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陸嶼白——”
“陸嶼白————”
“陸嶼白——————!!!”
紅色的車尾燈。
在漫長的雨夜裏。
拉出長長的尾光。
是那樣的燦烈。
雨水模糊着。
給了生的希望。
卻又鏡花水月,
随着逐漸離去的背影,
一點一點破散。
把希望湮滅。
重新推回到黑暗。
那一刻,晴安喊的嗓子都沙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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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都要彎沒入深厚的積水中。
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全部的力氣。
一遍又一遍充斥着希望又帶滿了絕望地呼喚着“陸嶼白”這三個字。
看着那車遠離而去的背影。
大雨沖刷着世界。
風吹散了她濕漉漉的頭發。
她站在沒過膝蓋的雨水中。
目光近乎破碎,看着那紅色的車尾燈,消失成了一個點。
很久很久。
那一瞬間,仿佛徹底被全世界都給抛棄了。
晴安渾身顫抖着。
無數的思緒錯亂複雜,紛紛擾擾,全部從心底裏冒了出來。
孤獨,孤單,無助,想要被人拉住手,溫柔的撫摸着額頭,貼心地問一問“還好嗎?”
想要被人擁入懷中。
想要被一遍又一遍揉着後腦勺。
然後,抓緊了那個寬厚的胸膛,躲在他的懷裏,無聲掉着眼淚。
她是那樣的希望,陸嶼白會發現她。
她是那樣的盼望,有人能夠、救救她。
她是那樣的想啊,想啊……
……
鋪天蓋地的雨水,砸着額頭。
校服渾然已經濕透了。
沉甸甸壓在頭皮上。
晴安慢慢地蹲了下去。
褲子浸泡,腰沒入積水中。
整個世界都是冰涼的。
眼淚一顆顆往外掉了下來。
砸在膝蓋上,積水面裏。
頭頂上的路燈,燈泡被雨水擾亂,一下一下,亮着昏黃不清的燈光。
大雨飄的很亂。
忽然。
一陣微弱的腳步踏水聲。
從天邊模模糊糊飄入耳郭。
一下又一下。
節奏錯亂。
卻越來越清晰。
是皮鞋趟着水,砸在地面上。濺起水花,飛灑四方。
還有衣服布料的摩擦聲。
在雨水嘩啦嘩啦落地的聲音裏,是那樣的鮮明。
晴安緩慢地從膝蓋中擡起了頭。
她的目光順着擋住視線的樹杈縫隙間,逐漸往前散去。
就看到——
陸嶼白撐着傘,拼命了地往她這邊的方向,奔跑而來!
“……”
!!!
近乎是一瞬間之內,晴安的瞳孔驟然縮緊,控制不住地從積水裏站起身。
陸嶼白跑的很用力,握住傘柄的手指都在發白。他舉的是一把漆黑的大傘,傘擋住了傾瀉而下的雨水,水流沿着傘撐往下飛,随着奔跑向後甩去,一顆一顆。
深色的長風衣,也在奔跑中被淋了個透。
晴安顫抖着站了起來,努力讓自己站的高一點兒。越來越接近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的身影,奮然不顧的奔跑,大雨傾盆落着。晴安往後退了兩步,用手攥住了濕漉漉的橋欄杆,踩着腳下泥濘的土地。
舉起胳膊,對着陸嶼白奔來的方向,使出全部的力氣,撕破絕望地大喊道,
“陸嶼白————————!!!”
陸嶼白淌水而過,一只手舉高了傘,另一只手用力握住那擋住了路的樹幹。
使勁兒一甩,幾乎是拼了全身的力量,就連額角的青筋和手臂上的血管都因為用力而爆漲,時間仿佛被放慢了幀,明明雨水那麽大那麽模糊了視線,晴安還是能夠清晰地看得見他拉起一根樹木,甩到一邊去。
再抓住一根,推倒。
再扯,再拉……
硬生生,給撕出一條絕處逢生的道路!
晴安背靠着橋欄,嘴唇無限地顫抖。
那一刻,她感受到了被人愛着的感覺。
感受到了,從絕望轉變成希望,世界突然被照明了的溫暖。
有一個人,願意冒着丢性命的危險,赴黃泉,就為了掉回頭來救你。
什麽都可以不要了,就算那一瞬間讓她死去都可以了。
她感覺自己活到十八歲,過去苦戀歲月裏的全部心酸與澀意,在這一瞬間。
全部都值得了!
陸嶼白抿着嘴,膝蓋以下全部插在積水之中。傘往前傾,一言不發擡頭看着晴安,大雨吹散着他的發絲。
晴安一個手滑,重心不穩。
從欄杆上摔了下來。
陸嶼白沖破暴雨,踏着泥濘的積水,垮了過去,千鈞一發之際,一把托住了她的腰。
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身後是滂沱的大雨。
那些樹枝亂葉,刮破了布料,劃開了血肉。有血水滋滋往外冒着,暈染開來,白色的襯衣蕩漾開一圈一圈的暗紅。
男人結實的臂膀,穩穩當當抱住少女纖細的腰肢。
晴安摟着那最最熟悉的懷抱,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那是心酸太久了過後的壓抑,那是“你終于來了,我等你等了好久好久”的苦澀。
那是十八歲情窦初開泥濘雨季裏最愛一個人的無言表白。
陸嶼白摸了摸她的頭發。
将她從石橋上抱了下來。
擡起胳膊,撇開那些又被大風吹過來的擋道枝葉。
兩個人終于找到了一片比較平緩的地面。
陸嶼白放下晴安。
晴安抽噎着,瞪着濕漉漉的大眼睛,像只哭腫了眼睛底兔子般,渾身打着冷顫看着面前的陸嶼白。
陸嶼白把傘往她的頭頂傾斜。
其實傾斜不傾斜已經沒什麽用了。
雨太大,一把傘,早就遮掩不住這微弱的空間。
晴安望着男人已經濕透了的長風衣、白襯衫,科研大樓工作牌也都被浸泡爛了,前面幾個金色的字花成一片。
她又是鼻頭一陣酸澀上湧。
見晴安沒事,陸嶼白終于喘了口氣。
他擰起眉頭。
怒色開始爆炸。
“你到底在做什麽!”
“……”
那一刻,他是放下了一切斯文,臉上全部寫滿了擔憂,就連握着傘柄的手都在顫抖。聲音是晴安從未見過的急促,全然都不顧及形象了。
一句話,吼三遍。
“你到底在搞什麽!!!”
“雨這麽大,為什麽不老老實實呆在學校保衛處等着!!!”
“老實在保安亭等着就有那麽困難嗎!”
“跑這麽遠,雨下的這麽大!!!就這條橋,這樣湍急的水流!”
“水這麽急,你是想被沖下去死在這裏嗎!!!”
“老老實實呆在學校門口,讓你老實呆着,你就不能聽點兒話!!!”
“我,”晴安哭喪着臉,上下牙齒都在打架,哭的不能自拔,上氣不接下氣。
“對不起,對、對不起。”
“陸叔叔,我知道錯了。對不起。”
“我、我給你,給你添麻煩了。”
“你給我添麻煩的地方多着了!”陸嶼白嗓子都吼啞了,急的整個人怒火亂竄,他還有更大的火想要發,卻在對上晴安兔子般紅腫的眼睛,小臉皺巴巴哭着的模樣。
內心那點兒的柔軟瞬間又泛濫了上來,心髒仿佛被針尖紮着般疼。
語氣依舊硬邦邦,卻緩慢了不少,反複重複那幾句吼的太過了的話。
“你每天都在給我添麻煩!”
晴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陸叔叔,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陸嶼白轉了轉頭。
暴雨依舊在狂下着。
根本沒有消停的趨勢。
他又看了眼眼皮底下的晴安。
校服半搭在額頭頂,脫了外面的襯衣,只剩下裏面的小吊帶。大片大片肌膚露在外面,被冰冷的雨水打濕着。手指已經被泡到了發白,嘴唇哆哆嗦嗦,一丁點兒血色都沒有。
他長吐出一口氣。
“拿着!”将傘伸到了晴安面前。
晴安一愣,傻傻地看着他。
陸嶼白:“舉着傘!”
晴安連忙接過了傘。
陸嶼白一撩風衣,合着雨水,單膝下跪,蹲在了積水中。
“上來。”
晴安:“啊……?”
陸嶼白背對着她,聲音在雨中聽起來是那麽的不切實際。
“前面雨大,路很難走。”
“車停在很遠處。”
“你走不過去。”
“我背你。”
“……”
“快點啊!”
“墨跡什麽!”
“再不走,咱倆今晚都別想回去了!”
晴安眼眶一陣酸澀。
心裏湧上來一股暖流。
明明是那麽兇狠的話語。
她卻意外覺得那般溫柔。
晴安撐着傘,跳了上去。
陸嶼白背着她,大手緊緊托着她的膝蓋彎。
一步一步,往前方車停在的方向,趟着水走去。
雨在下。
風在刮。
路燈打在身後面的流水中。
雨絲掉落。
一圈圈,蕩漾起無數個小小的波痕。
在這亂糟糟的雨夜裏。
又有誰的溫暖,流淌在了誰的心田。
……
……
……
上了車。
陸嶼白從後車座翻出一身幹淨的襯衣外套丢給晴安。
還有幾張家用車備用的幹毛巾。
兩個人坐在車廂前面,用毛巾擦着頭發上的水。這是晴安第一次坐陸嶼白的副駕,也顧不上是不是女朋友的位置了,陸嶼白把她放進副駕裏,她就只能坐在這兒。
晴安把頭發擦了個半幹,又套上了陸嶼白寬大的襯衣。濕掉的校服和褲子都丢到了車後座,幸虧今天她裏面還穿了個比較保守的打底褲。晴安脫褲子的時候,陸嶼白下意識往另一側的窗戶看去,別過去頭,眺望着遠處的瓢潑大雨。
裏面的衣服也是濕的,但是沒辦法脫。外面套一件幹淨的外衣,稍微減緩了一些雨水打濕了的不适,渾身被暖和和籠罩。
“喝口水。”陸嶼白見她換完了衣服,從車門下拿出一個保溫瓶,打開了遞給晴安。
晴安認出這是陸嶼白平日裏去學校上課捎的保溫杯。
沒有可以當做小杯子的杯蓋,要喝,就要嘴唇貼上杯口。
她有點兒猶豫,聲音還有些冷的發抖,顫顫巍巍,
“可以……喝嗎?”
陸嶼白斜了他一眼,散了的頭發零落挂在額前,沒有了往日裏往後梳的板板正正與威嚴,多了分落魄的散漫。
握住方向盤的手指,随意敲了下皮革。
“你要是不介意,你就喝。”
晴安:“……”
她捧着保溫杯,一小口一小口,往嘴裏暈着水漬。
暖呼呼的熱水。
從嘴角往裏流淌。
被雨水泡的冰冷的身子。
在溫暖中,一點一點的複蘇。
陸嶼白用手抓了下左胳膊,似乎有點兒不舒服的模樣。晴安聽到衣服布料的摩擦聲,小心翼翼往他那邊看。
沒看到,陸嶼白便已經松開了手。
重新壓在方向盤上。
晴安只能回過去頭,繼續默默喝熱水。
“陸叔叔……不喝嗎?”她軟聲問道。
陸嶼白搖搖頭,胳膊架在車玻璃框上,手指支着額角,慢悠悠道,
“你喝吧。”
“我不渴。”
晴安:“……哦。”
陸嶼白在等着前面雨小一點兒。
他放空了地看着遠方滂沱的雨水,這大概是近幾年來下過的最大的一場暴風雨,明天一早新聞絕對會專題報道。前方一片黑壓壓,玻璃都被大雨給打的噼裏啪啦。
“你什麽時候買的這種吊帶衫?”陸嶼白看了眼抱着杯子低頭磕牙的某人,忽然開口問。
晴安一怔。
大概是剛剛在暴雨裏那頓焦急的怒吼,直接解開了陸大教授多年來封印的暴躁脾氣,現在就連說話都有些閑雜輕佻的意味。晴安抓着保溫杯的手指一緊,心髒忽然加速跳動,被陸嶼白這句不像是他平日裏的嚴謹倒有些拖腔拉調的調侃話語給顫的。
也是有一點兒惶恐。
因為這衣服,當然不是當着陸嶼白的面買的。
這是安醒給她那堆紙醉迷金。
晴安沒敢正面回答。
只是抱着杯子,低了低頭,半幹的劉海散落在眼前,因為平日裏都是用夾子別上去,所以近一年沒有剪過,劉海已經很長了,垂下來就直接到了臉頰。
看不到她眼底的神色。
“……不、不好看嗎?”
“……”
第一次,這麽大膽的問。
問這種超越監護人與被監護人之間的禁忌關系,更加暧昧的問題。
陸嶼白扯着衣領,又斜着頭,看了晴安幾眼。
似乎在打量。
細致地,研究了一下。
晴安的臉被他這種認真又玩味地神色盯着,開始了大片大片的燒。
不禁攥了攥手裏的杯子。
啞光磨砂面,被她的指尖按出了一個個深淺不一的印記。
“好看。”
陸嶼白笑了起來。
夜色昏黃的路燈光下,車玻璃上暈染花了的雨痕跡,倒映着他狹長又濃密的睫毛,眼底是那樣的星光璀璨。
晴安擡了擡頭。
陸嶼白手指敲着方向盤,半晌,嘴角含着笑,閑閑散散地嘆聲道,
“我們的小晴安,穿什麽都好看。”
“就是不知道等到上了大學,會便宜了誰家的臭小子……”
……
……
……
*
回去的路上,車開的很緩慢。
晴安腦袋支在車玻璃前,看着窗外淅淅瀝瀝的雨飄啊飄。
陸嶼白在很認真地開車。
晴安悄悄用餘光看着他。
原來被愛着是這麽的美好。
雖然很清楚陸嶼白對她的疼愛不是她想要的那種愛。
可就在這一瞬間,在陸嶼白從暴雨中折返回來,撐着傘抱住了她,用最兇狠的語氣說着最貼心的話,連大教授斯文的形象都不要了開始。
晴安迷茫了一個多月的心,忽然就晴朗了起來。
她不該為那些鏡花水月的東西亂了心神。
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抛棄了她。
她應該好好學習的,應該去努力。
至少,不要讓對她好的人,失望。
回到家,陸嶼白拉開客廳的茶幾和沙發,讓晴安把書包裏的卷子筆記本練習冊都給拿出來,敞開來攤在地上,晾着。
他套上了半幹不幹的西服,左胳膊拉桌子拉的依舊很慢。晴安把資料都給倒出來,基本上都濕掉了,能補救一點兒是一點兒。
“那我上去洗澡了。”晴安抱着空了的書包,站在樓梯口,小聲對陸嶼白說道。
陸嶼白點點頭,回頭看了眼,将某張卷子移動到另一處。
“明早想吃什麽?”
晴安:“……”
“都、都可以。”
陸嶼白:“嗯。”
晴安踩着拖鞋跑上樓去。
聽到二樓走廊盡頭“啪嗒”的關門聲落下。
陸嶼白停下整理試卷的動作。
在空曠的地面上站了一會兒。
脫下西服。
白襯衣左邊的袖子,肩膀往下一掌寬的距離。
一道很深很長的口子,撕破了衣服布料。
鮮血還在往外滲出,碎了的布料齒邊處,一些細小的樹枝碴子紮在裏面。
陸嶼白坐在沙發上,用手捂住傷口,肯定是疼的,搞不好要縫針。他開了客廳的燈,找出醫藥箱,對着鏡子消了一下毒。
然後褪去上半身的衣服,露出結實的肩膀,用醫用手電筒照了一下。
傷口要比他想象的嚴重。
陸嶼白做了簡單的包紮,然後上了三樓衣帽間一趟,找出幹淨的衣服,換好。下樓時聽到二層晴安的卧室裏傳出嘩啦嘩啦洗澡的聲音,他看了一眼,抓着車鑰匙平靜地下了樓。
離開了別墅。
晴安一般晚上回房間後就不會出來,就算出來喝水也只限于二樓的空間。若不是刻意有事情去找陸嶼白,幾乎察覺不到男人究竟在不在家。
外面的雨依舊很大,幾乎聽不到車輛開出去的聲音。
晴安洗了一個澡,熱乎乎地躺在了床上。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讓她想明白了很多一直以來困擾的問題,她決定還是想做回好好學習的自己。
不管到最後會成為什麽樣,她都得為了自己的往後人生着想。
因為,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希望她好好的。
晴安給安醒發了條短信,告訴他自己已經回家了。
頓了頓,又發過去,
【陸嶼白找到我的。】
不出兩秒鐘,安醒回複到。
AX:【嗯。】
晴安:【那個……我有點兒事情想要跟你說。】
AX:【什麽。】
晴安猶豫了片刻,一字一句敲到,
【可以後天見面的時候說嗎?】
AX:【你後天還來找我?】
晴安嘆了口氣。
晴安:【來。】
AX:【……】
AX:【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再來找我了。】
晴安想了想,删删減減,編輯了一段話,
【如果你願意,等我高考之後,我天天過去找你玩。】
安醒坐在檸檬的三樓,看着晴安給他發過來的這段話。
扯着嘴角,控制不住地嗤笑一聲。
手機關上,往沙發旁一丢,桌邊立着的雨傘嘩啦倒塌,濕漉漉的雨水沿着地板縫靜靜往前流。
被淋透了的衣服,挂在陽臺上。
旁邊,是一件女士黑白條紋長袖襯衣。
那是晴安第一次來到這個出租房,吐髒了,丢在這裏的。
後來安醒把它給從垃圾桶裏撿了出來,洗幹淨。
一直就撐在他的房間中。
他冒雨趕過去的時候,就看到在那快要斷掉的橋岸邊——
晴安死死抓住陸嶼白的衣服,蒼白的嘴唇貼在他的胸膛。
她的神情是那樣的依戀,是那麽的脆弱。就像是被全世界抛棄了的灰姑娘,終将有一天騎士降臨,她便抱住了她的騎士,再也不願意分離。
女孩子愛慕着一個人的心思幾乎都要溢出來了。
那是他從未見過模樣。
晴安深愛着一個人的,模樣。
那一刻,
安醒徹底知道,
自己他媽真的是輸了。
……
陸嶼白去醫院縫了七八針。
回來時已經半夜十二點多。
晴安睡了,屋內的燈關掉了。
陸嶼白悄悄推開門,手裏拎着一些消炎藥,以及一袋子濕漉漉的衣服。
晴安晚上脫在車裏的,之前回來,他忘記捎上來。
一樓也有洗衣房,烘幹機也有。陸嶼白想着這是晴安的校服,晴安每天都要穿,雖然晴安有兩套春秋天的校服換着穿,但還是得洗出來,放在這裏萬一明天就忘了,下一次她再換校服找不到可以換的就不太好了。
陸嶼白提着校服走進洗衣房,開了燈,臉上的血色還沒有恢複,嘴唇一片蒼白。左胳膊行動不便,他用右手按開洗衣機的開關,調節了一下洗衣粉的量。
然後從袋子裏拿出晴安的校服。
陸母從小就教育陸嶼白,以後給女孩子洗衣服,一定要摸幹淨布兜裏面的東西。
像是錢啊一些銀行卡啊,一旦水洗,就容易變壞掉。
陸嶼白先檢查了一下晴安的上衣校服口袋,裏面就幾個鋼镚,和綁頭發皮筋。還有一張皺皺巴巴的奶茶積分卡,上面叩了好幾個印章,看起來已經去過很多次了。
可能是失血加麻醉藥還有點兒殘留的問題,陸嶼白頭有點兒暈,并沒有察覺到卡片上還寫着“大學城分店”這幾個字,也沒有留意這家奶茶店明明在A一中西門口就有一家高中分店,晴安買的這十好幾次卻全都是在大學城。
他将上衣放進了洗衣機裏,随手又撈起晴安的校服褲子。
一摸口袋。
左邊的有張校園卡,陸嶼白将那貼着藍鯨卡通貼的校園卡丢在水池臺上。
右邊的口袋,手一伸進去。
忽然就摸到一個質地很光滑、但又不像是普通紙片的東西。
陸嶼白想都沒想,就給拿了出來。
紙片對折,在黃色的暖燈燈光下,可以看到上面疊影的黑色花紋紋路。
陸嶼白眯了眯眼,順手展開那對着的紙片。
一組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紋身貼,清晰呈現在他的眼前,圖案是一片星河,做工十分繁瑣複雜。
紋身貼的最底下,赫然印着幾串黑色的小字——
【檸檬出品,大學城神明街總店。】
【贈晴安:】
【希望晴小安今天心情好好的,像天上的星星一樣燦爛。】
【老公: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