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染着透明指甲油的手指,
緊緊攥着男人胸前的衣襟。
沉默無言。
唯有思念與悲傷的氛圍。
在四周彌漫。
晴安往後退了兩步。
那一瞬間,
心髒仿佛被萬劍捅破。
鮮血沿着被菜刀劃傷了的創口,
一滴一滴,往下流。
……
……
……
陸嶼白沒什麽表情地轉過了身。
背部的女孩胳膊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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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嶼白低頭,看着那有着海藻般長發的少女。
他的确總會想起陸知言,想起在那件事情發生前,更早以前的過去。
這些年也會不斷自責,那天晚上自己為什麽就不能稍微放下一點兒姿态,忍一下,再像是以前那樣,壓制着火氣去把陸知言給拎回來。
但是無論過去多麽久,發生過再不願意回憶的事情,就算失去了唯一的妹妹。
陸嶼白也沒辦法背着自己的良心,說他願意跟宋暖試一試。
如果你不愛她,還要為了贖罪而遷就她,這對于你我二人來說,都是一層傷害。
陸嶼白伸出手,輕輕按了按宋暖的長發。
宋暖擡起臉,眼尾的蝴蝶在閃動。睫毛上挂了一顆淚珠,水波潋滟,楚楚動人。
“宋暖。”
他沒有一絲猶豫地推開了女孩。
宋暖一愣,随即,大顆大顆的淚水就從眼眶中流了出來。
“為什麽……”
陸嶼白平靜地看着她,
就和過去每一次兩個人相處一樣,
說道,
“我一直希望你能過得好一點兒。”
“能從那場災害中走出來。”
“但是,很抱歉。”
“如果你希望救贖你的人是我。”
“那對不起,我沒辦法昧着自己的良心對你說出‘喜歡’這兩個字。”
“知言臨走前囑托我照顧你,我不會食言,所以以後如若你還有什麽需求,可以來找我,我不會不見你。”
“但是希望你不要再做像今晚這樣的無用功事。”
“因為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
車緩緩開走,在夜色下拉出一道長長的車尾燈。
宋暖裹着小披肩,頭發再風中亂舞,風吹起,吹開了她幾近哭花了的臉。
她拎起華倫天奴的高跟鞋,對着那深夜,忽然就用力砸了過去。
華倫天奴,最懂的男人品味的戰利品。
它會像罂粟花那樣,對于女人而言,唯美而又致命。
能為一個男人穿上華倫天奴,那麽這個女人一定一定十二分的愛他。
鞋子砸在了沙沙吹風絮中。
“陸嶼白——!!!”
宋暖用盡全力,在冷冽空曠的體育館下,撕心裂肺地喊着。
喊完,
頹敗地蹲在了地上。
抱着膝蓋,
絕望痛哭。
*
晴安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去的。
只記得回到家裏的時候,燈都是開着,鞋跟後面磨出好多血,水泡破了,黏黏糊糊,血漬幹了,結痂在細膩的腳踝處。
她坐在沙發上,坐了很久很久。
想起來得處理一下鞋子上的血。
不能讓陸叔叔回家後發現。
不然陸叔叔就會知道她出去了。
晴安站起身,去樓上找出來濕毛巾和酒精消毒棉創可貼。擦掉了鞋子後跟上的全部紅色後,又給自己的跟腱處理了一下。破了的泡還在滲水,她用雲南白藥創可貼沿着那幾道小口子一貼。
上面的藥液,瞬間刺痛了神經。
晴安閉緊了眼睛,那一瞬間,淚水忽然就克制不住了。
沿着臉頰,嘩啦嘩啦就往下淌。
她抱着膝蓋,卻不敢大聲哭。
為什麽會這麽難過,為什麽心髒會這麽疼。
她想起那天聽到宋暖說着陸嶼白的故事。
故事裏的陸嶼白,有着那般令人心疼的過去。
有着她永遠無法介入的傷痛回憶。
他走的那麽艱難,用一身脊梁骨,支撐着身後灰暗的世界。
她不該,明明不該、吃醋的。
只要他喜歡,她應該去祝福的。
可是……
晴安捏着碘伏,褐色的液體滴落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還有數不清的淚水。她抹着眼淚,告訴自己不該哭。卻又是那麽的心酸、止不住眼淚往下流。
都說暗戀一個人是一場兵荒馬亂。
那愛上一個永遠不可能的人呢?
兵荒之後,馬亂揚沙,最終的走向就只有一條兵敗将亡,是看不到希望的一場戰争,是注定會輸的一場盛大的天崩地裂。
輸的幹幹淨淨,徹徹底底。
卻放不下。
做不到,微笑着去祝福。
……
*
陸嶼白到了九點半,終于回家。
推開門,一樓客廳是關着燈的。
只有沙發旁邊的一盞落地小桔燈,還亮着微弱的淡黃色光。
晴安躺在主沙發上,脖頸貼着靠背,雙膝并攏,雙腿傾斜豎在坐墊前。一身幹淨的居家服,過肩的頭發紮在後腦勺,劉海用發夾別上頭頂,露出光潔的額頭。
燈光下的少女,是那樣的溫順,像一只等待主人回家的小奶貓。
陸嶼白一天沉悶的心情瞬間吹灰而散。
他脫了外套,走路的聲音都忍不住放輕。時間确實有點兒久了,他看到餐廳桌子上,擺滿了一桌已經涼掉了的菜肴。
晴安其實沒睡,陸嶼白進來的時候,她聽到了。
惺忪的雙眼睜開。
用手揉了揉臉蛋,動作像是放慢了節拍的畫面。
“影響到你了?”陸嶼白輕輕地問。
晴安手搓着臉,
擡頭看陸嶼白。
那一瞬間,心思其實是複雜的。
陸嶼白走了過來,似乎是想要靠近她,關切看一看她。
晴安忽然就回過神。
“我……”
“對不起啊。”她往旁邊一撇腦袋,然後雙手按在沙發兩側,随意拍了拍。
又看向餐廳。
“我不小心睡着了……”
陸嶼白:“要不要繼續睡一會兒?”
桌子上還攤着作業,看樣子是做完飯又寫的作業,在這裏等了他很久了。
晴安搖搖頭,
站起身。
“陸叔叔……已經吃過飯啦?”
陸嶼白:“沒,”
“晚上說過回來和你一起吃。”
晴安笑了笑,背對着陸嶼白,揉了揉臉。
往廚房走。
陸嶼白:“你吃過了?”
晴安搖頭,
“沒,剛剛睡着了。”
字字不提為什麽晚回來了。
晴安真的在很努力忍住心裏的酸楚。
她走到餐廳,擡手打開了燈。
将放在桌面上的冷掉的菜,一盤盤往廚房端。
“熱一下就可以吃。”
“菜有點兒涼。”
陸嶼白見狀,上前去,要幫她端。
晴安往廚房走,
“我來吧。”
“陸叔叔去休息一下,今天工作肯定累了吧。”
“很快就會熱好,幸虧長壽面沒提早下下來,不然就坨了……”
陸嶼白應該是感受到了晴安微笑裏的一絲失落。
他站在餐桌前,看着那手工做的水果蛋糕。
【30歲】這幾個字,都是晴安親自用巧克力和模具一點一點自己雕琢出來的。
陸嶼白又看了一眼廚房裏晴安忙着開火熱菜的身影。
轉身,來到客廳。
坐下來。
桌面上,晴安做完了的理綜卷子,攤在茶幾右下角。
晴安跪過的抱枕,上面還有長久以來膝蓋壓下的痕跡。
陸嶼白翻了翻晴安的作業,不太大氣但很工整的筆記寫滿了試卷內的填空。
萬家燈火,廚房裏不一會兒就飄出來很香很香的味道。
有些情緒,莫名就湧着心頭。
有些東西,不知不覺,就在悄悄改變。
陸嶼白将試卷疊上,再次站起身,走向廚房。
他還是想要幫一下晴安。
可下一秒,就在他穿過客廳與餐廳之間的長廊,
走到餐桌旁那一瞬間。
忽然就看到,
正在用炒勺熱菜的晴安,
食指被鍋邊緣燙了一下。
鐵鍋,沿邊滾燙。
晴安手裏的炒勺掉落了下來,
砸在鍋裏。
濺起油湯。
她頓了一下,
然後怔了怔。
再然後,盯着炒鍋出神,
仰起頭,用嘴含住被燙了的食指。
眼睛看着天花板油煙機。
眼淚在幹澀的眼眶裏,
忽然就打起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