顧執奕撥了通語音電話。
顧執奕也才在食堂吃過飯,下午第一節沒課,正準備回宿舍休息。
兩人沒聊兩句,盛晏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了,助理孫雨的聲音傳進來:“盛總,您有個同城快遞到了,現在給您送進去嗎?”
盛晏微愣一瞬,就很快提高音量道:“進來,謝謝。”
辦公室門被從外推開,孫雨抱着一個大快遞盒走了進來。
見盛晏還在吃飯,孫雨便主動問:“我幫您拆開嗎?”
盛晏點頭應了聲“好”。
孫雨動作利落拆起了快遞,盛晏耳機裏,聽顧執奕問他:“哥哥買了什麽東西嗎?”
孫雨拆快遞的聲音窸窸窣窣,讓盛晏沒能将顧執奕的聲音聽得太過清晰,也就沒有敏銳捕捉出,顧執奕語氣裏含着的兩分緊繃——
顧執奕當然是緊張的。
事實上,他已經大致猜到了盛晏收到的是什麽。
不出意外,應該就是那幅名叫《回春》的畫。
他出了比孫英拍賣價更高兩百萬的價格,将這幅畫買了下來。
但并沒有讓孫英将畫寄給自己,而是直接讓他送去盛晏公司總部。
當然,顧執奕特意叮囑孫英不要告訴盛晏這其中具體情況,還讓孫英找個逼真的借口,傳遞自己不想要這畫了的意思。
他多給出的二百萬,也就算是所謂“封口費”了。
很快,耳機裏就響起盛晏驚訝聲音:“竟然是那幅畫?這孫英什麽意思,我都拒絕他了,怎麽又把畫直接寄過來了……”
仗着盛晏現在看不到自己表情,顧執奕沒能忍住擡了擡嘴角。
又堪堪繃住聲線,做出一副随意猜測模樣:“估計就是又不想要了,那不正好?畫又回到哥哥手裏了。”
可下一秒,就聽耳機裏盛晏嗤笑一聲:“什麽不想要了?我看他就是還賊心不死。”
完全出乎意料的一句話,顧執奕微愕一秒,就立刻追問:“他說什麽了?”
“我拍照發你了,”盛晏語調散漫,“你自己看。”
顧執奕立刻點開盛晏的對話框,就見盛晏發來的照片中,是一張樣式精美的小卡片,一看就是夾在畫裏一起送來的,上面字跡歪歪扭扭,一看就出自孫英親筆——
盛老板,我想了想,這畫還是更适合你,畢竟好畫配美人。
不用給我轉錢,也不用請我吃飯了,我只有一個小小請求,明天正好生日宴,盛老板能賞臉來一下嗎?
将卡片上的話從頭至尾逐字逐句看了一遍,顧執奕臉色倏然間就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