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夜會

第15章 夜會

此次遠行,寧沅并沒有帶什麽貴重之物,唯一不舍的也僅有陛下給的那些賞賜。

那是她第一次鼓足勇氣救下很多人的證明。

沈硯想拿什麽都無所謂,但千萬不要是那些。

想到這兒,寧沅趕忙趁他翻找之際走至妝臺,迅速帶上镯子,把玉笛藏在腰間,最後抱上那盤金錠,老老實實蹲回了原處。

沈硯自被她這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吸引了視線。

“寧沅,你終于還是露出了馬腳。”

他眯了眯眼睛,冷聲道。

他踱步過來,居高臨下地望着她,見她外衫下鼓鼓囊囊,似蓋着一個托盤,很是神秘,又頗為在意。

他緩緩伸出手道:“拿過來。”

“我不。”

寧沅把身子縮得更緊了些,緊抿着嘴唇,眸中水光潋滟。

“寧小姐難道非要我動手嗎?”他有些不耐煩,“若屆時不慎扯壞了你的衣衫,再不慎弄疼了你——”

沈硯話未說完,寧沅便把那沉甸甸的托盤遞了出去。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寧沅一向信奉錢財乃身外之物,什麽都不若命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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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就給你!”她沒好氣道。

說歸說,可是那麽多金子就這麽被搶了,她真的很心疼。

寧沅默默抱膝,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委屈。

這就是那些惹他起了邪念的不祥之物嗎?

沈硯神思微凝,一把掀開上面遮蓋的綢布。

而後看着這些他親自換來的金錠,心頭一陣無語。

“……”

“你耍我?”他垂眸看着她,眸中風雨欲來,“你對我做過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我今次來,可不是為了找這個的,寧小姐。”

他把托盤重重擱在桌上,念及她的名諱時,已然帶着些咬牙切齒。

“你兇什麽兇啊,你要找什麽你自己找去,我也沒有攔着你罷?”

少女把腦袋埋在膝上,心中愈發委屈。

他深夜入室搶劫,不劫這些金燦燦的元寶,也不劫她這個如花似玉的美人,那他到底想要什麽啊?

沈硯在屋子裏粗略翻找一遍,始終不曾發現有什麽異樣之物,心中疑慮更甚。

“你……你到底在找什麽啊?”寧沅終忍不住問道。

這女人慣會裝傻,他若是貿然說出來,她日後只會更小心。

沈硯沒理會她,只是沉默着,開始一一歸置先前翻亂的床褥和桌面。

眸光晦暗,長眉微蹙。

他素來不近女色,縱然夜半私闖了寧沅的卧房,心中也沒有生出半分雜念,足以證明他并不是夢中那等龌龊之人。

可如果沒有外因,他為何會做這樣的夢?

沈硯暗自惱她,手中動作未停。

寧沅看着逐漸整潔的屋子,心中有些複雜。

她一向喜歡有生活氣些的房間,譬如書案上攤開的書頁,小桌上放涼的茶盞,以及在被褥裏打成一團的布偶。

可經沈硯這麽一鬧,案上的書被歸類放回了書架,冷掉的茶水被他倒去了渣鬥,布偶齊齊整整地坐在她的床頭,看着幾乎整潔至毫無人味兒的房間,似是在笑她——

寧沅,你終于住上了活死人墓!

看來沈硯還是個頗有強迫症的劫匪。

翻亂了她的屋子以後,還知道收拾案發現場。

果然,過度潔癖幹哪行都麻煩。

等等……

他不會是想趁機展現一番極好的收納功底,好讓她對他青睐有加吧?

“那個,沈硯,請問……你是來給我收拾房間的嗎?”

“其實這樣的事,大可不必等到半夜來做。”

見他懶得搭理她,她沉思片刻,恍然大悟道:“……如果你是怕白天被人看見,覺得丢人,半夜也不是不可以。”

“但你下次可以不要這麽突然嗎?”

“起碼要和我商量一下,這樣我也好在房間裏留人,不至于你我孤男寡女,共,共處一室……”

……

沈硯閉了閉目,深深吸了一口氣。

“閉嘴。”

寧沅輕輕“哦”了一聲,覺得自己蹲得有些腿麻,剛想扶着凳子起身,眼前卻忽然出現一抹白袍。

緊接着,白袍彎折,骨節分明的手抓住她的手臂,毫不費力地把她自地上拎了起來。

她猝不及防迎上了那雙不掩探究的眸子。

許是剛忙完,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吐落在她的唇上,帶着溫熱的癢意。

他離得她好近啊……

其實他除了哪裏都不怎麽樣之外,長得還挺好看。

寧沅下意識探出舌尖,舔了舔唇瓣。

當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的時候,掩在烏發下的雪白耳尖可恥地紅了。

怎麽像在索吻?

但她其實只是覺得有點癢。

沈硯該不會想強吻她罷。

這種事情不要啊!

“……寧沅,收起你那些欲擒故縱的歪心思。”

是一如往日淡漠疏離的聲線。

冷寂的月光投在他身上,在窗下扯出一道纖長墨影。

他的白袍輕掃在她的腳背,宛若旖旎愛撫。

縱他言語冰冷,也難熄滅眸中炙熱。

別以為她不知道,此時,他正深深凝着她,将她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個遍!

如此美色在前,想必他心裏定是冰雪消融,春暖花開了吧?

呵,到底是誰在欲擒故縱?

寧沅壓下心中情緒,在兩人略顯怪異的氣氛中硬着頭皮看向沈硯,輕聲道:“你鬧夠了嗎?”

少女聲線柔軟,帶着些許因困倦而生的纏綿尾音,裸露着的脖頸細嫩修長,身上甜香陣陣。

不言勾引,卻處處以退為進。

還好他對她素來沒什麽興趣。

只是他查遍了房間未果,思來想去,僅有一處或許會藏着那些東西。

那便是她的身體。

若不是念着她是個嬌弱姑娘,他真的懶得站在這裏同她浪費時間,不若把她帶去刑訊室仔細審問。

沈硯的目光緩緩描摹着她的身形,尋找着能藏物之處,不肯放過一個細枝末節。

“你……你別這樣看我。”

寧沅實在受不住這樣銳利且如有實質的視線。

這讓她覺得仿若被他一點點把用以遮蔽的衣衫挑開,而後赤條條地站在他面前。

“你心虛什麽?”

沈硯凝着她滿是緋色的臉,更加确信他的推測沒錯。

她身上定有問題。

他仍未收斂刀刃似的目光,寧沅害怕地往後退了一步,不慎帶翻了一旁的矮腳凳子。

凳子發出“咚”地一聲脆響,響徹在無聲的寂夜裏,顯得格外刺耳。

也正是這時,沈硯瞥見了她別在寝衣裏的那支玉笛。

竟喜歡到這等地步,連就寝時都要帶在身邊嗎?

常年靜若沉水的雙眸泛起一絲細微波瀾,而後他忽然大徹大悟。

她那笛音難聽的要死,都能用曲引兇獸。

說不定……說不定也可奏曲織就一個夢境,引他做出那樣的事。

這女人看似單純,卻實在心機叵測。

趁沈硯出神之時,寧沅甩開他,神色驚慌道:“你快走罷,攬星聽見我房中動靜,定會來看我安危。”

“被她撞見也罷,若是旁人知曉,那我可怎麽辦啊!”

秉着對她負責态度,沈硯來時就已下定決心,待回京後履行婚約。

如今既已大概知曉了她用的正是這笛子,索性坦然起來。

“我自會娶你為妻。”

“啊……?”

寧沅的大腦宕機一瞬,詫異地看着他。

“……你說什麽?”

她沒聽錯吧?

沈硯睨着她怔忪錯愕的神情,随着冷哼帶出一抹淡笑,似自嘲,又似譏諷。

“寧小姐,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

“還是不要了吧……”

寧沅顫着嗓音,若是細細聽去,還夾雜着一絲絕望。

“你說什麽?”

他定是聽錯了,她欣喜若狂還來不及,怎麽會拒絕。

“……我說不要。”

沈硯默了片刻,沉聲道:“事已至此,你還要與我玩欲擒故縱的把戲嗎?”

“好,那就如你所願。”

他唇角弧度微揚,眼神似是裹了被人脅迫卻不得不從的森寒。

……可強行被逼婚的人明明是她才對吧?

寧沅有些無措。

外間響起了稍有些匆忙的腳步聲,沈硯的語氣更是不善:“我告訴你,夢裏的事,你最好忘得一幹二淨,永遠不要提起。至于你我的婚約,待回京後,我自會上你家提親。”

說罷,一道白影迅疾如風,自寧沅面前掠過,掀起一陣清冷梅香,勾纏住她随風而舞的發絲。

……不是,他腦子有病?

在攬星推開門的剎那,沈硯越過窗沿,翻身去了牆外。

攬星怔然一瞬,看向站在房中獨身一人的寧沅,揉了揉眼睛。

“小姐,我怎麽感覺方才好像看見了沈大人?”

“是我還在做夢嗎?”

“可我剛剛明明聽見你倆在說話啊……”

她敲了敲腦袋,努力回憶道:“好像他說……他要娶你來着。”

寧沅趕忙捂住了攬星的嘴。

“他有毛病,你別什麽都信。”

寧沅心中的疑團愈發地大。

沈硯今夜總是反複提及那個夢,還屢次為它惱羞成怒。

雖那夢确是有些诋毀他的形象,可那終歸是她的夢境,他又如何得知?

難不成,他對她癡戀至入魔,故而對她施了什麽巫術,好讓他夜夜入自己夢來?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如此一來,若是她傻一些,便會以為是自己思慕于他,才屢屢夢見。

好高深的心機,好變态的行徑。

寧沅嚴肅對攬星道:“不行,今夜的事好生奇怪,我得查個清楚。屆時好去陛下面前揭穿他的陰謀詭計,一鼓作氣,把這婚給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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