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罪魁禍首

“當日之人未曾告知姓名,狀元郎緣何斷定是我呢?”

柏溪此問沒有任何的僥幸想法,只是純粹地好奇。

“得人恩惠千年記。學生飽讀聖賢書,不敢做忘恩負義之人。雖有違君子之道,那日仍是偷偷尾随老師到了柏府。這麽多年,只當老師是柏府的公子。若知老師是女子……”

璩明後悔極了也內疚極了。原意是想中了狀元,親自向當年的一字恩師道謝,于是向皇帝說出了當年西郊之事。豈料害得柏溪身陷囹圄。若非自己當年失察,沒能看出柏溪是女扮男裝,此番也不會貿然求見柏府公子。

在南國,女子讀書識字意味着什麽,璩明一清二楚。當年的柏溪不過十歲,竟能有那番見解,可見學習的日子不短。自己的一時疏忽不僅連累了柏溪,連她的授業者也要連坐了。求知何罪?有罪的是他璩明啊。可事已至此,便是拼了這狀元的頭銜,也于事無補了。

柏溪所有的疑惑都解開了——皇帝聽了璩明的講述,只消對一下年齡便能察覺異樣——柏府符合這個年齡的,除了柏溪再無旁人。可謂是證據确鑿了。

“狀元郎有心了。只是當年稚子無知胡言,怎當得起狀元郎一聲‘老師’呢?” 此時的柏溪反倒比起先前毫不知情時要輕松了許多。

“《師說》有雲:‘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如不是老師當日良言相贈,學生這副身骨怕是早已喂了湖中魚蝦,哪裏能今日殿試中狀元呢?一日為師,終身為師。陷老師于險地,學生萬死難辭其咎,唯有與老師共進退。”

璩明是真心尊柏溪為師,便是到了這厲害關頭,也不願撇清關系。說完,對着柏溪施了一禮後,他轉身朝皇帝跪了下去,俯身啓奏道:“皇上聖明,對高門富貴與貧賤寒門一視同仁,微臣才有光宗耀祖揚名立身的機會。不料未及報恩,卻令恩師步入死境。微臣鬥膽,懇求皇上恩準,由微臣代老師承擔所有罪責。”

“此事與你無關,你不必如此。”柏溪自然不會同意。

“求皇上恩準。”璩明不理會柏溪的拒絕,繼續請求到。

“嘭!”皇帝重拍龍案,怒問道:“朕欽點的新科狀元竟為了一名罪婦罔顧清名,你當殿試是朕閑來無趣鬧着玩笑的嗎?”

璩明一心替柏溪代罪,根本沒有考慮到會因藐視皇威而惹得皇帝龍顏震怒。此時,亦是顧不得許多。“老師戴罪學生享功名富貴,微臣七尺男兒,無以立足。皇上若無法饒恕老師,微臣只求同罪。”璩明将身子又低了三分,臉幾乎是貼在了地面上了,以表決心。

其實三年前的事柏溪并沒有放在心上,以至于早已不記得眼前這個人了。而他,不但念念不忘,在高中狀元之後,還肯稱呼比他年幼的自己為老師。這件事,他原本可以完全置身事外,以他的學識和皇帝對他的賞識,青雲直上只是時間問題。他卻不惜以死相護,柏溪實在感動不已。

“狀元郎重情重義,有你這樣的人在朝為官,實為蒼生之幸。我很慶幸當年對你說了那些話。”柏溪對璩明俯身示意道:“萬望你珍重自身,切莫輕言生死。他日無論身處何職,都能以己所學為國為民,如此,方不辜負所有人對你的期許。”

柏溪說完眼中已是隐隐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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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滌塵一直在旁觀,卻是早已确定了今日自己為何會被召來錦賢殿。皇帝既知道了柏溪的秘密,與她有關的人都有嫌疑。璩明遇見柏溪是在西郊,而那所府苑的主人正是柏長興,柏長興又是自己的伴讀,他自然也在皇帝的懷疑之中。沒想到,千般計算萬般提防,竟被憑空冒出的一個新科狀元攪亂了一切。

柏溪說話時沒有看盛滌塵一眼,但他明白,她那話不單單是說給璩明聽的,也是說給他聽的。她是在告訴他不可沖動,要保全自己。因為目前并沒有确鑿的證據證實他與此事有關。只要他一口咬定毫不知情,即便不能完全消除自己的嫌疑,至少不會被牽累丢掉性命。只要人還在,一切就還有希望。為此,這件事他半分手都不能插,柏長興與柏溪的生死他也不能顧。然而,真的只能用兩個至交的性命去賭那個不一定會勝利的未來嗎?

皇帝掃了一眼殿內衆人,神情較之方才,都有了極大的變化。柏溪的話他也聽到了,确是有些動容,但這些動容遠不足以讓他姑息她所犯的罪。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的罪是饒不了,柏府衆人也難逃幹系。”皇帝終于開口了,卻是想要找出柏溪身後的人:“如果你從實招來,是誰敢無視國法,犯下此等大錯,朕或許可以免去柏府的連坐之罪。否則,無論府中衆人知情與否,都需以同罪論處。”

錦賢殿內再一次陷入沉寂。柏溪低着頭,愁眉深鎖。她的回答系着太多人的生死,也系着那個他們三人從小談到大的理想。璩明的出現不在預料,在他們的計劃還沒有那麽成熟的時候,他的出現将他們置身在了深不見底的漩渦邊。在柏溪的認知中,璩明沒有錯,盛滌塵和柏長興沒有錯,她自己,更沒有錯。她怎麽能甘心就此讓所有人的未來舉步維艱呢?

“朕已經給了你足夠的時間去考量了。”皇帝失去了等待的耐心。

柏溪閉上眼,深呼吸了一下,終是下定了決心——置之死地而後生,即使生還的可能性極小,總好過坐以待斃。

“是臣婦長兄,柏府嫡長子,柏長興。”柏溪如實回答到。

璩明與盛滌塵都訝異于柏溪的坦白,只有皇帝并不意外,将目光投向了正望着柏溪的盛滌塵,問道:“塵兒,你怎麽說?”

聞言,盛滌塵立即跪了下去,卻沒有應聲——承認與否認都是極壞的答案。

“除了長兄,皇上應追究的還有一人。”盛滌塵猶豫間,柏溪語出驚人。

“哦?還有一人?”這一回,連皇帝都吃不準柏溪的心思了。

“不錯。此人才是所有事情的起因,罪責最大。”

皇帝又看了一眼盛滌塵,繼而問道:“他是誰?”

柏溪擡起頭來,雙眸中沒有一絲怯意,直視着高高在上的君王,不急不緩地說道:“臣婦觸犯國法,全因聖上而起。臣婦服罪後,還請皇上親下罪己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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