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後半夜。

雨依舊在傾盆地下着,仿佛沒了個盡頭。燈光打在雨絲上,沙沙往下落。給五月的天氣渲染上一分涼意。

陸嶼白坐在三樓的書房裏,牆上的簡約時鐘時針已經指到了三,并且過半。

他的指尖銜着一根煙,煙火燒,細長的煙霧寂靜地升起。

桌面上,放着那張還殘留着雨水的紋身貼。

“檸檬”實在是太出名了。

“安醒”這個名字,也在大學生之間人盡皆知。

半敞的抽屜裏,還有着幾封花花綠綠的信,這都是去年楊博母親在運動會時甩給晴安的,晴安高一那會兒寫給楊博。後來那天家長見面,散去時,陸嶼白把那幾封曾經充滿了少女情窦初開的文字小心翼翼從地上撿了起來。

然後捎回家,丢在了抽屜中。

就這麽一直放到了現在。

他又抽了一口煙。

然後在煙灰缸裏掐滅。

把紋身貼一并丢進了抽屜裏。

一把合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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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氣象臺報道,昨夜我市迎來了特大暴雨,積水深度達到四十厘米。”

“是我市三十一年來經歷過的最大暴雨。此次暴風雨給我市帶來了嚴重的災害,整座城市有三分之二路段被淹,路邊綠化帶倒塌嚴重,對我市交通發展産生了嚴重的創傷……”

清早,晴安起床。

下樓時就聽到家裏的電視罕見一大早就打開了。

晴安站在樓梯口上一怔,扭頭往下看了一眼。

發現陸嶼白正在廚房做飯,整理桌子閑暇之餘,時不時看兩眼電視新聞。

果然是三十歲的老幹部老男人,聽新聞聯播這種事兒,她記得更早以前寄住在她爺爺家裏時,才聽到過快七十歲的祖父這麽大早上邊吃飯邊看新聞。

“陸叔叔早上好。”晴安走到餐桌旁,拉開椅子,逗了下裝飾欄杆上擺的小吊蘭,端端正正坐了下來看着陸嶼白。

陸嶼白嗯了一聲,将端過來的菜放在兩個人的中央。

晴安低了低頭,昨天的事情似乎已經翻過去篇了,陸嶼白沒有對她産生任何的異議,今天早上一起來,一切似乎又恢複了正常。

她感覺到頭有點兒疼,有點兒感冒的跡象。

但是不太嚴重。

陸嶼白拉開椅子,也坐了下來。

“吃吧。”

晴安點點頭。

可能是昨晚想明白了很多事,晴安這一個多月以來渾渾噩噩的狀态也消退下去不少。她捧着碗,一口一口吃着早飯。心裏在給自己做建設,規劃着接下來要如何重新振作起來,好好準備高考。

陸嶼白突然開口道,

“今天我去送你。”

晴安擡起頭來。

陸嶼白:“你們學校那段路被沖了,公交車過不去。”

“外面還下着一點雨。”

晴安:“那你……不上班了嗎?”

陸嶼白:“生科院門口也被雨給沖了,本科生的答辯推遲延後。”

晴安:“哦……”

陸嶼白去送她……

一想到又可以坐陸嶼白的車。

晴安心底就一陣甜滋滋往外冒。

頭疼似乎都沒有那麽明顯了。

路上。

果然這場大暴雨給A市帶來了巨大的災害,簡直比海嘯過境還要慘烈。往日綠化帶裏一排排挺拔的小樹苗被風吹得東歪西倒,很多都倒在了馬路中央,特別擋道。矮一點兒的綠植被沖刷到滿地都是,連根拔起,下面的泥土散落在了邊邊角角,加上積水的浸泡,踩一腳一個坑。

還有不少私家車,都被從露天停車場沖了出來,狼狽地碼在道路邊緣。

晴安坐在副駕駛裏,臉貼着玻璃窗,看着外面的狼藉一片。坐副駕駛純屬于突發狀況,後面的位置由于昨天晚上被髒衣服以及雨傘的雨水浸泡,坐着十分不方便。

陸嶼白專心致志地開着車,胳膊壓在方向盤上,跟往日沒什麽兩樣。

這種災害程度的大暴雨,學校居然也沒要求停課。晴安嘆了口氣,果然出生在高考大省就是壓抑。她稍微又有點兒頭痛,閉了閉眼睛,微微舒緩了三分。

“晴安。”陸嶼白開口道。

晴安轉過頭來,“嗯?”

陸嶼白右手握着方向盤,稍微往後往前轉,控制着車平穩。

左胳膊折疊,肘部壓在玻璃窗邊緣。

看起來挺随意的。

“最近學習怎麽樣?”

“許老師那邊,感覺如何?”

他問的很散漫。

就像是随口問了句今天的天氣你覺得如何、冷嗎?

“還行啊。”晴安一開始也沒當回事兒。

畢竟都高三了,幾乎每天都會有人來問你,學習怎麽樣。

然而。

很快,不出三秒鐘。

晴安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兒。

這種不對勁兒,有些主觀條件存在。

就比如,如果之前那一個多月,她真的是老老實實跟着許老師學習。

那麽這個主觀意識就可以忽略不計,完全不存在。

因為是真的去學了,

所以陸嶼白問起來,就跟問她在學校裏學的怎麽樣別無二致。

可,

晴安根本就沒去學習。

這就使得她,心裏一下子便緊張了起來。

心虛,像瞬間跌入了棉花中,抓不住邊。

晴安眨了眨眼,大腦在那一瞬間幾乎是飛速走馬燈,把過去那一個多月所有幹過的事情,全部都想了一遍。

她想要轉過頭來,意識卻飛快切換,不能轉!

最終依舊保持原本的姿勢,靜靜地坐在副駕駛裏,看着窗戶外。

這幾秒的功夫,車內明明是最平淡的一段時間。

有些人的思緒,卻已經翻湧澎湃。

晴安用耳朵,聽着陸嶼白的呼吸聲。

陸嶼白右手叩着方向盤,前面有一個十字路口,紅燈在一點點往下掉示數。

“沒什麽不懂的?”

“……”

晴安:“沒。”

“不懂的地方,老師都講的很認真。”

對答如流,也沒有過多的解釋。

否則欲蓋彌彰。

陸嶼白點點頭。

随即,紅燈停綠燈過。

車又開始往前緩緩開。

這個話題,就這麽過去了。

看起來,就是最普通的随口一問。

晴安腦袋一片空白,後面的路程怎麽走完的,她已經沒了心思觀察。

陸嶼白的問話,無意像是一把刀。

一刀捅穿了她緊張的心髒。

是她昨晚衣服裏還有酒味,被聞出來了麽?

還是說……卷子有什麽問題?

到了學校。

因為天氣濕冷的原因,晴安從早自習就開始頭疼。

背書背了一段,就有些受不太了了,周圍是烏拉烏拉讀語文的聲音,她抱着疼痛的腦袋,吸了吸已經有些不太利索的鼻子,趴在桌面上。

“你怎麽啦?”同桌秦雨問她。

晴安掀起眼皮,

“好像有點兒感冒。”

“昨天凍到了。”

秦雨伸出手,摸了摸晴安的額頭,又試了試自己的。

“不發燒啊。”

晴安搖了搖頭,

“沒事沒事,”

“大概就是小感冒。”

下了早自習,語文英語課代表收昨晚上的作業。

晴安找出來提前準備好的古詩詞名句默寫,交了過去。

“果然是晴安,”課代表看着那全部填滿了的詩詞填空,啧啧羨慕道,

“你說你本來語文就那麽好,為啥還要去找老師輔導全科啊。”

晴安一愣,緩慢地低下頭去,看着手裏另一科的作業。

她拿了起來,左右翻動了好幾下。

卷子已經幹了,還被用熨鬥給重新壓平整。昨晚她回去後洗了澡便躺在床上睡了過去,卷子就攤在一樓客廳的空閑處。

應該是陸嶼白,給她熨燙平整的卷子。

晴安把卷子反反複複翻了好幾遍,逼着自己集中精神檢查上面的字。

是她想多了嗎?

卷子上所有的空,所有許老師的批改。

都沒什麽問題……

所以,早上陸嶼白的問話。

究竟是不是她多慮了。

頭很疼。

下一個英語課代表過來收作業。

她把試卷草草交了上去,趴回到桌子前,額頭抵着胳膊。

不舒服。

……

A大被暴雨沖的很厲害。

生科院這種年年都要種一些看懂的植物的地方,更是一片慘淡。

陸嶼白停車下車,坐在車裏看了一會兒對面院長快要氣翻了眼,抱着新研發的小苗苗痛哭流涕的滑稽場面。

副駕駛上,晴安調過的座椅靠背,還很分明地立在窗戶前。

“啊,小陸!”院長哭完了,抱着小苗苗,看到陸嶼白從車上走了下來,郁悶道,

“路上被風吹了?”

陸嶼白:“送小孩上學。”

院長:“你不是沒小孩?”

陸嶼白:“晴安。”

院長:“哦對對對,老晴的閨女在你那兒。”

“不過老晴快回來了。”

陸嶼白:“什麽時候。”

院長:“下個月月初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哎?你不知道嗎?他小孩不是還在你那兒。”

陸嶼白皺了皺眉,

“晴老師他沒跟我說。”

院長摸了把小苗苗,

“可能是忙的。”

電梯到了二樓。

陸嶼白邁開腿走了出去。

院長看了看樓層,趁着電梯門還沒關,大聲問了句,

“你有什麽事?”

二樓是政務處。

陸嶼白的辦公室跟院長挨着,在三樓。

一般沒什麽重大的事情,或者請假之類的要緊私事兒,鮮少有老師過去政務處。

陸嶼白:“我請個假。”

院長:“啊?請假?今天嗎?”

“什麽事啊,請多久,老高有個材料還打譜今天讓你看看——”

陸嶼白:“你讓高老師過兩天再來問我吧。”

“今天一天我都不在學校。”

“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出去查一下。”

……

晴安在學校裏趴了一天。

課間兩操都沒去。

當然,都到這個時候了,高三的學生上不上操老師們也都不管了。

楊博有着物理奧賽國家金牌的護體,順利拿到了清華的保送名額,怪不得年後他就不怎麽來上課了。

課間操兩個人都不去上,晴安趴在桌子上,蒙着額頭。楊博會過來跟她說兩句話。楊博看晴安的眼中還是有很淡薄的感情在,那畢竟是初戀。

晴安和他已經能說上幾句話,楊博又問了一遍,陸嶼白到底比他好在哪裏。

“或者說,陸嶼白比我、比醒哥,都好到哪裏去?”

“……”

這個問題沒辦法回答。

晴安擡起頭,望着黑板上最後的數學公式。

笑了一下,笑得無可奈何。

她連自己都不清楚,陸嶼白到底哪兒好。

“楊博。”

“我要是知道了的話。”

“這一個多月,這半年,”

“我就不會給你看這麽多笑話了。”

“就和當年要是我那兩個月就知道你突然不理我的原因,”

“我也不會兩年的時光,都不喜歡你了,”

“還耿耿于懷你突然就不理我。”

“覺得自己沒人愛。”

晚上放學,回家。

陸嶼白檢查完晴安的作業,很平常地給她講解了一些題。

晴安眼睛腫脹,沒告訴他自己不舒服,暈暈沉沉聽完了輔導。

陸嶼白沒再提及過早上的話題。

晴安回屋的時候,他還跟她說了晚安。

這讓晴安幾乎認定了,陸嶼白早上就是随意一問。

什麽事兒都沒有。

周三是她跟安醒約定好,去見面的日子。

應該是高考前最後一次見面,晴安不想再荒唐下去,她還是得考大學,而且要考一個很好讓自己滿意的分數。

安醒對她好,這讓她多多少少有些愧疚。

晴安給手機充上電,然後發了條短信告訴安醒下午去他的檸檬。

手機不帶到學校去,板板正正壓在枕頭底下。

外面的雨已經沒那麽大了。

今天一天,晴安不知怎麽的,眼皮一直在跳。她摸了摸額頭,似乎有一點兒燙。

“秦雨,你摸摸我的額頭。”晴安掀起眼皮,從桌子上爬到秦雨那邊,撩起了額前的碎發。

秦雨放下啃着面包的手,邊寫題邊伸過來左胳膊,

“呀,是有些燙!”

晴安皺皺巴巴縮了回去。

“嗚……”

秦雨擔憂地往她這邊看了過來,

“你要不回家吧?感覺你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

晴安趴在校服袖子上,渾身打着冷顫,搖搖頭,

“沒事沒事,我下午就回家……”

天終于在下午最後一節課前,放了晴。

大朵大朵的火燒雲從海平線上嘟嚕嘟嚕堆了過來。

晴安背上書包,有些有氣無力地站在桌子邊。教室裏的同學都收拾好東西回家吃飯,不上晚自習的跟她一樣,也都背着包離開了教室。

“你真沒事嘛,晴安?”秦雨家長來給她送的飯,帶到教室來吃,來回十分鐘,回來時看到晴安依舊蔫在桌子前,還沒走。

晴安的臉色有點兒發潮紅,唇色卻蒼白,看着就很不舒服的模樣。

秦雨:“要不要去班主任那裏給你家長打個電話?”

晴安把椅子推到桌子下面去,晃了一下腦袋,

“沒、沒事。”

“那我走了啊。”

秦雨憂心忡忡地對她擺了擺胳膊,

“那你小心點兒啊!”

“不舒服一定要去找班主任!”

“早些回家!”

晴安:“嗯嗯。”

坐着七路車來到了大學城。

安醒給晴安煮了點兒飯,本來想帶她出去吃的,但是晴安早上就跟安醒說沒什麽胃口,讓他做些清單的就好。

前陣子外省有一家很大的投資商找過來,想和安醒合作開紋身店。安醒拒絕了很多遍,合作商不死心,今天又是一番電話轟炸,擾的安醒心裏一陣煩躁。

晴安喝着清單的粥,嘗不出來什麽味兒,胃裏犯惡心。

她吃了兩口就不吃了。

安醒幹脆關了手機,眼不見心不煩,況且本來這兩天他心情就不好,那天晚上陸嶼白和晴安緊緊抱在一起的畫面,一直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不好吃嗎?”男人扔了手機,坐在馬紮上,眯了眯眼問。

晴安搖搖頭,有氣無力地道,

“沒胃口。”

安醒察覺到晴安臉色不好,開始還以為她在想着怎麽跟他分手糾結成這樣的。

但很快,就發現了她的病态。

“哪裏不舒服——”他伸過去手,就要摸摸她的額頭。

晴安提前一秒躲開了他的手。

“沒事兒……”

安醒敲着椅子架。

“吃完飯有沒有什麽想去的地方?”

“天晴了,大學城很多店都開了,可以帶你去兜兜風……”

晴安:“要不去BREAK吧。”

“高考前,我應該就不會再過來了。”

“跟季斌哥他們打個招呼。”

安醒看了她幾秒鐘,意會了她的意思。

低下頭去,輕輕笑了一笑,

“行。”

“……”

分手這事兒兩個人心知肚明。

晴安坐了有一陣兒。

琢磨着怎麽開口。

腦袋暈暈乎乎,幾乎集中不起來注意力。

倒是安醒,收拾完碗筷,坐在沙發上,跟晴安肩并肩,像是個大哥哥般,心平氣和道,

“決定好要考哪所大學了麽?”

晴安:“A大吧……”

安醒:“還是天文系?物院?”

晴安:“嗯。”

想考天文專業,當一名天體物理研究專家,晴安跟安醒提過兩嘴。

因為她找安醒設計的紋身貼,全部都是星星銀河方面的。

安醒:“還是為了陸嶼白啊……”

晴安沒出聲,瞥了他一眼,默默地看着窗外的火燒雲。

初夏白天的時間越來越長。

安醒自嘲地笑了一會兒,晴安就坐在他旁邊,轉着疼到發悶的腦子。

不一會兒,安醒終于悠悠地開口繼續說道,

“其實我一直好奇一個事兒。”

晴安:“什麽。”

安醒用舌頭抵了下後牙根,

“就是一直以來,從我見到你第一次聽到你喊陸嶼白的名字開始。”

“你就說,陸嶼白不可能喜歡上你。”

晴安愣了一下,心裏密密麻麻爬起一陣澀意。

每次提到這個她最回避的話題,她都有些難過。

但還是點了一下頭,認命道,

“對啊。”

“這又不是個玩笑,這是事實啊……”

安醒看着晴安。

“所以我就納悶了。”

“你和陸嶼白是親的叔侄嗎?”

晴安荒唐地搖了搖頭,

“怎麽可能……”

安醒:“那你倆是有什麽道德上不允許的禁忌關系嗎?”

晴安想了一下,“什麽叫做‘道德上不允許的禁忌關系’……”

安醒:“師生,醫患,或者說……他是你閨蜜的男朋友?”

晴安:“都不是。”

安醒:“那你為什麽說,他不可能愛上你?”

“他未婚,你未嫁。你也不是未成年,頂多兩個人年齡差大了點兒。”

他嗤笑了一聲,

“你看我不都比你大十一歲,咱倆照舊在一起了一個多月……”

晴安被安醒這句話問的有點兒懵。

像是有人終于将逃避已久的問題扯到了她面前。

要給她剖析。

可她卻十分抗拒去想。

安醒:“還是說,你在意宋暖?”

宋暖和陸嶼白以及陸知言那檔子事兒,在神明街老一代人裏,人盡皆知。

安醒剛好見證了。

所以他知道,也不奇怪。

晴安仿佛突然抓到了一根稻草,拼了命抓住,不讓自己繼續跟着他的話,往下滑。

“對,我确實介意宋暖姐姐的事情……”

“宋暖……”

安醒:“但你要是仔細分析一下宋暖和陸嶼白之間的關系,很容易就能發現——”

“宋暖是單方面喜歡陸嶼白。”

“陸嶼白根本不喜歡她。”

“所以就算她是個很強勁的對手,但只要陸嶼白不喜歡,你和她就屬于同一個起跑線上的競争者。”

“她根本構不成威脅。”

“你不要再說了!”

晴安抱着腦袋。

頭越來越疼。

那根救命稻草被斬斷。

她開始往下墜。

往一直以來,最逃避的那個話題深陷入。

是啊,為什麽,陸嶼白不可能喜歡她……

安醒:“你一直用‘他不可能喜歡我’來解釋,”

“而不是‘他不會喜歡我’。”

“你就沒有考慮過,如果有一天,陸嶼白真的喜歡上你了,這種情況的發生?”

晴安:“你不要再說了!”

“求求你,不要、不要再……說了。”

“他不可能喜歡我的!”

安醒:“‘不會’和‘不能’之間,”

“完全不是一個定義啊……”

內心最隐蔽的狼狽被剝開。

是啊,這個糾結,是她一直逃避、一直不敢去想的。

為什麽從一開始,她就認定了陸嶼白不可能喜歡她。

小說裏,正常男女之間,喜歡就是喜歡,不愛就是不愛。沒有人一開始就能定義一個人究竟會不會喜歡上另一個人,俗話說,萬事皆有可能。

她和陸嶼白……

的确什麽非正常關系都沒有。

可……

可她不是別人。

陸嶼白也不是別的人。

她就是,

從來不能去幻想陸嶼白會喜歡上她這個情況。

也不是不敢去幻想。

就是……不能。

不知道,為什麽。

晴安大口的喘息着。

這個問題,幾乎快要要了她的命。

安醒見她這般痛楚,也不逼迫她了。

站起身,拎起車鑰匙。

“走吧,”

“去BREAK。”

“最後的狂歡。”

風吹着機動車的尾煙。

晴安戴着頭盔,抱住安醒的腰。

有些涼風往衣領口裏灌,凍的她直打哆嗦。

今晚上回去……要乖乖地喝感冒藥了。

安醒把車停在神明街與大學城另一條街的交界處,讓晴安先進去,他随後來。

晴安揉了揉鼻子,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

夕陽下的少女,穿着幹淨的藍白相間校服外套。

風吹過,吹拂着她額前散落下來的碎發。

原來她一直那麽甜美。

安醒看的有點兒恍惚。

其實他一直都覺得,晴安紮着辮子,将劉海都別上去,特別讓人舒心。

那是屬于更燦爛的世界。

她應該到達的更高的地步。

安醒忽然就釋然了。

晴安一進去,安醒摸出煙來,點燃了一根。他抽了一口,慢吞吞吐着霧圈,想起來手機還沒開機。

主要是那個合作商太煩人了!

安醒打開手機,準備看一下消息。

手機屏幕亮起來那一瞬間,就聽到嘟嚕嘟嚕震耳欲聾的未讀來信鋪天蓋地穿入的聲音。

他一愣,都沒太反應過來。

因為那個合作商雖然難纏,但是也不太可能一個小時的功夫給他打幾百上千個短信。

提示音的嘟嘟嘟數量,粗略一聽,都得有好幾百!

【斌子】兩個字停在了短信最後發送人的欄目上,發送時間就在前一秒。隐約間似乎還看到了許老師。安醒右眼皮突然跳了一下,有種十分不好的預感在心底油然而生。

他點開了季斌最新那一條。

季斌:【媽的!接電話!!!看到短信的話,千萬別過來!!!別讓晴安過來!!!】

【帶着晴安躲躲去!陸嶼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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