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他竟是唯一一個堅持過三秒的人
08 # 第 8 章 他竟是唯一一個堅持過三秒的人
次日一早,練劍場中便擠滿了人,不僅聚着所有年輕弟子,就連掌門與各位長老們也在場。
此次大比中,七門劍派限五名弟子參加,便以這種公開比試的方式來選定最終的名額。
而此次比試的規則也新奇得很——
每人單獨與霁寒真人比試,最後由霁寒真人給予弟子劍法指點,并決定對方是否有參與資格。
尚且不說大比資格,單說能受霁寒真人親自提點一事,已經是許多弟子做夢都想求取的殊榮。
卯時初到,衆弟子終于看見兩個身影從山上踱步下來。
一人衣白勝雪,身材修長,烏絲飄逸,似與山間晨光融為一體;
另一人一襲黑衣,身高略矮,卻仍然有亭然之風,面容俊秀,五官深邃而精致。
正是與序沂一道過來的程闕。
他看上去精神不太好,眼下甚至有些許不易察覺的淡青色。
衆弟子一想,昨夜這位新弟子大概去霁寒真人房中背了一宿的七門戒律,或許是壓根沒睡,便覺得他十分可憐。
程闕不僅眼下發青,整張臉都是黑的。
其實他昨夜睡了。
而且是在不自覺的情況下,背着戒律忽然睡着的。
而清晨醒來之時,竟方方正正地躺在序沂的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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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沂房中從不留客,床榻也僅夠一個成年男子入睡,他甚至不知道序沂昨晚睡在了哪。
太丢人了。
練劍場邊,弟子紛紛側過讓出一條路,序沂穿過人群走上圓形練場,沒什麽表情地向臺下環視一周。
臺下弟子已經躍躍欲試。
比劍就是這個道理,敵人越強,越能激發出對手的實力與鬥志來。
大多數人還在觀望中,卻有一人毫不猶豫地第一個踏上練劍臺,雙手持劍向序沂深深地鞠了一躬。
“弟子不才,還望師尊賜教。”
正是喬和。
喬和在這批新弟子中算是實力極高的劍修,而且堅韌執着有膽識,從樹林中對待飛劍的表現可見一斑。
臺下衆弟子目不轉睛,心跳逐漸加快。
大家都想看看,同輩中的翹楚者對上霁寒真人,将會是怎樣的一副局面。
序沂微微點頭作回禮,随後竟是将手中的佩劍扔在練劍場邊。
“僅作切磋,你們佩劍即可。”
喬和的臉色一僵,忽然拿不準要不要出手。
畢竟七門以劍術聞名,從踏進門派的第一天起,佩劍就是他們的右手。不佩劍,像是猛虎拔去爪牙,實力至少折損五成。
他清楚霁寒真人劍術卓絕,甚至淩駕于某些長老之上,但畢竟如此年輕,當真有傳聞中的那麽恐怖如斯?
“出劍。”
序沂的指令拉回他游離的神志,喬和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靜下心來,不可輕敵。
他蓄力于足下,凝神于劍尖,屏息側腰,長劍破風,以一個并不常見的角度飛竄而出,速度快到只餘殘影,毫不留情地直沖序沂面門而去。
邱應看得眼直,拍了拍程闕的肩道,“師兄好厲害,什麽時候我出劍也能這麽快?”
“快。”程闕承認,“但不夠準。”
“啊?”邱應一愣,還以為對方在說笑。
程闕下巴微揚,示意他繼續看。
喬和的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繼續靠近,而序沂竟絲毫未動,仿佛一尊沉靜的雕塑。
喬和心下微喜,覺得勢在必得,正打算收力轉向不傷及人命——
剎那間,情勢急轉。
只見劍尖距程闕鼻尖只餘咫尺,而他卻忽然偏頭側身,手指以肉眼難以分辨的速度攥上對方手腕。
在外人眼中,他甚至全然未動,只是頭一偏,掌一抹而已。
但喬和卻在瞬間感受到江河海湧般的內力從手腕傾瀉而來,還沒搞清楚是怎麽回事,人已經在空中翻了好幾圈,最後摔趴在練劍臺邊緣。
毫無還手之力。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輸的。
這就是絕對的實力壓制面前,縱使不用劍也能完勝的恐怖。
喬和緩了好久才逐漸站起身,撿起散落在一旁的佩劍,向序沂鞠躬道,“謝師尊賜教。”
序沂淡淡點頭,道,“劍夠快,但不夠準。”
邱應駭然,扭頭不可置信地看向程闕。
程闕笑着裝傻擺手,說自己只是随便說說。
但其實做到這點并不難。
前世,雖然他劍術差到無人相信他是霁寒真人親徒弟,但他卻看過無數次序沂練劍。
每日清晨,正午,傍晚,他會抓住一切機會,用盡一切借口潛到無字室附近,只為在遠處靜靜地看序沂練劍。
半個時辰過後,再默默地将腳印埋好,下山離開。
幾十個春秋,無論風霜雨雪,皆是如此。
序沂似乎從未發現過。
以至于程闕對于序沂的招式已經是熟悉到刻進心裏,序沂的劍法便是他評價各劍修的标準。
孰優孰劣,一眼便能分清。
而此時授劍堂下,衆弟子已是木然一片,鴉雀無聲。
他們覺得就算自己練劍一輩子,也達不到霁寒真人這種境界。
喬和剛想走下臺子,卻聽序沂在身後說道,“劍術可圈可點,三年間達到此種境界也算不錯,允你去參加門派大比。”
喬和的心情宛如在谷底與山巅間大起大落,激動得差點當中跳起來,高聲喜道,“謝師尊提點,弟子定不負衆望!”
喬和雖輸得極慘,卻也拿到了大比資格,剛被潑了冰水的弟子們也略有信心,一個個激動地上臺比試。
結果沒有一個堅持過三秒鐘。
上臺時有多緊張,下臺時就有多懵。
因為他們壓根沒看清序沂是如何出手的。
轉眼間弟子已上臺一半,序沂只從中選出了三個名額。
他仿佛永遠不會疲憊一般,一招一式出得果斷利落。
比試間隙,他看似随意地擡眼,卻不偏不倚地與程闕的目光對了個正着。
程闕微怔,堪稱刻意地避開目光,偏頭問邱應道,“你怎麽不去?與霁寒真人切磋,是個相當不錯的機會。”
邱應欲哭無淚,“你覺得我有勝算嗎?”
程闕睜眼說瞎話,“有。”
邱應受到漂亮師弟的慫恿,大受鼓舞,給自己做了充分的心理建設上臺,卻不到一秒鐘就敗下陣來。
他哭着對程闕說,“師弟,我覺得我沒有。”
“這輩子都不可能有。”
又是一番車轱辘般的絕對碾壓過去,名額已被占了四個,而尚未上臺的弟子已經寥寥無幾,其中就包括程闕一個。
“你怎麽不去啊,獎勵可是凝白劍。”邱應慫恿道。
程闕答,“不稀罕。”
眼看陷入僵局,長老開口道,“剩下的弟子可願上臺一試?真人前些日子還新帶回來一個小弟子,這位弟子為何不上?”
“我這位小弟子雖新入門派,卻極有天賦。若是他不願上臺,大概不是因為不敢,或許只是對大比獎勵不歡喜罷了。”
序沂嘴上回答着長老,目光卻盯着臺下的程闕。
視線相交的片刻,程闕有着無比鮮明的直覺。
對方好像将他心底所想看了個透徹。
長老皺了皺眉頭,“對凝白劍不感興趣,那他還能對什麽……”
話音戛然而止,因為程闕在全派弟子與長老的目光中起身,緩步向臺上走去。
令衆人瞠目結舌的是,他也沒佩劍。
序沂不佩劍是因為沒必要,但在衆人看來,向言不佩劍就是尋死。
佩不佩劍差別不大,因為程闕壓根不會使劍。
與其他弟子不同,他對着序沂沒鞠躬,沒說請賜教,甚至沒出手,就那麽直直站着,似乎在等序沂主動來打他一般。
氣氛一度變得有些尴尬。
下面有不少弟子開始陰陽怪氣,有人說程闕是吓到神志不清,有人說他是因為與自己的偶像切磋過于激動,以至于語無倫次。
唯有邱應憤憤道,“他才沒怕,他只是在等真人先出手!”
程闕正是此意,他自知毫無勝率,幹脆打算一動不動,這樣或許序沂覺得他丢人,還會把他趕走。
正合心意。
凝神間,銀光乍現,序沂身體陡至眼前,但程闕卻猛然感覺到有些不一樣。
不知是由于他過于熟悉對方招數,還是向言的經脈本身寬闊,他竟然在這非人的速度間勉強分辨出對方攻擊落點,随後下意識側身一躲。
手刀堪堪擦着他的頸側略過,将一縷發絲如泥般削落。
衆人瞠目結舌。
向言竟是唯一一個堅持過三秒的人。
不僅衆人駭然,連程闕自己都沒搞明白是如何躲過來的。
但下一瞬,更為猛厲的力氣呼嘯而來,兩次進攻幾乎沒有停頓,序沂對身體的掌控已經達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
程闕知道自己毫無可能躲過這一下。
眼前的景象與前世何其相似,他眼睜睜看着冰冷的銀光刺穿自己的胸膛,渾身卻仿若被定住一般無法動彈分毫。
困惑、絕望、不敢相信,一切負面情緒一-股腦地沖進他的腦海中。
“一,二……”喬和在坐下默聲數着,“四。”
程闕堅持到了第四秒。
刺目的光從兩人相觸處激發出來,震起的氣流令所有人都禁不住瑟縮起身體,大家覺得向言定會葬身在這龐大的氣感中——
塵埃落地,寂靜到心跳皆可聞。
程闕竟毫發未損。
只有掌門看得清楚,剛剛兩人交接時,序沂身上本應是強勁淩厲的氣感竟瞬間消散,在兩人周圍形成球狀氣流向遠處迸發去。
那瞬間,像是兩個人的氣感徹底相融了一般。
按常理,只有相識百年的道侶間,才會有如此的相融與默契。
程闕微喘着看向對方,眼底盡是驚疑之色。
卻對上那雙舒然淡漠,似笑非笑的雙眼。
*
作者有話要說:
同門:程闕前輩,您竟是唯一一個能在霁寒真人手下堅持三秒的人。
程闕:過獎。三秒算什麽,我可以堅持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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