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兩碗馄饨

兩碗馄饨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我分明只吃了一碗!”陸小鳴拽着小販的衣領,就要用拳頭打下去,張德和胖捕快李財則在旁邊拉着陸小鳴勸架。

整個場面混亂嘈雜,其中還夾雜着不少圍觀百姓們的議論交談聲:“這就是咱們的新縣太爺嗎?瞧着好年輕啊,好像還沒我那參軍的兒子大。”

“噓,你聲音小點,不要命啦,當心把你抓起來。”

“哎,你說縣太爺會怎麽處理這件事?”

“能怎麽處理?根本沒法處理,東西都被那人吃進肚了,他到底吃了幾碗,外人哪能知道。”

剛睡醒的蘇雲牧被這七嘴八舌吵的腦殼疼,他揉了揉眉頭,坐到公案桌前,大力一拍驚堂木。

“啪!”一道清脆響亮極具穿透力的聲音蓋過嘈雜,讓大多數人閉上了嘴。

“肅靜!”蘇雲牧不大不小的嗓音讓還在竊竊私語的小部分人徹底閉上了嘴,衙門公堂瞬間從嘈雜喧嘩變得落針可聞。

他巡視了一下人群,确認沒人說話後,才緩緩開口道:“堂下何人?狀告何事?”

小販甩開陸小鳴,“咚”地一下跪到地上,“草民叫張二,是衙門街西邊的一家馄饨攤攤主。”

“今早這位客人來我這裏吃了兩碗馄饨,卻只給了一碗的錢。還請大人替草民做主,讓這人把剩下的一碗錢給我。”

“你!”陸小鳴怒不可遏地指了一下小販,“少…”他看向蘇雲牧剛想說些什麽,就被蘇雲牧拍了一下驚堂木打斷,“你見本官,為何不跪?”

陸小鳴一時沒有理解蘇雲牧的意思,用詢問疑惑的眼神看向蘇雲牧,蘇雲牧朝他微一點頭以作示意。

他這才明白立即下跪道:“大人,草民叫陸小鳴,是昨天才來定安縣的。”

“今早我去這張二的攤位吃馄饨,結賬的時候,他非說我吃了兩碗,要付六文錢。草民氣不過,便拉着他來衙門請大人做主,誰知他卻惡人先告狀。”說完這句話後他還惡狠狠地瞪了地上的小販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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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販雖被這眼神一吓,卻也知道利用起來,不客氣的指着陸小鳴道:“大人,您看看他剛剛瞪草民的眼神,他分明就是仗着自己是習武之人,想吃霸王餐!”

陸小鳴額頭青筋暴起,作勢就要起身撲過去毆打小販,“你!!”

“啪!”蘇雲牧又一拍驚堂木,制止了陸小鳴,“夠了!公堂之上,不準放肆!”

陸小鳴只能強壓怒火,老老實實按下身子跪在原地,蘇雲牧又說:“本官已經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問你們一句,可有人能證明客人只吃了一碗?”

小販略微得意道:“沒人證明,但他确實吃了兩碗。”

陸小鳴垂頭苦臉道:“是沒有人能證明,但草民确确實實只吃了一碗,少…大人您要相信草民啊。”

蘇雲牧不慌不忙地說道:“那也就是說沒人能證明你确實吃了兩碗,對吧?”

陸小鳴忙不疊地點頭,“對對對,沒人能證明。”

蘇雲牧:“既如此,本官倒是有一方法能驗證客人到底吃了幾碗。我們只需找一個能精準稱人體重的稱,稱一下客人空腹飽腹的體重變化,就能算出他到底吃了幾碗。”

這方法一經說出,堂下圍觀百姓又開始小聲議論起來:“這縣太爺好聰明,居然能想出這種方法。”

“是啊,這個方法明明很簡單,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唉,你說這當官的太聰明,也不知對我們這些平頭百姓是好還是壞。”

“肅靜!”蘇雲牧第四次拍驚堂木,讓公堂恢複安靜,他看了一眼臉色變的難看的小販,說:“這本是一件小事,本官也仁厚,所以再給你們倆一次機會,到底是幾碗馄饨,從實招來,本官可以不予追究。”

陸小鳴有了底氣,信誓旦旦說道:“一碗!”

小販底氣不足,臉色難看結巴道:“大大、大人,草草、草民可能記錯了,這位客人可能、只、只吃了一碗。”

蘇雲牧挑眉,氣勢淩然地緊跟着問道:“那你能确定現在沒記錯嗎?”

小販被這氣勢吓得磕頭,顫抖道:“沒沒、記錯,确定是一碗。”

蘇雲牧滿意道:“既然這樣,那便是一場誤會了,各位父老鄉親們也正好做個見證,本官希望以後不要再發生類似的事情,退堂。”

陸小鳴不服氣地站起身,“怎…”

蘇雲牧以淩厲的眼神打斷,“本官說了,退堂!”

陸小鳴只得把話咽進肚子裏,他雖不理解自家少爺的做法,但卻能明白少爺的意思,有些事不能現在說,得等人都走掉的。

大堂外看熱鬧的百姓見熱鬧結束,如鳥獸般逐漸散去。

但蘇雲牧注意到仍有個人一動不動地倚着衙門門框邊緣,這人手中還拿着個吃了一半的蘋果,俨然一副不把人放在眼裏的樣子。

他覺得這人有些眼熟,仔細想了想才總算想起,這人不就是他昨天來定安縣的時候,幫小孩拿樹上風筝的那個年輕男人嗎。

“你在看什麽?”蘇雲牧對着那個一動不動的年輕男人問道。

年輕男人仍若無其事地咬了一口蘋果,對蘇雲牧的話置若罔聞。

蘇雲牧皺眉,不悅道:“那邊那個吃蘋果的,本官問你話呢。”

年輕男人總算有所覺地用手指了一下自己,蘇雲牧點頭,他才用清冽爽朗的聲音回道:“噢噢,我只是來看看新來的縣令長什麽樣。”

蘇雲牧雖對這人散漫的态度有些不悅,但還是耐着性子說:“那你現在看過了,滿意了嗎?”

年輕男人當着他的面咬了一口蘋果,邊嚼邊搖頭認真回道:“不怎麽滿意,一看就像個貪官。”

哪裏來的刁民!竟敢說他是貪官,蘇雲牧內心咂舌不已,他生氣地一拍驚堂木,“休要胡說八道!小心本官治你個蔑視之罪,賞你一頓板子。”

年輕男人是一點也不怕,态度嚣張道:“那你就是昏官了。”

蘇雲牧氣急反笑,佯裝大喊道:“來人!給本官把他拿下!”

“哇,你來真的啊!”年輕男人把未吃完的蘋果往嘴裏一塞,拔腿就跑,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蘇雲牧略微滿意地冷哼一聲,“哼,真是刁民一個。”

“那人誰啊?”陸小鳴好奇地看了一眼年輕男人的逃跑方向,但這個對他不是很重要,他來到蘇雲牧身邊,不滿道:“少爺,你為什麽這麽輕易地放過那個小販啊,他分明就是在冤枉我。”

蘇雲牧淡定解釋道:“我當然知道你是冤枉的,可稱重的方法其實并不靠譜,人一天的體重變化很大的,我其實沒有把握保證飽腹空腹的體重之差正好是一碗馄饨的重量。”

陸小鳴吃驚道:“啊,是這樣嗎?萬一那小販同意稱重,您該怎麽辦呢?”

蘇雲牧擺擺手,安慰道:“放心,那人做賊心虛,不敢的,再說我也有其他方法。”

陸小鳴不太相信,問:“真的嗎?什麽方法?”

蘇雲牧壞笑道:“找一把刀,把你的肚子剖開,看看裏面有幾碗馄饨,不就知道了嗎?”

陸小鳴吓的雙手捂住肚子,“哇,少爺,你不是認真的吧?我還沒娶媳婦呢,不想這麽早死。”

蘇雲牧繼續壞笑道:“當然不是認真的,其實真正的方法是讓張德他們把你打一頓,讓你把早上吃的東西都吐出來。但說到底,你也不想為了區區幾文錢的事,挨一頓毒打吧?”

陸小鳴質疑道:“這個方法…我怎麽感覺少爺你是在生我的氣呢?”

蘇雲牧大聲道:“我難道不該生氣嗎?你居然偷偷去吃馄饨不叫我,還一大清晨擾了本少爺的清夢,害得本少爺餓着肚子替你擦屁股,應付刁民。你覺得我現在的脾氣應該很好嗎?”

陸小鳴震驚的同時快速抓住事情重點,“少、少爺,我這就去幫您買早飯。”

“還不快去,我都快餓死了!”蘇雲牧生氣地拿簽筒去砸陸小鳴,卻被他靈巧地側身躲過。

張德等人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他們沒想到前一秒還溫文爾雅的縣令大人居然會判若兩人,生這麽大的氣,當真是長見識了!

由此他們也得出了一個結論:千萬不能讓縣太爺餓肚子。

這一天,蘇雲牧幫着定安縣百姓們解決了積壓的一些大大小小的糾紛案件,他以自己的聰明才智讓雙方都心服口服。

夜晚降臨,累了一天的蘇雲牧立在衙門後堂小院中看着一輪圓月嘆氣,“皎皎明月映我心,當個好官原來是這麽累人的事啊。”

陸小鳴抱着一個紙袋走來,他從中拿出一個熱氣騰騰的包子遞給蘇雲牧,“少爺,都累了一天了,吃個包子吧。”

蘇雲牧接過包子,剛咬了一口,就聽見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悠悠傳來,“世上當真有好官嗎?本俠倒是沒見過不貪的官,尤其像縣令大人這種聰明人,貪的只會多不會少。”

這聲音如鬼似魅,在這空落落的黑夜院中格外瘆人,陸小鳴被吓了一跳,他抓緊蘇雲牧的胳膊害怕道:“少、少爺,都說了不要住在這裏了,這下好了,遇見鬼了吧。”

“什麽鬼不鬼的,分明是有人在裝神弄鬼。”蘇雲牧讀了這麽多年的書,從不怕什麽怪力亂神的事情,他四下張望,卻沒發現半個人影,“你是什麽人,敢不敢現身說話。”

“有何不敢,你只要擡頭就能看到我。”那沙啞聲音竟是從蘇雲牧頭頂上方傳來,他尋聲看去,就看見主宅屋檐上果然坐着一個人影。

月光下,可以依稀看清那人影全身穿緊身黑衣,勾勒出修長矯健的身材,只是他以黑布蒙面,讓人無法得見他的真實面容。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是一個男人。

蘇雲牧挑眉不悅地看向月光下的黑衣男人,“你是何人?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擅闖衙門。”

陸小鳴知道不是鬼之後,不再害怕,他小聲提醒蘇雲牧:“少爺,現在是晚上。”

“陸小鳴!我當然知道現在是晚上,你能不能別拆我的臺。”蘇雲牧低聲斥責道。

黑衣男人把一條腿放下屋檐,一邊來回擺腿,一邊笑道:“縣令大人莫不是眼神不好,這明月高挂的,哪來的光天化日之說?”

“少廢話,快回答本縣令的問題。”蘇雲牧擡手就把手中咬了一口的包子砸向嚣張至極的黑衣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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