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南柯夢(4)
番外:
伯父做了一個決定,取出了布夢網,扶正上元天妃為後。
可此後,仍舊如一樣,是九重天的天帝。
什麽都沒變。
五萬年後,天帝禪位,隐于六界,不知所蹤。
只有棠樾知道,伯父游歷六界,可歸所只有虛谷。
上元佳節,棠樾帶着花糕來找他。
虛谷無人,便到那鬧市尋他。
人潮中,棠樾一眼便認出了伯父。
一襲白衣,戴着面具,仍是如玉的谪仙。
他遠遠的看着伯父。
他一個人踱步走到橋上,寂靜的不融于鬧市。
棠樾嘆了口氣,想了想,招呼了身邊走過的小女童,蹲下身子,笑着遞給她一個糖人兒,指了指橋上人。
眼見着那小女童跳着過去,扯了扯伯父的衣角,遞給了糖人兒,又蹦噠着回來。
棠樾給了她一包甜蜜餞,問道:“那個人說了什麽?”
小姑娘笑得甜,想了想,有些納悶:“那人好奇怪,道了聲謝後,瞧着我,說,糖吃多了不好,讓我別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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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樾一笑,随着人潮緩緩走了過去,走到伯父身邊。
伯父盯着糖人沒說話。
棠樾說道:“虛谷的花,我今天去瞧了瞧,只要少澆水就行。伯父,你別總是澆太多的水,花不會渴死的。”
伯父緩緩一笑,算是應承了。
“父親……托我給你帶句話。”
伯父沒說話。
“他說,三日後潮海開水晶花,想着給你帶幾朵,養在虛谷。”
伯父自從禪位,便活脫脫當了虛谷花匠。虛谷裏,什麽花都有。
“好。”伯父只淡淡回道。
自從那日後,伯父再未見過父親,一字一句也從未讓棠樾帶過。
人潮擁擠,鬧市繁華,說不盡的熱鬧。
伯父突然說了一句話:“有些事,其實算不上恨。你懂嗎?”
棠樾一愣。
“神仙一世,不缺的便是年歲。有些事,時間流逝,便也淡忘了。愛恨,都能忘。我選擇大道忘情,忘的不是俗世紅塵,七情六欲。”
“那是什麽?”
“是所傷所痛,所累所怨。”
棠樾仍舊不解。
伯父一笑,敲了敲他的腦袋:“三日後,讓你父親同我一起去潮海吧。”
“啊?”
“傻小子。忘不掉的是你父親。”
棠樾這才明白,這麽多年兄弟二人不相見,不是伯父怨恨父親騙他,而是父親愧疚自己所為。伯父大道忘情時,便不再糾結。
棠樾想了想,小心問道:“那伯父,會忘了嗎?”
伯父一愣,又擡手恨恨敲了他的頭,笑道:“傻子。”
棠樾捂着痛楚,還沒回過神,就看到伯父轉身進入人群的身影,剛要追上去,就聽到伯父帶笑的聲音。
“三日後,讓你父親多帶幾株雪胭花,你伯母最喜歡。”
人群吵雜,早已看不見伯父。
棠樾捂着腦袋,微微一笑。
問了些傻話,伯父的大道忘情自來不是絕情,又怎會忘了?
後來,棠樾緊追着伯父,撒着嬌賴在虛谷睡覺,順便偷摸了幾瓶紅曲甘露喝,喝醉了還纏着伯父給自己說伯母長什麽樣子。
夜光如水,酒壺倒地。
棠樾倒在花海之中似乎看到伯父為自己披了一件衣裳後,緩緩離去的背影,醉意上頭,棠樾撐不住沉重的眼皮,閉上了眼。
那夜裏,棠樾做了一個好美的夢。
一個白衣谪仙,站在虛谷那片清豔的花海之中,久久未動。
月色清澈映照着那花海中的人兒。
緩緩的,他聽到幾聲清脆的鈴铛聲。
看過去,只見不遠處,一個穿着素青衣裳的女子攜着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童,向着那白衣人走去。
叮鈴——叮鈴——
不過晃眼,那女子已走到情郎身邊。
兩人緊握着手,相視一笑。
棠樾瞧着,只覺得這世上果真有天生一對的人物。
風動不止。
待他回神,那一家人都快走遠。
棠樾伸出手去——別走了,留下來吧。
話還沒說盡,只見那女子停住了步伐,轉過頭,是極清麗的面容。
“——伯母?”
她微微笑着,挽起耳邊碎發,瞧着棠樾,舉起手,靠近唇邊——噓。
随後,她擡眸,明豔一笑。
月色,都似乎因此轉暖。
風聲,都停歇在那花葉之間。
什麽都是寂靜的。
唯有那聲鈴铛,久久不歇。
叮——
叮————
啪!
棠樾是被伯父一巴掌拍醒的。
疼的龇牙咧嘴,不耐煩道:“人家正做夢呢!”
伯父好笑:“什麽夢?”
棠樾這才清醒過來,看着微笑的伯父,心下一沉,轉而一笑:“是一個極美的夢。”
伯父挑眉,嗤笑一聲:“南柯一夢,一場空。怎麽還如此高興?”
棠樾看着那被風吹成翻浪一般的花海,想了想,仰着頭對站直的伯父笑道:“雖是一場空歡喜,可只要有歡喜,誰又在乎是真是假?我若說夢是真,醒來是假,誰又能擾我清歡?”
伯父一愣後,微搖頭含笑。
棠樾仍是笑的沒心沒肺:“伯父,難道就甘願分清是真是假?”
眼前的谪仙微微一愣後,含了笑,轉身離去。
棠樾看着他的背影,咧嘴一笑,重新倒在花海之中。
晴日豔陽,微風拂面,處處好風光。
叮————
突然不知何處響起一聲鈴聲。
棠樾一愣後,捂住眼,咧嘴笑着,擡起手指靠近唇邊——噓。
夢有南柯,心懷黃粱,是真是假?
噓。
不可說。
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