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精準換位
第066章 精準換位
拜這根加辣的鴨脖所賜, 一夜之間周及的臉上爆出了顆痘。在右顴骨附近,個頭雖不大,但又紅又腫, 光肉眼看都知道是個潛力股。誇張到只要他表情稍微大點,半面臉都跟着疼。
他不能吃辣,何況那根鴨脖是本身的麻辣之外又加了辣的, 那該是覃尚的口味, 結果被他給硬着頭皮吃了。
臉上好久沒長痘了,這讓他總下意識的用鏡面直尺去照着查看長痘的位置。
上課時也不例外。
大課間參與完升旗和廣播體操回班後,他發現那把鏡面直尺不見了。
平時這種文具突然消失的狀況常有, 多是附近坐着的随手拿過去用了。
問了後桌的汪潔和右桌的祝夢瑤,她們都說沒拿,周及便等到了去洗手間的何前回來。
在何前也表示沒拿他的尺子後, 周及便就懶得繼續找了。很多時候越着急找一樣東西,越找不到。等到不想找時,它自己就會冒出來。
“對了,”周及又跟何前說, “你中午自己去食堂吧。”
何前:“怎麽你跟尚哥都不願意跟我一起吃午飯了?”
“不是,今天中午,我跟我哥都回家吃。”
昨晚在醫院陪護的覃平年今天中午是在家的,這本不是周及會選擇回家吃午飯的理由,可覃尚早上出門前表示今天中午回家吃, 他怎麽可能不跟回去。
今天上午請了假的朱慧琴會在醫院陪着老爺子做各項檢查。
覃尚肯定是急着知道外公的檢查結果才會中午回家吃。想到這的周及望向了教室另一邊坐着的覃尚。
這麽一看,也一眼就看到覃尚手裏拿着那把他剛還在苦苦找尋的直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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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子是覃尚的,周及之前拿了用就沒還回去。
那是前陣子覃尚還坐他左手邊的時候, 那時他們還沒鬧別扭, 他跟覃尚都是想用對方的什麽都伸手直接拿, 根本不用知會。
現在竟然連把尺子覃尚都要拿回去,還是完全沒跟他打招呼。
在周及那,拿走尺子是小事,事大的是覃尚一改往常跟他相處的習性。
昨晚一起啃麻辣鴨脖不但沒能拉近他跟覃尚的距離,反而像是把覃尚給推遠了似的。
早上出家門時覃尚就沒跟他一起走,中午放學後更先行走出了教室門。
要不是周及趕緊追上去,估計一直到家他都看不到覃尚的影子。
看到覃尚後周及也沒急着上前跟覃尚并肩走,他就那麽在後面跟着,一直跟到了家門口。
覃尚不知是真沒發現他也回了家還是假裝沒看到,用鑰匙開家門的時候才掃了他一眼。
周及嘿嘿一笑,然後在覃尚打開門的瞬間,比覃尚先進了家門。
覃平年補了一上午的覺剛起來沒一會兒,見兩個兒子回來又嚷着那句熟悉的“還差一個菜就吃飯”。
覃尚到廚房門口問:“外公的檢查結果出來了麽。”
“你媽打來電話說,病理結果得三到五個工作日才出。”
“要那麽久啊。”周及也湊到了廚房門口。
覃平年用鍋鏟将青菜下進油鍋:“外公的情況比較複雜,你們好好上學就行了,凡事有我跟你媽呢。”
覃尚轉身回房間,周及狗皮膏藥似的跟了上去。
他跟覃尚腳前腳後進了他們房間的門後又幾乎同時站到了洗手池前。
一只手已經占領了水龍頭開關的覃尚見狀收回手說:“你先。”
周及則打開水龍頭後讓出了半邊位置:“一起洗吧。”
洗手還能一起洗的,周及也是服了他自己的所謂随機應變。
看覃尚沒上前一起洗,他就加快了速度趕緊把手洗完了,然後退後去擦手:“哥,你先別過度擔心外公的事......”
“去吃飯了。”洗完手沒有擦幹的覃尚轉身就走。
周及:“哦。”
周及也不知怎麽安慰覃尚,外公的檢查結果出來前,他再怎麽勸,覃尚的心都肯定懸着。
接下來的兩天他再沒想方設法煩覃尚,也懸着顆心等待着。
晚上回到家他會跟覃尚一起學習,覃尚不睡他就也不睡,哪怕是趴桌子上看手機,他也要陪到底。
白天在學校他更是時刻不動聲色地盯着覃尚,覃尚跟誰說了話,哪個課間去了廁所他都知道。
他覺得覃尚之前一定也這樣默默關注他。他站在了之前覃尚的位置上,體會着覃尚之前的感受。
他希望能快點到下周,這樣他就又能坐在覃尚旁邊的位置了。
外公的确診結果是他們在周四晚自習放學回家後知道的。朱慧琴告訴他們時雖輕描淡寫,但紅着眼眶。
胰腺癌這個名詞對周及來說很陌生,他偷着在網上查了,胰腺癌是惡性度非常高的腫瘤,這病得上就不好治,更別說外公已經是晚期。
那一晚他知道覃尚很久沒睡着,睡在一個房間半年多,他從沒見覃尚那樣翻來覆去過。
從那晚之後,朱慧琴和覃平年就更忙了。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總是格外辛苦。
覃平年連夜陪護得不到很好的休息,帶學員練車的時候險些發生事故。而朱慧琴頻繁的臨時請假已經把本就到手不多的工資扣的差不多了。
終于是到了周末,覃尚和周及能替換他們。可他們還是沒選擇在家好好休息。一大早就叫上周及和覃尚出了門,離開小區後他們兵分兩路。
朱慧琴和周及去了醫院,而覃平年帶着覃尚則去了大伯家辦事。
幾天沒見的外公好像瘦了一圈,越發的皮包骨了。周及坐在床邊陪着他時,更多是靜坐,畢竟外公看起來都沒什麽力氣說話似的。
原來外公早就經常感到上腹部疼痛,但他卻沒到醫院就診。
這個家裏在看病上的觀念确實落後,頭疼腦熱可以不在乎,哪裏疼痛吞兩片止痛藥就了事。
不僅外公這樣,朱慧琴膝蓋疼的時候也是這樣,覃平年腰疼的時候更是這樣。不知道是為了省錢還是為了省事。明明是三歲小孩都知道的錯誤做法,可他們卻做不到。周及對此極其不理解。
外公忽視了身體曾發出的無數次信號,在身體徹底罷工後才意識到。他是典型的獨居老人,平時不願給兒女添麻煩,自己又省着口袋裏的錢,這才釀成了如此苦果。
配合治療是個拉鋸戰,需要患者能抗住化療帶來的副作用,也需要家屬絕對的耐心和毅力,更需要不菲的治療費。
這都是值得大人們發愁的事情。
周及意料到了朱慧琴和覃平年會在錢方面受困,他便在跟老周聯系時說了外公的情況。
周建培聽出了兒子口中的心酸和無奈,很想幫忙。可他跟周及又都清楚,朱慧琴和覃平年大概率是不會接受他的幫助的。
“再說吧,爸,”周及想了想說,“最後實在沒辦法你再出手,先讓他們按照自己的方法解決試試吧。”
周建培:“好,有任何困難跟爸說。”
“嗯,謝謝爸。”
“跟爸說什麽謝呢。”
當天晚上熄燈後周及把他想讓老周幫忙的想法試着跟覃尚說了。
“哥,你說如果我讓老周幫忙的話,老周的錢他們會先收着用麽。”
“不會。”覃尚回答的利落幹脆。
周及在黑暗裏深吸了口氣,什麽也沒說。
沒一會兒對床的覃尚又開了口,他的聲音不大,像在說夢話:“那天我跟爸去大伯家借錢了。”
周及這才知那天覃平年帶着覃尚去覃柔家辦的是什麽事。他問:“借到了嗎?”
“借到了一點。”覃尚說。
周及:“那就好。”
覃尚翻了個身,語氣無限哀傷:“撐不了多久的。”
周及還想說什麽,但又把嘴閉上了。
朱慧琴和覃平年好不容易無需再協調時間回家給孩子們做飯了,卻又有開始了輪流跑醫院。
疲勞和煩躁讓他們關着房門的争吵多了起來。雖具體在吵什麽不得而知,但周及和覃尚都能感受到外公的病讓這個家被壓抑籠罩。
外公糟糕的病情和父母情緒的不穩定也在影響着小哥倆。他們不僅在家開心不起來,到學校也是悶悶不樂的狀态。在這點上覃尚比周及要更明顯。
無法想象平時大師兄到底有多關注覃尚,他發現覃尚的不對勁後就在課間找機會叫周及去了辦公室。
“你哥是不是有情況?”
周及:“什麽情況?”
大師兄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說:“怎麽看着郁郁寡歡,跟失戀了似的。”
大師兄到底是有多害怕覃尚因為談戀愛影響學習啊。“失戀”倆字把周及給砸了個措手不及。他似笑非笑地解釋:“家裏外公生病了,我哥那是擔心的。”
“那沒事了,”大師兄甩了甩手,“你回去吧。”
周及剛轉身就聽大師兄繼續說:“你上次月考考得不錯,這次争取年組名次再往前些。”
周及随口應下來後就一溜煙鑽出了辦公室的門。大師兄話講的真有技術含量,只讓他年組名次繼續前進,卻沒讓他班級名次繼續前進。看來大師兄也明白他在班級的名次繼續前進會很費勁。覃尚和湯磊就仿佛他面前兩座難以逾越的大山。
從外公被确診後,日子好像開始透不過氣來。連倉汀的天氣都跟着越來越冷。
家門鑰匙丢了的周及最近都是等覃尚一起回家,即使覃尚路上不怎麽說話,但只要能一起走,周及就很滿足了。
又到了周五晚上,他回家路上還在想着明後天要到醫院去陪外公。
進了家門卻發現朱慧琴和覃平年都在家。
是他身前的覃尚先開口問的:“你們怎麽都在家?”
這話無異于在問:是誰在醫院陪護外公?
覃平年欲言又止了兩次才說 :“我跟你媽下午的時候給外公辦了出院手續,外公已經回家了。”
“外公出院了?”周及驚訝。
朱慧琴沒說話,還是覃平年在回答,他比她看起來要鎮靜一點。
“外公的情況就算積極治療也沒什麽進展,只有幾個月的活頭了,不如......”
“那你們就不打算給他繼續治療了嗎?”覃尚開口即是吼出來的。
朱慧琴和覃平年被這一聲吼給鎮住了,周及更是被吓了一跳。
從來跟朱慧琴和覃平年吵的只會是他,可今晚他看到了不一樣的覃尚。
覃平年十分為難地說着:“我們沒有不給他治,是......”
“是外公的意思,”朱慧琴哽咽着接過了話,“他說不想浪費沒意義的錢。”
覃尚定在那好半天才壓着聲音說:“我這就去問他。”
說完這話他就轉身大步走到門口出去了。
周及追出去前聽到朱慧琴帶着哭腔說:“我們不同意也不行,你外公他......”
外公做了什麽才讓朱慧琴和覃平年同意不再繼續治療的,周及沒聽清楚。他跑出單元門後便一路跟着覃尚。
覃尚聽到了身後腳步聲,猛地停下來回頭看他。
周及不問自答地靠近着:“允許你之前跟着我出來,就不允許我現在也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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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章末時間備注】
2016年12月1日:外公确診胰腺癌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