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季嶼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着岑景淮,不明白他是怎麽頂着這樣一張坦然的臉,說出這麽不要臉的話的,就……真的不覺得害臊嗎?
事實證明,岑景淮真不覺得,他的字典裏就沒有“害臊”這兩個字。
岑景淮半倚在大理石窗臺上,任憑季嶼的視線在自己身上逡巡。整理衣擺的間隙,甚至還能禮貌地問一句:“需要我換個姿勢嗎?”
季嶼甘拜下風。
他沒好氣地把吸管塞進岑景淮嘴裏:“喝你的吧,我回去了。”
“真貼心,”岑景淮不甘寂寞地又口花花了一句,搶在季嶼離開之前拉住了他,“等下。”
季嶼回頭:“有事?”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宵夜?”怕他暫時接受不了逃寝,岑景淮咽下帶着淡淡茉莉花香味的奶茶,補充道,“不去別的地方,就在宿舍頂樓。”
季嶼的眼睛瞬間亮了:“要。”
上輩子,季嶼是畢業後才知道還有這麽一個秘密基地,據說很多人都經常上去吃吃喝喝。可惜那會兒他一心學習,從沒參與過。
沒想到重來一次,竟然還有彌補遺憾的機會。
“行,到時候我聯系你。”岑景淮笑笑,又問,“能吃辣嗎?喜歡哪種口味的小龍蝦?蒜香麻辣還是五香?”
季嶼想了想說:“五香的吧。”
他不喜歡大蒜味,也不太能吃辣,五香的剛剛好。
“多少錢?”季嶼摸出手機,打算給岑景淮轉一半過去,兩個人的宵夜不能讓他一個人出錢。
“看不起誰呢。”岑景淮嗤了一聲。
有他在的地方用得着季嶼A錢?
知道季嶼是個倔的,恐怕不會這麽輕易答應。岑景淮搶在他之前開了口:“你買兩杯茉莉奶綠吧。”
頓了頓,揶揄地晃了晃手裏的奶茶杯:“當然,買一杯然後跟我進行親密行為也行。”
季嶼:“???”
季嶼:“……”
季嶼臉皮子發燒,什麽A錢不A錢的瞬間抛到了腦後。他瞪着岑景淮,低聲呵斥:“你能不能正經點?”
萬一被人聽到了,還以為他倆今晚想幹什麽呢。
岑景淮驚訝:“這兩個字不是你先提的?”
他啧了一聲,把奶茶往窗臺上一放:“行不行了年級第一,怎麽還雙标呢。”
季嶼:“……”
季嶼心累地擺擺手。
算了,随便他。
雖然他要強,喜歡争第一。但在騷這件事上,他心甘情願輸給岑景淮。
岑景淮瞅着他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忍不住笑了。抓住他的手掌立起來,在上面輕輕拍了一下:“那晚上見。”
季嶼揮揮手:“晚上見。”
兩人說話時就在走廊上,沒避着人。
因此一班二班的同學都看到了這一幕,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也沒膽子偷聽。但看他們的模樣,顯然是熟稔的不能再熟稔了。
就離譜。
這兩人在年級裏算是風雲人物,一舉一動都備受矚目。之前也沒見他們來往過啊,怎麽忽然之間就這麽好了?
不過沒關系,一切搞不清的事都可以歸咎于愛情來得太突然!
一班同學看着面帶興奮的季嶼,二班同學看着志得意滿的岑景淮,齊齊得出了結論。
于是,等季嶼回到座位,就迎來了一個眼裏閃爍着八卦的寧樂彬。
“老實交代,你和岑景淮什麽關系?”
“能有什麽關系,”季嶼推開他的大臉,收拾了一下桌面,“朋友呗。”
“少來!”寧樂彬不信,“朋友你給他送奶茶?”
季嶼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還順便給你買了一杯,那我們倆什麽關系?”
寧樂彬:“……”
好、好像有道理啊。
“別瞎想了。”季嶼打了個哈欠趴下去,“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多做幾道題。”
瞬間暴擊。
寧樂彬苦兮兮地拿起筆,正準備繼續在題海裏奮戰,就聽到季嶼道:“哦對了,晚上你先回去吧,我就不跟你一起了。”
寧樂彬停下筆:“你去哪?用不用我陪你?”
“不用。”季嶼翻了個身,側臉在抱枕上蹭了蹭,含糊道,“我跟岑景淮一起。”
寧樂彬:“???”
寧樂彬:“呵。”
說好的普通朋友呢,他信他個鬼!
季嶼這一覺睡了兩個多小時,最後是被晚自習鈴聲吵醒的。他一個激靈爬起來,摸出桌洞裏的手機就往外沖。
得趕緊去奶茶店,不然等會兒人就多了。
果然,等他買完奶茶,後面已經烏泱泱排了一大波人。
還好還好,季嶼心有餘悸地擦了把頭上的汗,點開微信準備給岑景淮發消息問問他在哪。
剛打了一個字,肩膀忽然一沉。
季嶼回頭。
“搞定了?”岑景淮從背後半攬住他,順勢将下巴擱在他肩頭,笑吟吟誇了一句,“可真快。”
摟摟抱抱多了,季嶼已經對他這些小動作免疫了。壓根沒察覺到兩人這會兒的姿勢有多暧昧,只下意識回了一句:“男人不能說快。”
“哇哦,”岑景淮在他耳邊吹了個流氓哨,輕笑,“季嶼,你這是在對我說騷話嗎?”
季嶼一呆,恨不得抽死上一秒的自己,怎麽就沒克制住呢。
他尴尬:“不、不是。”
這就害臊了?果然還是見識得少了。
岑景淮在心裏感嘆,決定身體力行,好好鍛煉鍛煉他。年紀輕輕的臉皮這麽薄怎麽行。
“沒事,”岑景淮一手攬着他,一手拎着小龍蝦。像個人體挂件似的挂在季嶼身上,跟着他一步一步往前挪,“你想對我做什麽都行,我肯定任憑你為所欲為,不會喊破喉嚨讓人來救我。”
“去你的。”季嶼沒忍住笑了,曲起胳膊肘往後怼了一下。力道很輕,僅僅是岑景淮能感知到的程度,“走開,別貼着我,熱。”
這要是僅有兩人的空間,岑景淮打死都不會放手。
但現在剛好是放學,操場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他知道季嶼不喜歡被人圍觀,便沒再糾纏,痛快放開了。
飯要一口口吃,魚也一樣!
因為怕出事故,學校天臺一直是鎖着的,但這難不倒岑景淮。
他用了巧勁直接将門鎖打開,推開了輕飄飄的木門。
這是季嶼第一次上頂樓。
他這裏看看那裏瞧瞧,滿眼都是好奇。等他參觀完了,岑景淮已經将小龍蝦包裝盒打開了。
濃郁的鮮香味霎時蔓延開來。
季嶼深深吸了一口氣,陶醉道:“感覺會好吃。”
“必須的,”岑景淮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示意他坐下,“這家我吃了很多年的,待會兒你嘗嘗,喜歡下次帶你去店裏吃。”
季嶼渾然沒察覺到這又是一次約飯信號,無知無覺地應了:“好啊。”
店家東西給得很齊,一次性手套、筷子,甚至連垃圾盒都有。
季嶼把吸管插進奶茶杯裏,戴上手套開始吃蝦。
因為嫌浪費時間,他很少吃小龍蝦這種費事的東西。因此剝殼技術十分生疏,岑景淮已經剝兩個了,他一個還沒吃進嘴裏。
旁邊傳來一陣笑聲。
季嶼臉紅了紅,鬧小脾氣了:“笑屁啊。”
“我錯了,”岑景淮将那兩個完整的蝦仁放到他掌心,痛快道歉,“給你賠罪。”
季嶼本不想要,但再一想,這是道歉禮又不是白要的,有什麽可不好意思的。便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龍蝦肉一入口,季嶼眼睛就亮了。
岑景淮的品味沒得說,這小龍蝦确實好吃。肉質緊實、味道鮮美,不用沾湯就非常入味了。
季嶼細細咀嚼着,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剛剛不是嘲笑你的意思。”岑景淮忽然開了口。
嗯?
季嶼轉頭,那是什麽?
“是……”岑景淮又給季嶼剝了只蝦,微微一笑,“覺得你很可愛。”
季嶼一嗆,登時咳了個驚天動地。
這臉皮未免也太薄了。
岑景淮無奈将奶茶遞到他唇邊:“趕緊喝一口。”
季嶼瞪他一眼,接過猛灌一通方才好了一點。
只是卻留下了後遺症,說什麽都不肯再要岑景淮剝的蝦了。
行吧。
岑景淮拗不過他,幹脆湊過去手把手地教:“不能硬剝,看到這裏了沒?對,就是第二關節。”
他拉着季嶼的手指放上去,讓他親自感受位置:“在這裏多按幾下,會好剝很多,你自己試試。”
原來要這樣。
季嶼悟了。
他掐掉蝦頭,按照岑景淮說的在第二關節處壓了幾下。果然,原本堅硬的殼變軟了很多,幾下就剝開了。再抽掉尾巴,就是一枚完整漂亮的蝦肉。
“真的哎。”季嶼擡眸看着岑景淮,一雙杏眼亮晶晶的。
“嗯。”岑景淮點頭,誇了他一句,“幹得好。”
季嶼嘿嘿一笑,把那枚蝦肉遞給他:“給。”
岑景淮一愣:“給我的?”
“嗯。”季嶼點頭,十分恩怨分明,“謝謝你教我。”
說完,繼續低頭剝蝦了。
岑景淮從小到大,吃過許許多多好吃的。
他從沒在意過,不過些填飽肚子的東西罷了。
然而今天這枚小小的龍蝦肉,卻第一次讓他産生了珍惜的感覺。
夜色籠罩了整個天臺,岑景淮身體後仰,靠在牆上靜靜看着季嶼。
他正在認真剝蝦,睫毛長長地垂着,嘴唇微微抿起。像在幹一件什麽神聖的事,認真又努力。
暖黃色的燈光鋪灑下來,食物的香味萦繞在鼻端,而身邊則坐着他喜歡的人。
岑景淮的眸光一寸寸柔和下來。
歲月靜好,不外如是。
“岑景淮。”
季嶼忽然靠過來,小聲叫了一句他的名字。
“嗯?”岑景淮應了一聲,對上那雙期期艾艾的眸子,心跳忽然加快了。
夜黑風高,氣氛正好,寡男寡男。
正是最适合幹點什麽的時候,難道季嶼……?
岑景淮的眸光掃過他微紅的耳根子,喉結滾了滾,再開口時聲音已然有些沙啞了:“怎麽了?”
“我覺得你說的很對。”季嶼說。
岑景淮說:“什麽?”
“就是找對象的标準那裏。”季嶼有點不好意思地摳了下手指。
擔心他忘了,提醒道:“性別不能卡的太死、也不能找學習特別好的、得找個力氣大會翻牆的。”
“嗯。”岑景淮生怕驚擾了什麽似的,連呼吸都放輕了。他拼命按捺住劇烈的心跳,緊張地等着他的下文。
季嶼:“所以你們班坐最後一排,長得又高又壯的,皮膚還有點黑的男生,叫什麽啊?”
岑景淮:“……哈?”
岑景淮的表情咔嚓一聲,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