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慘淡現狀
慘淡現狀
蘇雲牧沒料到張德會給出這種回答,他震驚道:“堂堂一個縣衙就你們三個人?這怎麽可能?”
三個捕快面面相觑了一會,最終用沉默回答了蘇雲牧的疑問。
“真的只有你們三個人?沒有其他人了?”蘇雲牧難以置信地再問了一遍。他突然有些明白不久前的中年男人為什麽勸他不要敲鼓了,因為衙門實際上已經名存實亡,壓根沒人替百姓處理問題,可是為什麽會這樣呢?
張德無法再沉默下去,只得點頭回答,“回蘇大人的話,小人不敢說謊,說的都是實打實的實話。”
這時瘦捕快王忠扯了扯張德的衣服,小聲提醒道:“老大,你忘啦?”
“噢噢噢。”張德拍了一下腦袋,恍然大悟道:“瞧我這記性,蘇大人,剛剛是我記錯了,我們确實不止三個人。”
蘇雲牧剛想松口氣,原來還是有人的啊,但還沒等他高興起來,就被張德潑了一盆冷水,“我們一共有四個人,前幾日還有一個趙姓捕快的,但他老娘生病了,所以這幾日就沒過來,需要小人叫他過來嗎?”
“……,不必了。”蘇雲牧将笑不笑的表情僵在臉上,真是害他白高興一場,三個捕快和四個捕快區別很大嗎?完全沒區別好吧。
一旁的陸小鳴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一個縣衙只有四個捕快和一個縣令,這樣還能叫衙門嗎,噗…哈哈哈,不行,我實在忍不住了,哈哈哈哈。”
蘇雲牧感覺受到了挑釁,他皮笑肉不笑地冷聲警告道:“陸小鳴,你再笑下去,信不信本縣令請你到衙門牢房一日游?”
陸小鳴被吓得連忙緊咬下唇收聲,但他的身體仍在控制不住地抽搐發抖,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羊癫瘋發作了。
蘇雲牧懶得管他,對三個捕快說:“張德,本官問你,衙門為何會淪落至此,上一任縣令呢?還有縣丞他們人呢?”
張德面露為難,說:“這個…小人…”
蘇雲牧神色一凜,直覺告訴他這件事不簡單,他寬慰道:“有什麽事直接說就好,本官不會怪你的。”
張德仍然支支吾吾,露出猶豫不決的樣子,“可…”
Advertisement
這樣還是不肯說嗎?蘇雲牧愈發好奇定安縣衙門到底出了什麽事,他向張德做出保證,“只要你告訴本官,你先前冒犯的事,本官都可以既往不咎。”
張德頓時來了精神,“大人此話當真?”
蘇雲牧肯定道:“千真萬确,快說說衙門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張德思索了一會,放低聲音說:“大概八、九個月前,上一任縣令盧大人離奇溺亡…”
蘇雲牧驚詫打斷,“溺亡?!這件事本地郡守知道嗎?”
張德堆笑道:“郡守大人是知道的,後面衙門會變成這樣也和他有關,小人會把知道的都說出來的,您能別打斷小人,先聽小人講完嗎?”
蘇雲牧:“哦哦,不好意思,你繼續。”
張德繼續道:“盧大人溺亡後,衙門還有縣丞大人坐鎮,所以那段時間雖人心惶惶,但總體還能過得去。”
“一切變故發生在郡守大人過來之後,郡守大人以貪污受賄的罪名帶走了縣丞大人等人,他對我們這些底層捕快說盧大人是畏罪自殺的。”
“不僅如此,郡守大人還搜刮了我們衙門的庫房,帶走了牢房裏面的全部囚犯,他告訴我們,朝廷那邊很快會派新縣令過來的。”
“這件事發生後,衙門的人心就散了,再加上新縣令遲遲不來,沒人給我們這些捕快發俸祿,所以每隔幾天就會有人離開另謀生路,久而久之就變成大人您今天看到的樣子了。”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我應該沒漏掉什麽吧?”張德向胖瘦捕快确認道。
胖瘦捕快異口同聲附和道:“嗯嗯嗯,就是老大說得這樣。”
蘇雲牧陷入沉思,如果張德說的都是事實,那麽這整件事也太過詭異了,先不說上一任縣令是不是真的畏罪自殺,郡守又是怎麽知道縣令貪污受賄的,單說郡守把衙門所有的管事人帶走這就很不合理。
況且把人都帶走後,居然對定安縣的衙門不管不顧,這種做法肯定是有問題的,而且…
他把目光看向三個捕快,張德心領神會,說:“大人是還有什麽問題要問嗎?小人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蘇雲牧:“是有些問題,剛剛你也說了,因為衙門沒人給你們發俸祿,所以人才走光的。那麽就有問題了,你們幾人為什麽留下來,吃飯喝酒的錢又是從哪來的?”
三個捕快頓時臉色難看,支支吾吾起來,“這、這…”
蘇雲牧的目光釘在三個捕快身上,捕快們越發慌張起來,胖捕快李財甚至額頭隐隐冒出冷汗,他們互相推搡,卻沒一人回答蘇雲牧的問題。
“罷了。”蘇雲牧移開目光,不動聲色警告道:“過去的事本官都可以不追究,但從現在起,本官希望你們別再用什麽來歷不明的路子搞錢,明白嗎?”
三個捕快連聲應和:“是是是,明白。”
蘇雲牧見捕快們沒反對,又問:“你們原先的月俸是多少?本官先把這個月的給你們。”
捕快們一聽要發錢,先前難看的臉色一掃而光,露出喜上眉梢之态。胖捕快李財剛想說什麽,卻被瘦捕快王忠拉了一下衣服,三個捕快用蘇雲牧聽不到的聲音小聲嘀咕起來。
蘇雲牧見狀搖了搖頭,補充道:“想清楚了再說,要是被本官發現你們敢騙我,後果自負。”
捕快們的小心思被戳穿,馬上停止了讨論,張德回道:“小人不敢欺騙大人,小的們月俸是三錢銀子。”
剩下兩個胖瘦捕快附和道:“對對,老大說得沒錯。”
蘇雲牧轉頭對不知什麽時候停止大笑的陸小鳴說:“給他們每人六錢銀子。”
張德驚訝道:“大人,您是不是聽錯了,小人的月俸是三錢銀子。”
蘇雲牧:“沒聽錯,這多出來的三錢銀子是我給你們漲的,只要你們以後好好跟着我管理衙門,好處少不了你們的。”
三個捕快聞言大喜,紛紛感謝蘇雲牧的大方,“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小的們一定好好幹。”
陸小鳴給每個捕快分發完六錢銀子後,蘇雲牧吩咐道:“你們幫我把衙門前堂打掃幹淨,我去後堂看看,有陸小鳴跟着我就行。”
“好,大人您放心去,小的們一定把衙門打掃得幹幹淨淨。”說罷三個捕快撸起袖子就熱火朝天地打掃起來。
陸小鳴看着打掃的捕快們,湊近蘇雲牧身邊小聲道:“少爺,這些捕快的酒錢飯錢分明就是壓榨百姓所得,不然您先前敲鼓的時候,路過的行人也不會那麽害怕。”
蘇雲牧小聲回道:“連你都能看出來的事,我會不知道?”
陸小鳴不理解道:“那您為什麽…”
蘇雲牧解釋道:“要是把他們趕走,衙門就真的沒人了,到時就剩我一個縣令,你讓我怎麽辦?”
陸小鳴不假思索道:“好像也是。”
蘇雲牧嘆氣道:“這也是無奈之舉,總之先這樣吧,走,跟我去衙門後堂看看。”
兩人穿過前堂進入後堂小院,蘇雲牧驚訝地發現這小院規模居然不小,他居然需要走半刻鐘時間才能穿過小院到達廂房主宅。
小院中假山、各種花卉綠植、池塘等等應有盡有,可以看得出上任主人是一個很講究的人。
陸小鳴注意到那個池塘後,毛骨悚然道:“少爺,你說上一任縣令會不會就是在這個池塘裏淹死的啊?”
蘇雲牧莞爾道:“你一個習武之人居然還怕這些?”
陸小鳴狡辯道:“才不是害怕,這叫保持敬畏之心!”這話說完沒多久,他又轉頭擔憂起來,“我們以後該不會是要住在這裏吧?”
蘇雲牧笑道:“你家少爺我是縣令,不住縣衙,難道去住客棧嗎?”
陸小鳴臉色耷拉下來,“啊,住在這裏晚上不會遇見鬼吧?”
蘇雲牧安慰道:“白天不做虧心事,晚上不怕鬼敲門,有我在呢,你怕什麽。”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他們進入主宅,這裏不出意料地積攢了許多灰塵,讓蘇雲牧不由得連連嘆氣,“哎,看來今天有的忙活了。陸小鳴,去跟那幾個捕快要一些掃帚抹布什麽的,我們得好好打掃一下這裏,不然今晚就沒地方睡了。”
陸小鳴質疑道:“少爺,您要親自打掃?能行嗎?”
蘇雲牧聽出陸小鳴的言外之意,抱手插胸說:“你這話什麽意思?合着在你眼裏我就是一個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少爺嗎?”
陸小鳴當即否認,“冤枉了,我可沒這麽說,您先到那邊的石凳上坐坐,我去去就來。”
蘇雲牧用袖子随意撣了撣露天石凳石桌上的灰塵,他坐下來用一只手托着下巴,思考起今後該何去何從。
他或許應該給本地郡守寫一封信,問問上一任縣令溺亡案件的始末,同時也問問為什麽不管定安縣衙門,但那個郡守既然這麽做了,說不定會敷衍他,這就有些難辦了。
“唉,我堂堂上京蘇家少爺,為什麽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啊。”蘇雲牧兀自唉聲嘆氣,這話正巧被去而複返的陸小鳴聽到了。
陸小鳴冷冷回道:“還不是您自找的,誰叫您非要去觸聖上的黴頭。”
得,這事估計一時半會過不去了,蘇雲牧倒也懶得為此生氣。
臨近傍晚,一群人忙活了大半天,衙門內外算是打掃得差不多了,蘇雲牧草草吃了剩下的幹糧作為晚飯,頭一挨枕頭便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腰酸背痛的蘇雲牧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大人,您快醒醒,陸小哥他出事了。”這是瘦捕快王忠的聲音。
蘇雲牧匆忙起身穿衣,打開門就看到了慌張的王忠,“出什麽事了?”
王忠:“小人嘴拙,說不清楚,您快去前堂吧,那裏已經有一群百姓在圍觀了。”
兩人急匆匆趕到前堂,蘇雲牧由遠及近聽到人多口雜的騷亂聲,他剛一進入衙門大堂,就見一街邊小販打扮的男人指着陸小鳴大聲控訴道:“大人,您一定要為草民做主啊!這人明明吃了兩碗馄饨,卻只給了一碗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