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事情的調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學校每一層都設有監控,每個班級門口都有一個專門的攝像頭,剛好晴安被那個女生找的時候的畫面正入攝像頭裏,女生的臉全部被記錄了下來。經過一系列調查,這個女生本身沒什麽問題,筆記本的确是她發現的,但是是有人告訴她五樓有人丢了筆記本。
而告訴女生的那個人,一系列詢問後,找到了是國際部的一個小孩。
國際部在一中是一個十分特殊的存在,這裏面的孩子都是中考時成績不夠一中的擇校線,只能花錢進來,借着将來會出國讀書的噱頭,讓家長一年交兩萬塊錢,才再一次降低錄取标準,才能成為A一中的學生。
所以裏面的學生基本上都不太愛學習,各種社會混混的行為更是學了個差不多。讓人給晴安送本子的人是國際部的一個大姐大,叫梁思雨。名字聽着很文靜,但整個人就是一個太妹。
梁思雨染了一頭紅色的頭發,面對老師和校方的詢問,一口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沒錯,就是我。”梁思雨嚼着口香糖,就差把皮靴甩到桌面上架着腿了,滿不在乎地道,
“我看晴安不順眼,一直想找機會教訓她。”
可過去梁思雨跟晴安完全沒有半點兒沾邊的跡象,倒是有同學說,梁思雨跟齊方好關系挺不錯的,初中是一個學校還是同一個班級。十七八歲的女孩子為了朋友的心上人而教訓情敵這種事屢見不敗,有懂這種心理狀态的女老師就試圖跟梁思雨好好溝通,希望能問出來點兒這件事是不是跟齊方好有關,是齊方好挑唆梁思雨過去的。
梁思雨笑了一下,臉上露出鄙夷的表情,
“我不認識什麽齊方好。”
“我自己喜歡楊博,所以看晴安不順眼,于是順手教訓了一下她。怎麽,我他媽都承認了,老師們為什麽就是不願意相信?非得拉一個跟我毫不相關的人和我一同下水?”
“……”
“梁同學,老師知道你重同學情誼,可是你不能包庇你的好朋友犯錯誤,這件事如果處理起來,後果會很嚴重,我們不希望學校有同學因為男女情愛而有如此惡劣的思想……”
“不好意思老師,思想惡劣的人就是我。我都說了八百遍了我喜歡楊博,我喜歡楊博。這事兒就是我一個人指使的,跟其餘任何人都沒有關系。反正你們怎麽說都無所謂,我一人做事一人當,就是我幹的,你們憑什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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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老師們怎樣勸說,梁思雨就是一口咬定這事兒是她幹的,跟齊方好那些小團體毫不相幹。當事人不承認,老師們就也沒辦法了。最終只能這樣上報,即便四部八班和國際班的班主任看了報告都表示絕對不信,齊方好那邊絕對是有問題。
可也沒辦法。
最終這件事的處理結果就是只能表面将梁思雨做停學三個月的處分,畢業證書的發放要看回校後的留校察看再定奪。
結果出來的很快,還在十月一裏就出來了。十月一這七天晴安一直就呆在醫院裏,其實她本身已經沒什麽大礙,但陸嶼白要求她在這裏再住一段時間,等到開學後再回家住也不遲。
晴安聽了結果,似乎對這個結果并沒有多麽大的反應,過去她很讨厭齊方好,看着齊方好天天倒追楊博,心裏就是特別不是滋味。
然而随着她不再喜歡楊博後,晴安忽然發現,自己對于齊方好這些曾經極度反感的暗戀小團體,已經沒有那麽的不喜歡了,似乎那些人只是曾經生命裏的一個搞笑的小插曲,随着曲子落幕,那些糾結的心緒也漸漸全部消散。
現在的她,滿心滿意,都是那個男人。
陸嶼白國慶不太忙,每天都會來醫院陪着晴安。即便是在醫院裏住着,學校留的作業也還是要做的。晴安每天都在陸嶼白的監督下好好寫作業,寫完了陸嶼白就會陪她打打游戲,或者有時候沒什麽事兒,晴安就趴在床上追劇。陸嶼白坐在她旁邊,戴着金邊細框眼鏡批閱學院裏發的文件。
“陸叔叔……”很多次晴安追着追着劇,忽然就偏偏頭,悄悄打量陸嶼白。不知道是不是喜歡慫恿了的緣故,她越看陸嶼白越覺得這個男人實在是太好看了,她真的是第一次見到連玩個手機都能玩出撩人心動荷爾蒙的男人,看一眼,就忍不住瞬間淪陷。
陸嶼白放下正在發短信的手機,擡頭,溫和一笑,
“怎麽了?”
晴安一下子臉紅,別過頭去,努力用眼睛去看平板上的電視劇。
電視劇裏,男主深情吻了懷中的女主。
“沒、沒事兒……”
陸嶼白一愣,爾後寵溺搖了搖頭,撈起來放在身旁的文件繼續看。
待到沒了聲音,晴安又會偷偷側過臉,透過稀疏的發絲看陸嶼白。不一會兒,陸嶼白接了個短信,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到病房外面的陽臺,合上門,背對着屋內打電話。
秋風在吹,窗簾輕飄飄吹起,男人的發絲也被輕微拂動。陸嶼白穿了一件白色的針織鈎花線衣,寬領,裏面是假兩件的高領衫,卡其色的休閑褲,提高了腰,将那兩條筆直的大長腿襯托的愈發挺拔。
那些略帶落紅楓葉的秋風,是真的吹到了晴安的心裏。
在心底絲絲蔓延,一點點紮根。
汲取着心跳的秘密。
……
很快,十月一便過完了。
晴安是六號下午出的院,柳茹茹還跑過來幫她搬東西。晴安沒什麽衣服,都是些基本的換洗裝束。多的是假期作業試卷,陸嶼白雖然別的事情上溫柔,但是對于晴安的學習向來不可姑息,完成學校布置作業之餘,還給她布置了很多額外的練習。
“晴安,我突然發現我眼神不太好。”柳茹茹幫晴安大包小包抱着箱子,氣喘籲籲往樓下走。
晴安穿了一身羊絨面料的連衣裙,細長的腰帶勾勒出女孩子姣好的身段。她也抱了一個小書箱,柳茹茹不讓她幹重活,說什麽“病號就得有病號的模樣”。
“你明明近視八百度。”晴安淡淡地撇她。
柳茹茹撅了撅嘴,指着那一箱子陸嶼白多給她買的資料,
“人不可貌相,這個姓陸的居然給你布置了這麽多作業,666666!”
晴安低頭看了眼那些箱子,雖然的确很多,但不得不說陸嶼白很懂如何在短時間內快速掌握不熟練的知識點,被陸嶼白這麽一“□□”,晴安感覺自己過去那兩年的學習都是白學了。
“還行吧……”
“我覺得挺好的。”
柳茹茹喘了口氣,再一次抱起箱子,忍不住吐槽,
“你完了。”
晴安不可置否。
醫院住院部一樓大門處,陸嶼白已經将車停在了門口。
不再是熟悉的四個圈,而是一輛曲線光滑的卡宴,陸嶼白其實很有錢,大學教授那點兒工資真的不足以讓他入眼,所以說他搞科研純屬于個人愛好。柳茹茹看到卡宴,瞬間眼睛一亮。
車門關着,男人靠在玻璃窗旁,站在駕駛座外的空閑地兒有一搭沒一搭抽着煙。陸嶼白抽煙的姿勢有點兒浪蕩公子的模樣,一直手環着腰線,另一只胳膊的胳膊肘壓在那只手的手背上,夾着煙,抽一口,淡淡地吐出煙霧,眸子往旁邊看去。
散漫,又莫名好看。
柳茹茹:“……”
“你叔叔好帥哦!!!”
晴安:“……美女你明明剛剛不這麽說!”
陸嶼白注意到了兩個小姑娘,掐了煙,随手扔進垃圾桶。他走上前來揉了把晴安的頭發,然後三下五除二,将兩個女孩懷裏的大箱子疊成一摞,用力一搬,一口氣全部給運到了車後備箱。
柳茹茹:“!!!”
“我的男友力爆棚叔叔!!!”
晴安:“……”
上了車,陸嶼白打着方向盤,扭頭問坐在後面的她倆要出去玩還是直接回家。
柳茹茹無所謂,本來她就沒有趕作業的煩惱,明天回學校跪爸爸。晴安也不用補作業,她的作業早在前三天就在陸嶼白的嚴加管教下,一筆一劃全部寫完。開學也沒有什麽考試,晴安想了一下,往前伸了伸腦袋,試探性問陸嶼白。
“我想和茹茹……去大學城玩。”
“買買東西,好久沒去過了,想去文具店看看晨光有沒有新出的筆……”
學生時代的小女孩,都喜歡收集各式各樣的晨光筆。
柳茹茹也同意了,陸嶼白看了眼時間,車拐過一個十字路口,點頭同意了她們的請求。
“那你們去玩,帶好手機。晚點兒我來接你們,帶你們去吃A大門口的小郡肝火鍋。”
“好耶——!!!”
……
晴安其實并不是想出來買筆。
到了文具店,兩個人分頭行動。柳茹茹也是晨光筆的收集者,每有新款必定買齊全部。大學城有很多家漂亮的文具店,裏面琳琅滿目。柳茹茹在賣筆區逛了一會兒,忽然想起華圖的國旗款筆記本應該又出了新的款式,她越過層層架子,找到賣本子的地方。
剛拐過彎,就看到筆記本區,晴安駐足在三層鐵架前。
十八歲的高三少女,似乎心事重重,對面是一排排的筆記本,各式各樣。晴安用手攥着衣襟前領,一個個筆記本看,拿起來一個,往旁邊看了看打扣,嘆了口氣,又給放了回去。
“喲~我們的小安安又在選本子啦?”柳茹茹走了過去,一把摟住晴安的肩,
“你不前陣子剛買的筆記本?”
“陸老師壓榨你修改錯題已經到了兩個周用完一個厚皮本子的地獄程度了?”
“……”
“滾滾滾。”
晴安甩開柳茹茹的手,往下蹲了蹲,看向最底下那一排的硬皮本。
一排排五顏六色的硬皮筆記本,每一個都帶有鎖扣。晴安抱起一本,用手開了開那卡扣,吸鐵石吧嗒一聲撬開,合上。
這種筆記本,一看就不是高三生用來整理筆記的。
不實用。
倒是可以用來做手帳,或者寫日記。柳茹茹跟晴安從初中就一個班,有印象晴安初中那會兒有記日記的習慣,後來高一跟楊博暧昧那兩個月也寫過一段時間的秘密日記。她笑嘻嘻的問晴安,
“又有啥心事想要重啓日記大業——”
晴安選了半天,終于挑了個咖啡色封皮的筆記本。她白了柳茹茹一眼,指了指隔壁貨架上華圖新出的國旗本子,
“你不要這個?”
柳茹茹瞬間抛棄姐妹的心裏小秘密,奔向心心念念的國旗本本。
晚上回到家,晴安回了自己的房間。她收拾好好幾天沒住的卧室,衣服都歸整完畢。陸嶼白在樓下儲藏室找了一臺顯微鏡,拎着上了三樓的書房。
聽到熟悉的“咔噠”一聲關門聲音,晴安背着身站在門板處,平靜了一會兒砰砰亂跳的心髒,伸出手,悄悄将房屋裏面的門鎖,扭了上去。
她很少落鎖,這是來到陸嶼白的家裏後,第一次鎖門。上完鎖,晴安走到書桌前,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桌面上放着一個牛皮紙袋,封面印有鮮紅logo印的袋子裏,裝着今天她買回來的筆記本。
晴安将那厚皮筆記本取出,拆了透明塑料包裝膜。筆記本嶄新,淡黃的書頁散發着木槳的香味。她抱起筆記本,貼在面前,閉上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個本子,以後呀,
就用來……
【2014年,秋,10.06日】
【買了新的日記本。】
【這個日記本,就用來記錄我和他的一點一滴吧。】
【在這高三時光,我最後的拼搏時日裏。我知道我不該,可還是無法自拔地,去愛上了他。】
【希望将來,等離開他後,這本日記能夠記住和他在一起的時光。讓很多年長大後的自己,在翻看過去的回憶時,不要忘記曾經有那麽一個人,是我在高三最如履薄冰的歲月裏,傾盡全部的心,去奮不顧身地愛過。】
【希望我能一輩子,都不要忘記,曾經有那麽一個人,在我最迷茫的時期,帶給過我最溫暖的光。】
【LYB。】
【……】
……
*
假期一過。
開學後,第一件事就是發了月考的成績。東西兩校區合并統考,每個學生既有單校區的排名,又有總校區的名次。發成績可謂是每個學生的噩夢之日,幾家歡喜幾家憂。
晴安永遠都會緊張自己的排名,仿佛這就是一場沒辦法逃脫的命運。考完後她依舊是沒敢對答案,但是她感覺這次考的還是可以的。
成績表貼在了門口。
晴安小心翼翼湊過去看了一眼,順着考號,從下到上,依次找着自己的位置。四十名的區域沒有,三十名,二十名……
最終在十二名上,看到了自己的考號。
“……”
天吶,十二名!
“晴安,你考的怎麽樣?”柳茹茹拉了拉晴安的袖子。
柳茹茹依舊是三十名開外的成績,跟上次開學摸底考沒什麽波動。
晴安卻一把捂住了嘴,胸腔裏就跟炸開了花一樣,死死盯着那考號。沒錯,是她的。在那麽靠前的十二名,赫然排列着一個周前她寫下六遍的考號。
她從來沒考過這麽好的成績啊!
要知道在A一中,普通班級的前二十名那都是坐穩211的。晴安所在的班級又是理科部的隐形重點班,前二十,妥妥985。
她瞬間就想到了陸嶼白,這全都是陸嶼白的功勞。剎那間,一種酸澀的甜蜜感在心頭暈染開。大腦一片空白,很想很想現在就去抱一抱那個男人。就是想抱着他,跟他撒撒嬌,告訴他自己考了很高的分數。
楊博站在晴安身後,陰沉着臉。晴安在醫院的時候他偷偷去看過兩次,都是站在門口,沒能進去。
遠遠的往病房裏望,每一次都看到了那兩個人緊密挨靠在一起的身影。穿着白襯衣的男人,坐在床邊,戴着那文雅的金絲細邊眼鏡,一道題一道題耐心為伏在病床前小桌板上的少女講解。
考了東西兩校區的年級第一,都也掩蓋不住他的落寞。
只可惜晴安并沒有看到身後的楊博,也沒感受到少年的難過。她的世界此時此刻只有一個陸嶼白,晴安轉了個身,剛好偏頭跟柳茹茹笑了笑,側過腦袋,齊肩發下垂,與楊博擦肩而過。
滿眼的歡喜,像是馬上就可以得到家長表揚的小孩子,開心、又期待。晴安回到座位上,跟柳茹茹說笑了幾句,掩蓋不了的笑意。柳茹茹走開後,一上午的課,晴安都是開心的,課間沒事兒的時候就會趴在桌子上發呆,看着看着窗外的白雲,都會不知不覺地笑。
學校高一高二也進行完月考,緊接着,一年一度的運動會如約而至。
A一中的運動會向來要求三個年級必須全部參加,高三也得去,并且一開開兩天。每年運動會都是學生們展示風采的好時機,四部八班的班主任是個很喜歡留下回憶的老師,每一次運動會都會找從事攝影專業的學生家長來,替班裏的小孩們拍照,記錄高中歲月裏的一點一滴。
剛巧不巧,那位從四部八班高一第一次運動會以來一直擔任禦用攝影師的家長今年突然臨時出差,不能來替他們班拍照了。班主任感覺有點兒遺憾,但家長也有自己的本職工作,也沒辦法逼迫人辭了工作來給孩子們拍照。
然而班主任還是希望能找一個會攝影的,來給大家記錄下一年才進行一次、并且應該是他們高中裏最後一次大型活動的美好照片。運動會的前一天,班主任特地在開了個班會,強調運動會注意事項,順便提了一嘴有沒有會比較專業一點兒攝影的家長。
“還是希望能給大家多留下一些美好的回憶。”班主任站在講臺上,娓娓道來,
“要是實在是沒有,也不勉強。如果有同學知道自己家長會攝影的,可以毛遂自薦。”
“時間就是明天後天兩天,咱班所有的項目都報名了,可能需要勞煩一下……要是有的話就舉手,有沒有啊?”
晴安寫着手上的數學卷子,翻頁的功夫,她擡了擡頭,筆尖一戳卷面,腦海中忽然就想到了一個畫面。
“哎,秦雨。”她停下筆,悄悄湊到同桌秦雨旁邊,小聲道,
“我記得我叔叔書房裏,好像就有不少專業的攝像機……”
她只是突然想到了,随口跟秦雨一說,也沒想過讓陸嶼白來。畢竟讓陸嶼白專門抽兩天的時間過來替他們拍運動會的照片,這種事兒簡直天方夜譚,給晴安十個膽子她都不敢做這麽大的夢。
秦雨回頭看了晴安一眼,睜大了些眼睛,
“真假?”
晴安點着頭,她的确是在陸嶼白的書房裏看到過一櫃子的專業攝影機,還是放在專門定制的玻璃櫥櫃裏,用鎖鎖住。一個男人要是愛好收集各式各樣的相機,那麽他的攝影技術不可能差到哪兒去。
“哎,就是說說。寫題寫題……”
“老師!”秦雨突然舉手。
晴安一愣,還沒回過神,全班齊刷刷往她們這邊看,班主任也推了推鏡框掃了過來。秦雨舉着手,一臉得意地指着晴安的腦袋開口喊道,
“晴安說她的陸叔叔會專業攝影!”
……
……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晴安瞬間就想去捂住秦雨這個大嘴巴子,然而已經晚了。全班都認識陸嶼白,都知道晴安有個又帥又優秀到叔叔。大家都在看着晴安,晴安想要解釋不是不是。只見班主任像是一下子腦袋開竅了,打了個響指。
“對啊!我怎麽忘了陸教授!”
“陸教授的攝影作品還拿過全國攝影大賽金獎!”
“……”
“好了,那就敲定了——”班主任大手一揮,直指臉逐漸染上緋紅色的晴安,
“那就讓你陸叔叔來吧!”
晴安感覺腦袋都大了。
……
晚上回去寫卷子的時候,晴安一整個就處于極度不專心的狀态。她寫一道題,就擡頭稍微打量一眼陸嶼白。陸嶼白穿着休閑的藍白相間條紋襯衫,擰開兩顆領子紐扣,正在專心致志看着她今天整理的筆記。
晴安擡頭次數實在是太多太明顯了,陸嶼白很快便注意到了這邊的不尋常小動靜兒。男人放下筆,将本子攤在桌面上,對着晴安擡了擡眼皮,
“怎麽了?”
“……”
晴安臉一紅,連忙低下頭去。
“沒……”
陸嶼白:“今晚你已經擡了不下十次頭了。”
晴安:“……”
“陸叔叔……”
陸嶼白往身後的沙發一靠,胳膊搭在沙發靠背,忽然輕輕拍了拍皮革,
“先休息一下吧。”
晴安擡頭。
陸嶼白嘴角啜着淺淺的微笑,
“休息一下,過來坐坐。”
“……”
“跟叔叔說說,我們的小晴安有什麽心事?”
“……”
晴安趕緊繼續低頭,用筆無意識地劃着題幹,掩藏快要跳出來的心髒。自打上一次在醫院裏出醜摟着他的腰沒大沒小喊他陸嶼白後,眼前這個男人仿佛瞬間放下了不少端着的架子,對她愈發的溫和接地氣兒。
有時候還會稱她為“小晴安”,她哪裏小嘛!都高三了!身份證都拿了一年多!
“真沒有什麽心事兒……”
“真沒有?”陸嶼白挑挑眉。
晴安語氣一頓,劃着橫線的筆在卷面上戳了一個黑點點。
“……”
“陸叔叔……”
陸嶼白:“嗯。”
晴安放下筆,手指掐着卷子上的褶皺,
猶豫了半天,斟酌了很多遍,
才終于擡起頭來,堪堪地道,
“你明天……有空嘛?”
陸嶼白:“明天?”
晴安:“嗯……還有,後天。”
陸嶼白想了一下,“學院裏有個會,除此之外……後天周五照例得組會。除此之外應該就是在實驗室裏,做實驗。”
“怎麽,你們明天後天……不是開運動會?”
開運動會這事兒晴安十一之前就在叨叨,陸嶼白還問過她有沒有報名的項目,晴安體育特別次,每回都只能當啃零食的背景觀衆。
“啊……那沒事了。”聽到陸嶼白有事情,晴安連忙搖搖頭,回到自己的位置,繼續拿起了筆。
陸嶼白看了她片刻,直起腰,伸出手來,像是家長般,揉了把她的劉海,
“是有什麽事?有什麽事,你先說。”
晴安:“……”
“就……我們運動會,需要一個專業攝影師。”
“前兩年都是班上另一個同學她爸爸,但是今年她爸爸出差了,沒辦法過來。班主任希望能找個專業的攝影師給我們多拍兩張照片留念……”
“我就想着,之前去你三樓的書房,好像看到了好多好多的攝像機,我就以為陸叔叔你是不是也是會一點兒攝影,就……”
“你給我報上名了?”陸嶼白問她。
晴安一愣,手上的筆都跌落了,筆尖直插稀薄的卷子裏,劃出一個洞。她瞬間低下了頭去,緊閉上嘴唇。羞愧感湧上腦門,天啊,她該怎麽說,她沒征求他的同意,就私自給他攬了這麽個艱巨任務……
陸嶼白不會打她吧?
“我、我……”
“我沒想麻煩你的,就是随口跟同桌說了一下,同桌跟班主任喊了出來的。”
“我……”
“對、對不起,陸叔叔,要、要是你有事情,我明早上提前去學校跟班主任說,班主任說要是你有事兒,也不勉強,他、他也可以,用手機給我們拍……”
陸嶼白的手,忽然就在晴安的腦袋上用力按了按。
緊接着,就聽到他“噗嗤”一聲,輕笑了起來。
晴安眨了眨眼,擡起頭。
陸嶼白有些無奈地笑着,眼睛眯成彎彎的月牙,意外的溫柔。晴安的臉又在一點一點發燒,她不知道陸嶼白為什麽突然笑了,腦袋空空,呆呆地看着他。
“我還以為是多麽大的事兒。”陸嶼白停止笑,正眼看了看晴安,拍着她的腦袋頂,
“明天和後天是吧?”
“行,也不是什麽問題,我去。”
“……”
“……”
“……”
晴安不可置信,“啊……啊啊?”
陸嶼白抽回手,撈起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機,劃開屏幕翻微信。
“明天和後天,兩天全天嗎?”
晴安:“……”
“不是——”
她有點兒懵,就看到陸嶼白發了個短信,緊接着叮鈴叮鈴對方的語音轟炸。
院長:【小陸,你明天不來?怎麽不來???那你的發言怎麽辦???】
【我找誰給你替去啊!】
【那行……吧。】
博士生A:【老板,那能不能直接不開組會了啊……】
【陸老板~】
【嗚嗚嗚老板你不能這麽壓迫人,小導都快吐血了……】
晴安站起身,抓着校服衣擺,不知如何是好。
“陸叔叔,要不你還是去學校吧。我其實可以跟班主任說說的,你有事情你先忙,不能耽誤你的事情……”
陸嶼白已經處理好了對面的情況,合上手機,擡起頭,燈光下他的眼睛,是那樣的深邃,且溫柔。
他将手機擱在桌子前,一邊懸空着,不緊不慢,一字一句道,
“學校裏的事情可以改天再去完成,”
“但我們的小晴安高三最後的運動會,可要漂漂亮亮辦,并且要留下最美好的記憶。”
“陸叔叔真心希望,你能把高三這一年,每一步都走的不留遺憾。等到你将來畢了業,上了大學,或者更往後工作以後,你會懷念這段十八歲時青蔥歲月的。”
“不要留下任何的遺憾。陸叔叔去給你們照相。”
……
深夜回到房間內。
晴安倒在床上,用手抱着被子,她在床褥裏滾來滾去,一整晚都睡不着。看着窗外天邊的星星,心髒在撲通撲通跳着。
陸嶼白同意了,他居然同意了……晴安興奮的像只小鴨子,她好開心呀。怎麽可以那麽的高興。為什麽世界上會有這麽好的男人,那可是陸嶼白,陸嶼白……
“陸嶼白……”晴安從被子裏冒出一只眼睛,臉頰被悶的通紅,熾熱的呼吸一點一點噴灑在柔軟的被罩上。
目光盡頭,那盞圓球水晶燈,寂靜的躺在深夜中。
裏面點點銀河,悄然轉動着細微的星光。
【2014年,10.24日,晴。】
【我好像,更愛LYB了……】
……
*
運動會如約而至。
晴安一晚上都沒睡好,興奮的。滿腦子都是陸嶼白,她幻想不出來和陸嶼白一同在廣庭大衆之下呆在一起一天究竟會是怎樣的一種畫面,在學校裏,他還會對她那麽溫柔嗎?
時間線一拉長,還會像上次那樣……對她很特殊的溫柔嗎?
早上吃完飯,陸嶼白開車親自送晴安去學校。
他請了完整兩天的假,并且很認真準備了去拍攝的專業設備。一路上晴安整個心髒都在胸腔裏亂跳着,像是一只激動的小鹿,歡呼雀躍。
她坐在副駕駛上,用手攥着校服衣擺,悄悄擡眼皮看着前方正在開車的陸嶼白。
陸嶼白的衣品永遠在線,其實本身他就是個行走的衣服架子,白襯衣牛仔褲都能給穿出令人眼前一亮的韻味。今天的陸教授穿了一件高領黑色毛衣,看着質地比較輕薄,領子口處抵在下巴上,稍微有一點兒褶皺。外面套了個黑色細條紋白底襯衣,袖口短了些,露出裏面黑毛衣的一節。下面是黑色的牛仔褲,依舊提高腰際線,襯衣和毛衣都別在褲腰帶裏,用黑色的腰帶束着。腰窄,筆挺的長腿,黑色的牛皮靴,上面襪子深入褲腿之中。
簡直完美。
這身打扮的陸嶼白已經根本看不出來年紀快接近三十,把他放到大學生堆裏去,估計都沒人能認出他是老師。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好看呢人呢?又儒雅又帥氣。晴安看着看着,臉就開始發熱,她趕緊低下頭去,用手按住砰砰跳的心髒,屏住呼吸,不讓自己的小心思流露出。
到了學校西門,陸嶼白降下車窗,跟門衛說了幾句,平日裏管控相當嚴格的門衛擡擡手,居然很順利地敞開了校門欄杆。
“哇——”晴安吃驚,扒着副駕駛的車座,往前伸頭,看了眼陸嶼白,又扭頭看着罕見沒黑臉的警衛,
“陸叔叔你好厲害哦!”
“這個門衛老大爺特別嚴——一般學生遲到了,他都要求班主任親自出來領。去年高二那會兒有個男生遲到,不願意給班主任打電話,還跟門衛打起來了。結果幹不過門衛,後面不緊班主任來了,就連家長都被叫過來,一頓男女混合雙打啊……”
“……”
陸嶼白笑了一下,這些事對他而言,仿佛就是很簡單的一件小喽啰。
車開進校園,停在了露天停車場。這時候學校操場上已經有開幕式的鼓號隊花環隊提前進入場地,張羅着開幕式的事宜。陸教授今天特地開了一輛不算低調的車,保時捷卡宴,在一幹大衆帕薩特裏尤為顯眼。
路過的學生,好些都忍不住駐足往這輛高檔的車看去,男生們“哇塞哇塞”議論紛紛。晴安抱着書包下了車,看到大家羨慕的目光,心底彌漫開說不出來的開心與甜蜜。
陸嶼白下車,利落推開車門。大長腿邁出駕駛座那一瞬間,男生竊語落,女孩子們的驚呼聲又四起,緊接着不斷有倒抽一口氣的聲音,一個個“好帥!”“那邊那個開保時捷的男人好帥——”此起彼伏。
晴安徹底紅了臉,那該是多麽的幸福啊。要比很多年前被楊博喜歡的時候還要開心。晴安繞過車門,往後退了一步。她看到陸嶼白轉到車後備箱,擡手拉開,從裏面拎出一個黑色長條狀的大包。
“唰”地下子,單手背在了一只肩膀上。
他合了後備箱,将長條大包擺正,關了車鎖。陸嶼白離開車屁股一點點距離,轉身看向晴安。
忽然像是又想到了什麽似的,再次打開了車後備箱的門,彎腰,精瘦的腰肢在後備箱裏側黑色內襯裏勾出一個弧度,白襯衣微微下垂。他從裏面拿出來一個東西,重新關了車門。
晴安癡癡的看着陸嶼白,完全沒注意到他拿了什麽。
陸嶼白上前一步,看着傻呆呆的小姑娘,輕輕笑了一下,伸手給她扣了一個東西。
“想什麽呢?”
“……”
晴安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盯着陸嶼白看到走神。她的臉瞬間一紅,下意識擡手叩在腦袋上,
忽然發現,自己腦袋頂多了一個鴨舌帽。
晴安扭頭,從車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果然有一頂帽子,白色的,上面标着安踏的标志,女孩子有些長了的發絲從帽沿下落出,輕飄飄垂在肩膀前。她擡頭,眨了眨大大的雙眼,還在用手扒着這頂帽子。
“陸叔叔……”
“還挺合适。”陸嶼白調侃。
晴安一下子就感覺到自己的脖頸都在發熱,熟透了,紅到根部,摩擦着校服。
陸嶼白:“別曬着,女孩子不都很注重皮膚保養。”
晴安低着頭,糯糯地道,
“謝謝陸叔叔……”
……
陸嶼白的出現絕對是重磅級別的炸彈,讓原本只有寫作業啃零食的運動會迅速變得豐富多彩起來。
整個高三年級都知道理科部四部八班的晴安有一個相當帥氣英俊的叔叔,大家每天都排着隊晚上放學去偷偷圍觀陸嶼白來接送晴安。這次運動會沒想到陸嶼白居然還來了,還帶着攝影機過來。一時間,四部八班所在的看臺區瞬間成為了全校的焦點,開幕式一結束,比賽正式開始,陸陸續續就有各個年級各個班級的學生,往高三年級四部八班門口湧。
進入學校後,晴安就正正常常去了班級,跟随着大隊伍抱着板凳來操場,并沒有和陸嶼白做過多的交流。她安安靜靜坐在看臺上,手裏拿着卷子和中性筆。看臺是一層一層寬大的臺階,學生們将從教室裏搬來的板凳放在臺階上,有秩序坐好。
陸嶼白站在四部八班看臺區的最下面一層臺階上,撐着三腳架。今天他帶的裝備相當正規,那個從車上拿出來的黑色長包,就是用來裝三腳架和專業設備的。
很大的一臺攝像機,價格不菲,長鏡頭,橫在一米多高的三腳架上。陸嶼白低頭看攝像機,用拇指和食指調焦,對準操場上的學生英姿咔嚓咔嚓拍下一張張照片。
有不少也愛好攝影的男生圍了過來,跟陸嶼白交流照相的技巧。陸嶼白曾經獲得過全國攝影大賽的金獎,對于攝影方面的知識相當淵博。男生們跟他交流着專業知識,陸嶼白邊拍照片,邊拿着相機給他們做解釋。
“也不是所有好的相片都需要特別貴的鏡頭。”
“那陸教授這個鏡頭得值多少錢啊!”圍着的男孩問。
陸嶼白:“差不多七萬三。”
“成像快一點。”
“哇——”大家驚呼,“七萬三!我的天!”
陸嶼白:“還有更貴的。玩攝影,就是個燒錢的愛好。”
男生們發出崇拜的目光,
“那下一次陸教授可以再來我們學校,把更好的鏡頭帶過來看看嗎?”
陸嶼白調了一下焦,從相機前擡起頭,理了下額前的碎發。
肩膀往後一靠,靠着後面的欄杆,目光放空,溫和地笑了起來,
“明年運動會,你們就上大學了啊。”
這一笑又瞬間把坐在前排、以及專門過來看陸嶼白的其他班女生給迷住了魂。這種三十歲成熟男人溫柔的微笑簡直是十七八高中女孩子的少女殺手,誰看了不砰砰砰心髒亂跳。陸嶼白稍微轉了一下目光,一下子就看到了坐在老後面的晴安。
晴安也在看他。
帽子叩在頭上,把劉海別到一邊,露出白靜的臉頰。
陸嶼白眼睛一亮,跟晴安招手打着招呼,稍微挽起毛衣袖子的小臂,在燦爛的陽光下輕輕晃動。
晴安瞬間臉紅,慌忙低了下去頭。陸嶼白笑了笑,轉過身來,繼續跟旁邊的男孩子讨論着相機的專業問題。
藍天很藍,陽光很燦爛。秋風陣陣吹,不知道吹動了誰的試卷,吹拂了誰的心跳聲。
……
晴安抓緊做完了物理卷子。
運動會永遠不要指望老師們能夠仁慈一些,不布置作業了。事實上一旦碰上這種不能上課的大型活動,老師們布置作業的瘋狂勁兒直接以指數爆炸形式增長。幾乎每個班都有大片的學生在埋頭寫作業,什麽項目都不看,除了吃零食就是寫試卷。
将物理試卷寫完後,晴安抱起書包找化學卷子。陸嶼白已經不在前面的看臺上了,似乎和很多人一起去拍立定跳遠。陸嶼白一走,果然他們班前面圍着的女生就少了一大片。運動會進行到一個多小時,已經有很多同學坐不住了,該逃的逃,該跑別處玩的跑別處玩。
不遠處的廣播站,加油稿一遍一遍在大喇叭中播放。
晴安拿出化學發的好幾張卷子,一張一張疊好,對折成A4,攤在腿面上。前面本班的女生也走了不少,只剩下幾個人稀稀拉拉坐在凳子上,撐着傘看雜志。
“你接下來準備做什麽?”柳茹茹伸過頭來看她的卷子。
晴安一擺手裏的試卷,回答道,
“化學複習三。”
柳茹茹:“電解質這張啊……這張好難。我做了三道選擇直接放棄了,準備去抱大腿。”
晴安:“我做做看看。”
柳茹茹:“那你做完了借我抄抄?”
晴安點點頭,“可以啊。”
柳茹茹攬了一下晴安的肩膀,筆芯,
“愛你~”
“對了,晴安。”柳茹茹忽然開口道,
“我想去買汽水,你要不要喝?”
晴安想了一下,低頭伸手拿起來自己的水杯,對着柳茹茹一搖,
“早上陸叔叔給我準備的冰糖雪梨水,我不要啦~”
柳茹茹瞅了眼那炖的很爛糊的雪梨和紅棗,瞬間一臉羨慕嫉妒恨,
“Woc陸嶼白這個天仙,居然還會炖冰糖雪梨!”
“他真的好完美!”
晴安低頭一笑,全都是甜蜜。
柳茹茹拿着錢就去小賣部了,留下晴安一個人。晴安被她說的也覺得有點兒渴,秋天雖然天氣冷了,但是太陽還是挺曬人的。
她放下筆,抱着水瓶,擰開上面的蓋子。瓶子裏的雪梨水緩緩流入她的口中,甘甜清肺。晴安喝了幾口,剛要把瓶子收回去。
忽然透過瓶身,看到了不遠處的操場,迎面走來一個人。
她微微一愣,手中的瓶子沒抓穩,一下子将裏面的雪梨水一股腦倒入了下巴上,瞬間襯衣、校服領子濕了一大塊。晴安慌張把瓶子豎起來,放到地上,蓋上蓋子。然後翻出衛生紙,連忙擦了擦自己的衣服。
衣服很快就擦好,晴安抓着面巾紙,再一次擡頭。操場上那人已經走到了橡膠跑道,來勢洶洶。晴安一愣,因為她看到了那個穿着巴寶莉大風衣、戴着大墨鏡的長發女子,身後跟着一上午都沒出現的楊博。
楊博請假了,早自習就沒來,開幕式的時候聽到體委統計人數的時候随口提到的。
只見那女人疾步走到了四部八班所在的區域,腳底下的高跟鞋踩的噠噠響,無一不在昭示着她的怒火。女人很快上了臺階,一層兩層三層,最終停在了晴安所在的那層臺階旁邊,
轉身,朝着晴安的方向雷厲風行走了過來。
晴安睜大了眼鏡看着這女人,看着她走到了自己面前。高跟鞋一停,雙手往往大衣口袋裏一抄
。
“晴安是吧?”女人再次伸出手,摘了鼻梁上的墨鏡。
露出一雙跟楊博那大雙眼皮眼睛一模一樣的雙眼。
晴安幾乎可以一瞬間确定——這人就是楊博的媽媽。
然而下一秒,楊博的母親忽然就從跨在肩膀上的LV包包裏,抓出一大把五顏六色的信封。
揚手。
“啪——!”
用力甩在了晴安的臉上。
“你還要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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