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晴安從茶幾上被凍醒的。
她擡頭,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向窗戶外面的世界。
天色已黑。
有那麽一瞬間是迷神的,兩只眼睛全然放空,盯着對面電視牆看了好久。電視牆旁邊有一處凹進去的方塊,裏面放了一只頗具有藝術感的黑白相間花瓶。裏面沒有插花,就是單純作為裝飾。
陸嶼白向來很喜歡這類抽象派藝術。
陸嶼白……
晴安一愣,忽然緩過來神,手往桌子上一摸,摸到了手機。
屏幕上部分,顯示着時間。
【20:34】
八點了。
中央部分,有一個白色的長條框,是短信。晴安的手機短信設置是能從鎖屏上看到一部分信息內容的。
陸嶼白:【晚一點兒到,七點半。】
【你要是餓了,可以先吃着。】
七點半……
現在距離七點半,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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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應該是做飯累着了,所以寫作業一不小心睡了過去。晴安站起身,在落地窗前站了一會兒,門外燈火闌珊,除去路邊的路燈、大門前的照明燈,就沒有任何車輛行駛而過。
晴安吸了吸鼻子,踩着拖鞋回到屋內,進了廚房。擺好的盤靜靜躺在餐桌上,清蒸鲈魚都已經涼了,奶油蛋糕也有些化,水果耷拉着腦袋,往下沉了沉。
擀好的長壽面,還沒下,卷在竹子編織的蓋頂上,灑上的面布都已經幹掉,一塊一塊凝結在面的表層。
晴安嘆了口氣,用廚房紙蓋在那面條的上面。然後靠在竈臺前,心裏有點兒亂,不知道為什麽,莫名感覺到有一絲的心慌。
陸嶼白從來都不是那種不守時的人。
至少在她認識他這半年多的時間裏,他向來很準時。
難道……有什麽事情嗎?
晴安又看了眼外面的燈火,拿起手機,翻了半天。她給陸嶼白發了條短信,問他什麽時候回來。想了想還是有些按捺不住,糾結了一會兒,實在是擔憂,就又找到了林婉柔的號碼。
林婉柔不是陸嶼白,晴安直接打了電話過去。
響鈴三秒鐘。
“晴安?”電話另一端的林博士,聲音有點兒詫異。
晴安吸了口氣,心髒悄悄提起。
“林姐姐,”
“我想問一下……陸叔叔,”
“是不是、還在學校裏呀?”
林婉柔一愣。
她立刻想到了宋暖。
帶着宋暖開車離開的陸嶼白。
晴安的這句話,包含着陸嶼白還沒回去的信息。
林婉柔看了眼牆上的表,八點半了。
但是她并不知道宋暖已經找過晴安,以為晴安還不知道宋暖這個人的存在。
便斟酌了一下,組織組織語言。
“他還沒有……回去嗎?”
晴安拿着手機的手,忽然就捏緊了。
女人的第六感向來都是那麽的不講道理。
她感覺不到陸嶼白究竟對她是否有那麽一點兒心思,
卻在這一刻,聽得出來——
林婉柔在掩藏着什麽。
至少,那不是,
陸嶼白正在正常加班或者開會的疑問語氣。
晴安輕聲道,“嗯,陸叔叔還沒回來。我有點兒擔心他。”
林婉柔笑了笑,已經聽不太出來不自然了,
“那可能是路上堵車了吧?”
“他才走了沒多一會兒,今天實在是忙,大院長開了一下午的會,還讓臨時準備了一下教學材料,說後天市裏來查……”
……
放下電話,晴安坐在沙發上。
一股無力感瞬間席卷而來。
她看着那一桌子菜,已經冷掉了,新鮮的魚尾巴耷拉了下來,油花凝結成塊,漂浮在湯面上。
林婉柔的撒謊,實在是太明顯了。
那為什麽林姐姐會撒謊呢?
晴安克制不住的去想到了一個人。
是的,就是那麽莫名聯想的到。
女人的感覺真的很神奇,明明沒有一個詞是跟那個人相關,明明她們之間應該是間隔十萬八千裏。
可晴安就是把陸嶼白,和那個長着海藻般長發的女孩,聯系到了一起。
想了一會兒,晴安還是放心不下陸嶼白的安危。
她站起身,拿起運動服外套,換了鞋子,就裹着衣服走了出去。
夜間巴士停靠在碧海花園始發站。
到了大學城站,下了車,往前走一個路口,就是A大校園。
A大很大,晴安記得自己很小很小時候曾經來玩過。
也不算是玩,是來找爸爸媽媽。小時候經常被爸爸媽媽丢在家裏,飯都忘記做。很小的時候,晴安還對這個世界滿懷着會被愛的希望。
還會在父母忘記了她的存在的時候,跑去爸爸的實驗室,大哭着想要吃飯,真的好餓。
生科院的樓燈火通明。
晴安上了四樓,去了陸嶼白的辦公室和實驗室所在區。
海洋生物系這兩層卻都是關着燈。
晴安敲了敲門,門牌上貼着【陸嶼白教授】五個字。
沒有人,沒有任何的回音。
她把手放在門把上,心髒像是被人揪住,用力攥啊攥,呼吸都快要凝滞了。
越老越多的恐懼,席卷全身。
“同學,你找誰呀?”隔壁走出來一個戴着防護面具的老師。
晴安怔怔地看着他。
老師:“找陸教授嗎?”
晴安:“不是,我……”
老師像是習以為常,“陸教授早就下班啦。”
“今天有個女孩子來找他,他就提早下班了。”
晴安:“女……孩子?”
老師點點頭,“嗯,看着應該是個老熟人。嚯!打扮的就跟個洋娃娃似的,滿頭的海藻長發呢。”
“……”
晴安吸了吸鼻子,将手從門把上放了下來。
微微欠身,對老師苦澀的笑了起來,
“謝謝老師。”
“我知道……了。”
老師看着晴安離去的背影。
莫名覺得這個女孩也似乎在哪兒見過。
但是想不起來了。
他搖了搖頭,想不起來就不去想,
轉身又回到了實驗室裏。
……
晴安裹着單薄的運動衫。
三月初的天氣,氣溫其實還是挺冷的。
冷風蕭瑟,用力吹打在臉上。
晴安漫無邊際走在A大的校園裏。
攥着的手機,從出來那一刻起,就沒再有任何消息傳進來。
她感覺到腳後跟有點兒疼。
腳上穿的這雙鞋,是一雙小皮靴,挺磨腳後跟的,一般晴安都會穿厚襪子才穿這雙小皮靴。
今天出來的太急了,襪子沒穿,就這麽套上了小皮靴。一路上幾乎都是在急急忙忙地往前小跑,也沒感覺得到疼。等到現在慢慢靜下心來,迎着風往走的時候,忽然就覺出來難受了。
晴安找了個地兒,坐了下來,把鞋脫下,看到後面的跟腱處果然磨出了一大個水泡。她一下子就感覺到眼睛酸澀酸澀,手裏拎着那雙鞋子,目光看向別處。
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遠處的籃球場。
有幾個剛打完球的男孩子,拎着大衣,說說笑笑往宿舍樓走。
“旁邊那是陸教授的車吧?”
“陸教授的車?哪一輛?”
“你沒看到嗎?剛剛就在三號籃球場旁邊。”
“艹,陸教授不是下午就離開學校了嗎?他還沒走???不會吧不會吧,我不想被抓回去做實驗……”
“別想多了,車都停在那兒半天了,要來抓你,早就抓了。”
……
晴安沿着剛剛那幾個男生說的地點走去。
籃球場對面是網球館,網球館的下方,有一片寬闊的空地,用來教職工停車。
夜晚A大的停車場有不少老師把車停在這裏。
晴安屏住呼吸,一輛一輛的找。
在最盡頭的路燈下,看到了那輛熟悉的奧迪SUV。
陸嶼白上班的時候從來不會開那些名貴豪車,他只有一輛平價車,就是這輛SUV。
那一瞬間,晴安忽然就呼吸不動了,那是陸嶼白的車,會開着回家的那一輛。車上沒人,車窗還開着。晴安發了瘋般在冷風冽冽的小路上跑着,四處尋找。為什麽陸嶼白不回家,卻會把車停在這裏,他帶着那個海藻般長發的女孩,又去了哪裏?
陸嶼白,陸嶼白……
網球場下面的空廊處,樹枝沙沙被吹響。
叢林間,忽然就飄出一陣帶着微弱哭腔的喊聲。
“嶼白哥——”
布料摩擦,高跟鞋咔噠。
晴安擦着那不落葉的松柏,
悄悄往那聲源處,探過去頭。
……
“嶼白哥!”
宋暖雙手環繞着陸嶼白的腰。
從他的身後方。
用力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