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輔導老師很快就下來了。

是個很年輕的博士,雖然年輕,但是也輔導過不少學生,最後高考成績都很好。老師姓許,許老師先看到了站在黑夜裏倚靠着機車的安醒。安醒手裏捏着一根煙,沒抽。

用安醒的話,等會兒陸嶼白過來,鑰匙抽煙,晴安身上絕對會有煙味兒。

晴安喊了一聲“老師好”。

拿錢辦虛心事兒,許老師還是有點兒不自在,但是晴安給的錢實在是太多了,她拒絕不了誘惑。安醒擡了一下眼,許老師臉微微泛紅,低下頭去,不知道要不要開口讓晴安跟着她先去辦公室。

“那我走了。”晴安看出老師的為難,走到安醒面前,說道。

安醒胳膊一舉,示意她走吧。

晴安跟着老師離開。

一路上,許老師不斷打量着晴安。事先她并不知道晴安出去約會的男人是安醒,但今天突然見到安老板,她還是微微一愣。

安老板很有名,他的檸檬紋身店更出圈,很多學生都去檸檬特地預約紋身。

但是以前只聽說過,安老板身邊的女朋友,向來都是妖豔大美人類型的。

不玩乖的純的。

晴安看起來絕對是乖乖女那一類,而且陸嶼白親自送過來的。陸嶼白在大學城這一圈高校裏又是另一個極端的存在,屬于高嶺之花系列,也是遠近聞名。跟安醒就是一個冰一個火。

都很有名。

只是都快高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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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辦公室,許老師讓晴安坐,時間剛好九點半,陸嶼白九點四十過來接她。晴安放下書包,從裏面取出三輪材料,攤開。許老師也跟着像模像樣給她輔導功課,看了看她的書本。

到了九點四十,辦公室的門準時敲響。

陸嶼白來了,一席白襯衣黑色西裝褲,打着領帶,推門而入。晴安擡起頭來,望向陸嶼白,眼底裏浮現出一層薄薄的笑意。

“怎麽樣?”陸嶼白摸了摸晴安的腦袋,問老師。

他的手,還是那麽的溫暖。

晴安身體僵硬,聽到老師對陸嶼白說。

“挺……挺好的。”

“做了一套理綜,還有一套物理電學專練,我給她批了一下,沒什麽太大的問題。”

說罷,将提前準備好的理綜卷子和專練,擺到了陸嶼白面前。

陸嶼白低頭看了一下。

晴安發現自己居然一點兒都不緊張。

她在想安醒。

想今晚他給她買的那些衣服。

陸嶼白拍拍晴安的頭發,将試卷疊好。

“走吧?”

晴安站起身,在陸嶼白要給她拿書包之前,先行一步抱過去自己的包。

把卷子放慢速度塞了進去。

每一個動作,都沒有一絲破綻。

書包裏,全都是安醒給她買的新衣服。

上了車。

陸嶼白在前面開車,晴安坐在後面。這一晚上可以用刺激來表示,但晴安卻心如止水。她貼着車玻璃,看着外面一點點往後奔跑的路燈,很奇怪,居然沒有什麽緊張的情緒。

明明見不到這個人的時候,一想起他就會覺得心痛,痛到無法呼吸。可當他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冠冕堂皇照顧着她的時候,她又什麽情緒都沒有了,連愛他的勇氣都消失的一吹而散。

原本回家後,還有三個小時的時間是陸嶼白輔導晴安的功課。

只是今夜回到家,站在玄關處。

晴安低着頭,手指抓着書包肩帶。

腳下的小白鞋在橡膠墊上磨來磨去。

陸嶼白進了屋,聽到身後的響音。

回過頭,扯着脖子上的領帶,問她怎麽了。

晴安組織了一下語言,擡起頭,目光平靜地看向陸嶼白,

“今晚可不可以……不輔導功課了?”

陸嶼白解着領帶的動作一頓,随即繼續,将領帶拉下,折疊了兩層,握在手指間。

挺溫和的,

“很累?”

晴安再次垂下眼皮,點點頭。

“有點兒困,晚上的卷子計算量很大,現在感覺腦袋還是懵懵的……”

陸嶼白走過來,揉了揉她的頭發,

“行,那就先回去洗洗睡吧。”

“……”

夜晚,晴安躺在床上,書包放在房間裏的沙發中,拉開拉鏈,安醒買的衣服随意搭在旁邊,她試穿了一下,又脫了。

胳膊遮住雙眼。

沒有任何情緒波瀾。

卻是說不出來的心累。

*

跟了安醒後,晴安很少想到宋暖。

她也再也沒見到過宋暖,其實就是不關注了。其實晴安并沒有那麽介意宋暖,宋暖究竟對于陸嶼白而言是怎樣的存在,晴安不想再去深入思考。

因為不管有沒有宋暖這個存在,陸嶼白都是不可能喜歡她。

他都不可能喜歡她了,還在乎什麽宋暖李暖王暖暖暖。

安醒教會了晴安抽煙和喝酒,還會手把手教她彈吉他。BREAK裏吉他彈得最好的是楊博,晴安漸漸知道了當初楊博為什麽突然不理她。

楊博的父母對他要求很嚴格,近乎窒息。班上喜歡楊博的那些小團體蓄意陷害晴安,稱楊博是被晴安勾引的。

你看看,就是這麽個不起眼的理由。

就讓她疼了兩年之久的時光。

晴安沒有任何的大驚小怪,她仿佛都麻木了。很神奇的是她和楊博的關系卻漸漸冰釋前嫌,雖然不會再心動,但是兩個人居然能站在一道欄杆前,抽着煙,心平氣和聊一些過去的事情。

“你喜歡安醒嗎?”楊博扶着欄杆,望着樓下不斷飄過的車輛,問晴安。

晴安眨了眨眼,沒什麽表情,

“喜歡吧。”

楊博:“那陸嶼白呢?”

晴安沒回答。

楊博:“我是無所謂了,當初我先對不起你,我已經不奢望你還能心裏有我了。”

“我很嫉妒陸嶼白,但是現在卻想弄死他。”

“他既然不能給你什麽,為何還要來招惹你?”

“這都快要高考了,你的成績才沖進全市前五十,這麽關鍵的時刻你不能這樣啊……”

風吹着晴安的臉。

她把頭發放下來了,畫着鮮豔的紅唇,描着深黑的眼線。

安醒給她買了很多昂貴的化妝品,教她如何畫煙熏妝,每一次出來玩,晴安都會将劉海和後面的馬尾解散,然後坐在安醒紋身店上面的出租屋裏,對着鏡子,将自己畫成一個完全認不出來的妖精女。

然後解開校服拉鏈,裏面是安醒喜歡的露臍吊帶衫,以及低腰嘻哈褲。胳膊上貼了紋身貼,鎖骨處也用特殊材質的筆,寫下一串看不懂的英文字符。

這些陸嶼白都是看不見的,晴安晚上跟安醒瘋完了,回家前,一定會重新紮起頭發別上劉海,洗去妝容,然後乖乖穿上藍白相間的校服,将拉鏈拉到最頂部,把身上的一切都給遮的嚴嚴實實。

就如同安醒所言,一三五七跟着他混,不當好孩子;二四六回到陸嶼白身邊,做他的好妹妹。

“……”

“陸嶼白沒有招惹我。”晴安回答着楊博的問題,心裏一陣酸疼漫延。

無論怎樣颠沛流離,怎樣堕落不堪。

她依舊沒辦法把陸嶼白從心底裏徹底挖出。

她以為她跟了安醒後,找到下一個對她好的人,她就會慢慢不愛陸嶼白了,從那個泥濘的坑裏一點一點爬出來。

就像當初楊博,就像更早以前,她的父母。

可為什麽,陸嶼白卻不一樣?

晴安眨了眨眼睛,将眼底那一點兒的澀意掩下,

“是我先喜歡的他。”

“……”

“我沒有夢想了。”

“我的夢想就是希望能待在他的身邊……”

……

五月。

一個周五的早晨,晴安換上緊身吊帶小裙子,後背都是露肩和露蝴蝶骨那種,她對着鏡子把頭發梳好,看着鏡子裏妖豔的女孩,拉上校服套在衣服外面。

下樓的時候,意外發現陸嶼白居然在家。

整個四月和五月初,陸嶼白就沒有一天不忙的,幾乎頓頓早飯都見不到他的身影,有時候晴安徹夜難眠,跟安醒發一晚上的短信,淩晨五點鐘就聽到了陸嶼白下樓的聲音,不到五點半就把早飯給炒了出來。

緊接着就是關門聲,門外院子裏,車緩緩開出院子大門,駛向遠方。

那段時間,晴安的小測驗一直起伏不定,堪堪維持在正常水平上。三模還沒開始,這種幾乎已經讓學生麻木了的考試,幾模幾模已經沒有多麽大的驚吓力了。

陸嶼白讓晴安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壓力,說完,就頭也不回地上樓研究學生的畢業論文。

晴安站在樓梯口,怔怔地看着廚房裏忙碌的陸嶼白。

陸教授系了圍裙,将炖好的肉粥端上餐桌。

他注意到了晴安。

旁邊還放着一大把新鮮的櫻桃,以及還沒劈開的火龍果。

上面沾着露水,一看就是剛送過來的,才采摘。

“先吃飯。”陸嶼白拉開椅子,将碗筷擺在了她的位置上。

一頓飯,吃的兩個人沉默無言。

晴安飛速解決完自己的瘦肉粥,青菜都沒吃幾口,草草喝了點兒水,咕嚕咕嚕嘴巴,抓起書包就要走。

“我走了。”她坐在門口換鞋,手指系着鞋帶。

陸嶼白放下筷子,起身去了廚房,菜刀切着案板,發出咔咔的響音。

水果的香甜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等一下。”男人說道。

晴安系着鞋帶的手一頓。

擡起頭,就看到陸嶼白把切成塊的哈密瓜火龍果放到了幹淨的密封盒裏,點綴上一大把櫻桃。

叩着蓋子。

“晚上去找老師上課,我給你切了些水果。”

男人用密封條貼着蓋子,将水漬一點一點擦幹淨,

“最近天熱,多吃水果敗火。”

晴安摸了摸自己嘴唇上長起的一大個泡。

“……”

她忽然心虛了,晚上她不是去補習,而是去跟安醒到處玩。

“不、不要了吧。”

晴安突然擺手,将鞋帶急促系好,站起身,背上包。

陸嶼白已經拿着水果密封盒出來了,用帆布袋裝好,還放上了小刀叉。

晴安一個箭步拉開門,兔子般逃了出去,她不想要那盒水果,看着就瞬間心髒像是被抓了般。疼,生疼,那種不願意去回憶的苦澀,又一次在胸腔裏炸開。

陸嶼白站在門口玄關處,

望着關上了的大門。

被震下來的衣服外套。

手裏還提着那盒水果密封盒。

空曠的玄關。

他愣了好久。

晴安一口氣跑出了碧海花園,确定陸嶼白沒追了上來,才緩緩減速。

踉踉跄跄走到公交站點。

公交車還沒來。

初夏的風吹啊吹,吹散了清晨的落葉。

她蹲下身,抱着膝蓋。

忽然就感覺心裏一陣的發疼。

……

五月的天,已經有了六月的架勢,不要臉到極致,上午還晴空萬裏,下午突然打了雷,瓢潑的大雨傾瀉而下。

原本說好的去無人公路飙車,眼下也泡了湯。

外面嘩嘩地下雨,晴安坐在檸檬三樓的沙發上,手裏捏着一盒牛奶。

安醒坐在旁邊,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另一只手飛快敲打着肩膀,筆電擱置在他的膝蓋前。

沒開燈,只有電腦屏幕淡藍的光在屋內幽暗地亮着。晴安脫了校服外套,只穿着吊帶緊身裙,修長筆直的長腿折疊,腳掌踩着沙發邊緣,畫了指甲油的暗紅腳尖随着窗外的雨聲有一搭沒一搭曲折、伸展開。

安醒的大手很不老實,但也沒有過度做什麽過分的事情。這條裙子是他給她買的,價格五位數。晴安穿上後把身材展現的淋漓盡致,安醒特別喜歡,她就回回都穿這條裙子。

手指一勾,系着的肩帶散開了。

前面的衣襟往下滑,晴安喝着牛奶的嘴唇一頓,牛奶順着吸管返回到奶盒中。

她轉過望着大雨的眼睛,回過頭來,靜靜地凝視着身邊的安醒。

“你知道在一個男人家裏喝牛奶,代表着什麽嗎?”安醒漫不經心地道。

晴安捂着胸口,

“什麽?”

安醒讓她把手拿開了,兩個人拉近了距離,

“性/暗示。”

“男人的那個,是豆漿奶白色的。”

晴安:“那我是不是應該喝豆漿?”

說罷,她将奶盒放到桌面上。

然後翻了個身,跨坐在安醒的大腿前。

“你是不是性/無能?”

安醒一愣,大笑了起來,

“你哪只眼睛看我性無能?”

晴安:“咱倆在一起這麽久了,你都不睡我。”

安醒啞笑道,

“咱倆才在一起幾天?”

晴安:“二十天零一個小時。”

安醒:“你就這麽想我睡你?”

晴安:“我已經過了十八歲了,是個成年人。”

“也很想體會一下什麽叫,做/愛。”

安醒盯着晴安的臉,像是在看一件精雕細琢的藝術品。

半晌,他用拇指壓着晴安的眼尾,抹出一道淡淡的紅。

“陸嶼白又怎麽你了。”

晴安深深吸了一口氣,咬着嘴唇,

“你是不是性/無能!”

安醒抱起晴安,将她扔到了床上。

床褥間,散發着尼古丁嗆人的味道。

安醒點燃一支煙,捏着,走到床邊,然後在夜色下,脫去上半身的T恤。

一條腿跨上床,另一條腿抵在床邊緣,晴安微微屈膝,用手捂住吊帶的細繩。

安醒将煙放在了她的唇邊。

火焰燃燒。

晴安看着他,伸出舌頭,輕輕一舔。

這一下,徹底将安醒給弄愣了。

“你有本事,睡我啊。”晴安沙啞道。

安醒勾起的嘴角漸漸拉了下來。

玩世不恭的笑意也随之收斂。

眼底的深邃加深,像是深淵,在一圈一圈凝聚着風暴。

這些話她不是對着他說的。

煙燒到了指尖,撲簌簌落下煙灰,掉在了晴安散開了的長發上。

有焦灼的味道。

終于,安醒站起了身,将煙蒂掐滅,扔進垃圾桶裏。

□□着肩膀,離開床。

走到陽臺。

外面的雨已經沒那麽大了。

遠方星火闌珊,濕漉漉的空氣吹啊吹。

晴安閉着眼睛,

這是她第一次這麽放肆。

她疼的太久了,沒人愛太多年,她實在是想要有人愛她,實在是……也想就這麽堕落下去。

可她不是陸知言。

那個男人,再過一個月後,

高考結束。

一切也都就結束了。

“晴安。”

安醒望着窗外,留給晴安一個寬厚的背影,雙手叉着腰,微微吐出一口氣。

這個初夏,真是讓人兵荒馬亂。

“以後想着陸嶼白,就不要來找我了。”

晴安睜開眼睛,攥着胸前衣襟,坐起身,一條腿放下床沿,

“我們不是男女朋友嗎?”

安醒:“你在床上想的人是誰,你自己最清楚。”

晴安低下頭去,黑暗中,那個忘也忘不掉的身影一點一點勾勒着。

過了好一會兒,安醒平複了起伏的胸口。

抽出茶幾上的紙巾,擦了擦晴安眼角的濕潤,

摸了一下她的腦袋。

“去洗個澡吧。”

“一身煙味兒,等會兒又沒辦法回家了。”

“……”

安醒下了三樓。

季斌坐在一層的店鋪,把玩着手裏的打火機,聽到樓梯口有動靜兒,擡頭望了過去。

安醒邊下樓,邊翻着T恤,從頭上往下套。

“喲,”季斌調侃他,“睡了?”

安醒長腿一伸,勾過來椅子,坐下,腳踝搭在另一條腿的膝蓋前。

撈起一罐開剩下的啤酒,咕咚咕咚喝進肚子裏,

“沒動她。”

季斌:“那你讓她洗澡?”

安醒:“煙味那麽大,她回去不好交代。”

季斌:“你還真打算幫她打掩護打到底?”

“玩玩真沒必要,高考一過,小丫頭上大學天高皇帝遠,連陸嶼白都抛到腦後裏去了,誰還能想着你?”

安醒沉默地喝着酒。

季斌停頓了片刻,斜眼看他,低聲問,

“你不會動真格的了吧?”

安醒:“她不喜歡我。”

季斌:“我操!”

“她到底哪點兒好?一個你一個脖子……我操!”

安醒:“不知道,”

“但就是……很不一樣。”

“眼睛很勾人。”

季斌想了一下,覺得跟別的妞也沒什麽兩樣。

“那你……要不然等到她高考後,跟陸嶼白去攤牌?”

“雖然當年陸知言的事兒,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但陸知言畢竟是陸嶼白的親妹妹,這個女孩……說不好聽的就是寄人籬下,寄養在陸嶼白家裏,沒什麽太大的關系。陸嶼白也不一定把她當回事兒。”

安醒一只手扣下易拉罐,很用力,發出“咚”的一聲。

“這句話你別當着她的面說。”

季斌:“……”

安醒:“況且我覺得,”

“陸嶼白快知道了。”

“用不了,到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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