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岑景淮刷公交卡的手倏地僵在了半空。
“靓仔?靓仔!”公交司機叫了他兩聲, 見他都沒有反應,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靓仔想什麽呢, 上車啊。”
岑景淮這才回過神來,沖司機笑笑:“不好意思。”
轉身将季嶼拉了上來。
“這有什麽。”司機不甚在意地擺擺手, 見兩人都站穩了,一踩油門發動了車子。
現在的小孩可真不容易。
司機回頭憐憫地看了他一眼,學習學得都精神恍惚了。
幸好自己結婚早生孩子也早, 女兒十年前就考上大學了, 現在已經是一家上市公司的高管了, 不然也得遭這份罪。
這該死的內卷社會!
“你剛剛是什麽意思?”後門處,岑景淮将季嶼按到座位上, 抓住旁邊的扶手, 佯裝不經意問道。
“沒什麽, ”季嶼冥思苦想了好一會兒, 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只得壓下那股莫名的熟悉感,道, “就是覺得咱倆是一個學校的,以前說不定在車上見過。”
原來是這樣。
岑景淮扯了下唇, 心裏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失望。見季嶼好奇地望過來, 表情頓時一收,恢複成了平日裏玩世不恭的模樣, 挑眉:“似曾相識?”
季嶼沒聽出他口氣中的揶揄, 點頭道:“對對對。”
沒想到岑景淮語文成績不怎麽樣, 理解力倒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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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岑景淮擡手搭在他的椅背上,“說不定是前世的緣分, 那句話怎麽說的來着?”他裝模作樣思考了幾秒鐘,而後笑了,“有緣相遇心相連,默契結伴到永遠。”
前世的緣分麽?
季嶼抿了抿唇,心裏驀地酸澀了起來。
只是還不等這感覺擴散,就聽到了最後一句。
季嶼:“……”
季嶼實在想不通怎麽會有人随時随地都能騷起來,而且完全不需要觸發條件。
他一言難盡地看了岑景淮一眼,剛想管管那張肆無忌憚的嘴,後面就傳來一道理直氣壯的男聲:“小姑娘,你起來給我讓個座。”
季嶼回頭。
一個幹瘦的老頭站在他們不遠處,正爹味十足地教育一個穿着本校校服的女生:“現在的孩子啊,真是不懂事。自己坐着讓老人站着,學校和家長都是怎麽教的?連尊老愛幼都不懂,将來出社會能有什麽出息!”
“趕緊的,沒看我手上還拎着東西呢。這麽沒眼力見,當心以後嫁到別人家被婆婆打。”
女生應該是比較內向膽小的性格,被說得臉色漲紅,連頭都不敢擡,眼瞅着就要抱着書包站起來,季嶼看不下去了。
不說同是二中學生,哪怕不是校友,他也不會眼睜睜看着有人被欺負。
季嶼吸了口氣,正準備過去幫忙,肩膀就被按住了。
“用不着你。”
岑景淮将書包往他懷裏一塞,嗤笑:“這事兒我擅長。”
說着,慢悠悠走到老頭和女生之間,強勢地隔開了兩人。
老頭好不容易捏到了個軟柿子,已經翹起屁股算好坐下去的角度了,冷不防面前多了個礙事的,下意識就張嘴開罵:“沒長眼睛啊,堵這……”
剩下的話在看到比他高了一個多頭的岑景淮時,戛然而止。
“長了啊,”岑景淮吊兒郎當地插着兜,聲音不緊不慢,卻透着股氣死人不償命的勁兒,“所以才看到了你這個不要臉的老逼登。”
這下子,被氣紅臉的變成了老頭。
“你!”老頭顫巍巍地指着岑景淮,“你你你……”
“你什麽你,”岑景淮才不慣着他,一巴掌拍開那只抖個不停的手,“想坐專座自己打車去,沒錢打車就老實站着,少叽叽歪歪地搞幺蛾子。”
他冷笑:“你再逼逼一句,信不信我直接把你扔下車。”
岑景淮長得好、個子高,混起來的樣子特別像那麽回事,一看就不好惹。老頭瞬間怕了,可車裏那麽多人看着呢。他又不想那麽快認慫,梗着脖子色厲內荏道:“你扔一個試試?我今年可七十六了!”
“巧了不是。”岑景淮撸起袖子,作勢要邁步上前,“我今年還不到十六,公安局都拿我沒辦法。反正打不死就賠錢,我家有的是錢,就是不知道你抗不抗打了。”
老頭:“……”
看着他小臂上繃緊的肌肉,老頭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這要是真給他來一下子,那他這把老骨頭不得當場散架?
老頭就是個欺軟怕硬的,要不然也不會專挑小姑娘下手了。見狀哪裏還敢硬剛,正好公交到了下一站,趕緊拎着塑料袋灰溜溜下車了。
“搞定,”岑景淮放下袖子,對上季嶼的視線,頓時咳了一聲,“那什麽,我就是吓唬吓唬他,我從小到大都沒打過人。”
季嶼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
他撓了撓頭,總覺得自己今天好像魔怔了。
剛剛那一幕他也覺得有點眼熟。
大概是重生帶來的記憶混亂?
季嶼想了半天,實在想不出來,幹脆不理會了,跟在岑景淮後面下了車。
反正除了創傷後遺症,能忘掉的應該都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沒必要太糾結。
岑景淮家和他上次來的時候一樣,空曠而整潔。季嶼一邊将帶過來的東西往衣帽間裏放,一邊豪氣道:“等會兒你想吃什麽,我請你!”
雖然獎金還沒到賬,但他已經是鐵板釘釘的十萬富豪了!
這點小錢還是花得起的。
岑景淮倚在門框上見他小倉鼠搬家一樣,一點點把自己的東西從宿舍倒騰過來,只覺得心也跟衣帽間一樣被填滿了。
“哇哦,”他吹了聲口哨,“這麽大方的嗎?”
“那是!”季嶼拿起一個衣架,抖開冬天的外套,翹起唇角,“什麽都可以,随便點。趕緊的啊,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眸子裏的得意都快要溢出來了,頗有一種少年人的神采飛揚。和平日裏在其他人面前的穩重模樣截然不同。
岑景淮忍了又忍,實在沒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下次吧,下次再請,今天的飯我已經點好了。”
“你動作好快,”季嶼盤腿坐到地上,沒注意到自己已經不再跟他客氣了,“那等下你好好想想,想到了告訴我,我們可以留到晚上吃。”
岑景淮笑了,說:“好。”
季嶼的東西不多,很快就全部整理完了,只剩下些襪子內褲什麽的。他不好意思當着岑景淮的面收拾,正準備找個借口把他支出去,可視電話響了。
“應該是外賣送過來了。”岑景淮走出衣帽間,“我去看看。”
季嶼巴不得他趕緊走,揮了揮手:“去吧去吧。”
瞅見岑景淮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立馬掏出了壓在行李包最下面的幾條內褲,将它們疊好放進了櫃子裏。
将一切都弄好,季嶼又在衛生間洗了個手,方才腳步輕快地去了餐廳:“你今天點什麽了?我……”
季嶼呆呆地看着前方,聲音戛然而止。
餐桌上,除了一圈他愛吃的菜,還有一個造型精致的小蛋糕。
蛋糕整體呈米白色,以淡藍色和橙色為點綴,邊緣處墜着幾條惟妙惟俏的小錦鯉,能明顯看出是以鯉魚躍龍門為主題的。
上面用黑色寫着幾個漂亮的藝術字——
勇奪第一,未來可期。
季嶼愣住了,半晌才啞聲道:“你、你怎麽買了這個……”
“微信上的祝福太不正式了,”岑景淮拉開椅子讓他坐下,将小蛋糕推到他面前。微微一笑,難得的正經,“我想了想,還是想親口對你說。”
他将手放到季嶼頭頂,親昵地揉了揉他的頭發:“恭喜拿下比賽第一名,從此所願皆如願,所行皆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