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流浪孤兒
流浪孤兒
衙門街西邊，張二的馄饨攤位上，蘇雲牧和狄雲飛兩人在一處面對面坐着。
在來的時候，狄雲飛對緊跟着自己的蘇雲牧視若無睹，不想和他多說什麽。但現在這家夥就坐在自己對面，要是一直不說話那就太尴尬了。
“你怎麽不在衙門吃，非得跟着我出來？”狄雲飛主動開口，說出第一句。
蘇雲牧笑了，“誰說我跟着你了？我也想換一下口味，難道不可以嗎？”
狄雲飛雙手抱胸，擺明了不信，“可以，但空位置這麽多，你為什麽非要坐到我對面？”
“我們好歹是熟人，坐在一起怎麽了？倒是你，憑什麽不讓我坐在你對面？”蘇雲牧心思活絡，轉眼間就把這個問題抛了回去。
“我…”狄雲飛自知說不過蘇雲牧，站起身來就要走。
蘇雲牧拉住他的胳膊，“你又要去哪，馄饨馬上就端上來了。”
“我突然想吃包子，不想吃馄饨了，放開我。”狄雲飛試着甩了幾下胳膊，沒有甩開蘇雲牧的手。
蘇雲牧：“你就算不吃，也得留下你那碗馄饨的錢啊，狄捕頭該不是想賴賬吧。”
“給就給。”狄雲飛說罷摸向自己的懷裏，但他找了半天，卻并沒有找到錢包。
糟糕，出門的時候好像忘記帶錢了…
狄雲飛眼神躲閃，表情略顯不自然，“你能不能借我點…錢。”
錢這個字說到最後已是聲音極小，要不是蘇雲牧在認真聆聽，很可能會聽不見。
蘇雲牧站起身，把他一把按回位置上，“大家都是熟人，這碗馄饨就算是我請的，別跟我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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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了。”狄雲飛低着頭，眼睛直盯着桌面。
蘇雲牧正想說不客氣，卻被馄饨攤主張二的聲音打斷，“兩碗熱騰騰的馄饨來喽！”
張二放下兩碗馄饨，蘇雲牧則趁機問道：“張二，你最近有在好好做生意，沒有随便訛人吧？”
“大人明鑒，草民不敢的。”張二立馬點頭哈腰，恭順回道。
蘇雲牧狡黠一笑，“沒有最好，忙去吧。”
“是是是。”張二應聲退開。
狄雲飛看了一眼張二，玩味道：“你居然還記得這小販的名字。”
“這有什麽記不得的。”蘇雲牧把一碗馄饨推至狄雲飛面前，招呼道：“來，趁熱吃。”
狄雲飛咧嘴一笑，不與他客氣，拿起勺子吃了起來。
蘇雲牧這才拿過自己的那一碗，用勺子舀起湯淺嘗了一口評價道：“味道一般般，回頭再去買幾個包子吃吧。”
“我覺得還可以，估計是你這個做少爺的嘴巴太叼了。”狄雲飛恢複尋常的口吻閑聊起來，說的話那是一點都不帶客氣。
“這麽喜歡吃的話，那你就多吃一點。”蘇雲牧沒好氣似的就要把自己碗裏的馄饨舀到狄雲飛碗裏。
狄雲飛把碗拿遠，以手護住，“別塞給我，我還要留着肚子吃包子呢。”
“哼。”蘇雲牧哼了一聲，把勺子遞進自己嘴裏吃了起來。
在旁人看來，兩人其樂融融，氛圍和諧。
另一邊，唐小禾端着兩碟鹹菜回到露天石桌旁，她只見陸小鳴一人，卻不見蘇狄兩人，“大人和狄捕頭人呢？”
陸小鳴攤手道：“他們今天不想喝粥，說是想換個口味，已經出去吃了。”
“欸，這樣啊。”唐小禾看着手中的鹹菜惋惜道：“難得前陣子腌制的鹹菜能吃了，我還想讓他們嘗嘗味道怎麽樣呢。”
“別管他們了，反正他們不會把自己餓着。”陸小鳴好奇地盯着那兩碟鹹菜不住打量，“這些是什麽？”
唐小禾放下鹹菜，熱情道：“既然他們都不在，那小鳴哥你先來吃吃看吧。”
“好，我來嘗嘗。”陸小鳴吃了一塊，忍不住誇贊道：“嗯，味道真不錯，他們錯過是他們的損失。”
唐小禾高興道：“你喜歡就多吃點，不夠我再去拿。”
付完錢離開馄饨攤，蘇雲牧注意到狄雲飛走路動作的踉跄感仍未消失，遂關心道：“你走路姿勢怎麽這麽奇怪，是哪裏摔着了嗎？”
有這麽明顯嗎？狄雲飛一驚，語氣不太自然否認道：“沒、沒有啊，我這動作不是挺正常的嗎。”說完他還當着蘇雲牧的面故作輕松地往前走了幾步。
就知道嘴硬，蘇雲牧壓根不信，他走到狄雲飛近前，冷不丁地蹲下身憑着感覺捏了一下狄雲飛小腿的某一處。
“疼…”狄雲飛疼字剛說出口，就立馬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疼？”蘇雲牧見目的達成，重新站起身玩味似的審視着狄雲飛，“說說吧，我們的狄大捕頭這次又是怎麽把自己弄傷的？”
狄雲飛見瞞不過去，洩氣般敷衍道：“今早起床的時候不小心絆了一跤。”
蘇雲牧質疑道：“你輕功這麽厲害，居然會被絆倒，真的假的？”
狄雲飛怒道：“我睡迷糊了不行嗎！”
“行行行。”蘇雲牧妥協道：“傷得要不要緊啊，需要我給你上藥嗎？”
狄雲飛撇撇嘴，“沒那麽嚴重，過幾天就好了。”
真是拿這小子沒轍，蘇雲牧微微嘆氣，他本想着再說幾句關心的話，卻被街上的一陣騷亂吸引了注意力。
“臭小鬼給我站住！”
一個小販模樣的微胖男人正邊喊邊追趕着一個灰頭土臉、衣服髒兮兮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約莫七、八歲的樣子，像是一個流浪兒，他嘴中叼着一個雪白的包子，與他全身的髒污形成鮮明對比，這應該就是他被追趕的原因。
小男孩終歸是跑不過成年人，他被小販一把揪住後衣領推到地上，在摔倒後，他習慣性的蜷曲身體，把自己抱成一團，準備接受随時會到來的一頓毒打。
“你個小乞丐，又來我這裏偷包子，今天總算被我給逮住了，看我不打斷你的腿！”那小販見小男孩跑不掉，罵罵咧咧幾聲就要動手打人。
狄雲飛一個箭步沖到那兩人身邊，速度之快讓蘇雲牧剛意識到他離開，他就已經出現在小販和男孩附近了。
“你幹什麽！”狄雲飛一把推開小販，擋在小販和男孩中間。
小販冷不防地被推開，剛想發作，但在見到狄雲飛一身捕快服打扮後，立即恭敬客氣地解釋道：“差爺，您有所不知，這小鬼每天都來我這裏偷包子，今天好不容易被我給逮住了，我非得給他一頓教訓，好讓他長長記性。”
小販越說越氣，就要不顧阻攔繼續動手。
狄雲飛見狀，反手給了小販一拳，把小販打倒在地，“那也不行，他只是肚子餓了，迫不得已才偷你包子的，你怎麽能因為這樣就打他。”
小男孩見沒人管他，趁機爬起身來，拔腿就跑，很快就消失在一個街道拐角處。
小販驟然被打了一拳，又見小男孩跑掉，頓時火氣上來，朝周圍人大喊道：“大家快過來看啊，這個捕快不僅不幫我抓小偷，還攔着我幫小偷逃跑，這還有王法嗎！天理又何在啊！我要上衙門告你！”
“明明是你為了一個包子不顧那小孩的死活！”狄雲飛不管不顧地就要繼續毆打那小販。
“狄雲飛！給我住手！”蘇雲牧趕緊出聲制止了狄雲飛即将落下的拳頭，他心知再不阻止，今天這事要是鬧到衙門，可就很難收場了。
狄雲飛不情不願地停手，周圍看熱鬧的路人也紛紛議論出聲，“這不是咱們縣新來的縣太爺嗎？我認得他。”
“那個捕快好像是狄家少爺，他是什麽時候到衙門當差的啊？”
“聽說這縣太爺為人公正，我今天倒要看看他怎麽處理這件事。”
小販從路人口中知道了蘇雲牧的身份，當即爬跪到他面前懇求道：“縣令大老爺，您都看到了，可要替草民做主啊！”
蘇雲牧看了一眼小販，又看向狄雲飛，命令道：“狄捕頭，快向這人道歉。”
“我又沒做錯！憑什麽道歉！”狄雲飛倔強道。
“你！”蘇雲牧剛想發作，但他注意到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現在明顯不是争辯誰是誰非的時候。
他只得親自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小販，“真是不好意思，今天這事都怪本官馭下不嚴，我向你親自道歉，這是一點賠償。”
他邊說邊把一兩銀子遞到小販手裏，希望小販能就此揭過這件事。
小販只是一個本分的生意人，他是被氣急了才大聲喧嘩惹人圍觀的，現在蘇雲牧這個縣令親自向他道歉，又給他銀兩賠償，但凡不笨的人都不會不給蘇雲牧面子。
“草民不敢，縣令大老爺別怪罪我才好。”小販不敢去接那一兩銀子，生怕因此得罪衙門，那他以後可就沒好日子過了。
“拿着吧，這是你應得的補償，回去好好做生意。”蘇雲牧笑着把銀子塞進小販手裏，又對周圍人說：“這裏沒什麽熱鬧可看的，都散了吧。”
他的聲音不重不輕，卻自帶一股威嚴，路人見此可不敢公然違抗縣太爺，人群逐漸散去，小販也拿着銀兩後退離開。
蘇雲牧見人群散的差不多了，才拉着狄雲飛來到一處人少的角落質問道：“你怎麽回事？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狄雲飛怼道：“我知道啊，你沒看見我是在幫助那個小孩嗎？”
蘇雲牧不理解道：“幫歸幫，但你也不能因此打人啊。”
狄雲飛怒道：“那你要我幹什麽，眼睜睜看着那孩子被打死嗎？”
蘇雲牧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想…”
“夠了！”狄雲飛打斷道：“你這種做少爺的根本體會不了那孩子餓肚子快活不下去時的心情!”
蘇雲牧冷笑一聲，有點惱怒于他的态度，“我是不懂，那你就很懂嗎？你不也是個小少爺嗎!”
“我當然…哼，懶得和你說！”狄雲飛看了蘇雲牧一眼，扭頭就走。
蘇雲牧氣道：“喂！你又要去哪！”
沒有任何回應，狄雲飛越走越遠，直到在蘇雲牧的視野裏消失。
遲早要被這小子給氣死！留在原地的蘇雲牧洩憤似的踢了一下腳邊的小石子，但他到底是能考上狀元的人，很快便恢複了冷靜。
他回想起剛剛狄雲飛臨走前最後看他的那一眼，那眼神很複雜，就好像他曾經有過類似的經歷想要宣之于口向自己證明什麽，但苦于某種原因，他又不敢繼續說下去。
可這不應該啊，蘇雲牧百思不得其解，狄家雖然比不上他蘇家，但也不至于讓自家少爺有流浪餓肚子這種經歷吧，莫非這其中有什麽他不知道的隐情？
他猛然發覺，自己好像對狄雲飛的過去一無所知，若是真有什麽隐情，那小子不說，自己也不可能知道。
“唉，以後找個機會好好聊一聊吧。”蘇雲牧嘆氣般的自言自語，他沒有立即去找狄雲飛，因為比起這件事他還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