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下藥

第18章 下藥

寧沅愈發氣悶,用手背狠狠拭了拭唇瓣,試圖抹去沈硯殘存在她記憶裏的觸感。

推門回到居室,她趕忙把身上借來的粗布衣裳脫下來,凝着沾染了草屑塵灰的衣物,不由想起沈硯那時候為了救她,還攥疼了她的手臂。

她把裏衣褪至肩下,見細嫩的肌膚上已落了壓紅的指痕,邊緣微微泛着青。

……他怎麽這麽用力啊?

她試圖用指腹把那紅痕揉開,卻發現只是徒勞。

如今她拖着跟蹤沈硯許久已然有些酸脹的雙腿,額上的青筋煩得直跳。

先前險些喪命樹下的恐懼依然如影随形,自己想探查的事情反而沒個結果。

周遭到處都是和沈硯有關的痕跡,惹得她總能想起他來。

寧沅覺得自己沾到了晦氣東西。

她不幹淨了。

但怎麽感覺……沈硯他好像滿載而歸!

耍了威風,得了便宜,好處讓他占盡了!

不行,她斷不容仇人如此快活。

想到裴子星那時囑咐她,要她給沈硯送壺茶水,她一時計上心頭。

要不然給他放點耗子藥好了。

Advertisement

……算了。

依沈硯那種謹慎性子,會不會喝下暫且不提,如果被他察覺,他定不會善罷甘休。

若因她的報複連累了無辜之人,她定會內疚死的。

更何況他也只是讨厭了點,沒到必須要取他性命的地步。

那該怎麽報複他呢?

寧沅換了衣裙,喊來攬星為她梳妝,見銅鏡中原本稍顯淩亂的散發很快變成了一個靈動的發髻。

她咽了口唾沫,道:“攬星,你給我弄壺茶水來,我去給沈大人送去。”

攬星喜出望外:“小姐,你終于回心轉意,打算與沈大人重修與好啊……”

她話未說完,便被寧沅打斷道:“順便在茶水裏放點瀉藥。”

攬星喜悅的尾音當即折去了驚訝:“……啊?”

“他那麽要面子的人,出點醜也就夠了,你說呢?”

她的聲音有些輕,聽不出什麽情緒。

攬星怯怯道:“小姐,沈大人的事……連你也聽說了啊?”

“嗯?聽說什麽?”

為了免生是非,寧沅并未告訴任何人今日計劃,只找了個借口說身體不适在房中睡覺。

可事實上沈硯這一整日都與她在一處。

他除了得罪了她,還能有什麽事?

攬星一口氣道:“沈大人先前在客棧外頭肆無忌憚地同旁人抵死纏綿,的确絲毫沒有把您這個未婚妻放在眼裏!小姐想給他一個教訓,也是理所應當的!奴婢這就去替小姐準備瀉藥!”

說罷,她便放下木梳,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寧沅愣在妝臺前。

不是,肆無忌憚?抵死纏綿?

謠言怎麽能離譜到這種地步?

片刻之後,寧沅端着托盤,垮着小臉,走在通往沈硯房間的廊中。

房內,裴子星正與沈硯分享近日的成果。

“執玉,咱們的人幾番追查,終于發現了些許線索。此地山脈後有一處村落,村裏人說有一位姓武的獵戶,頗通馴獸之道。”

“前些日子有人牽了頭大犬專門找他訓練,說要用以尋人。只可惜我今日趕到時,他已然入山打獵去了,明日我再去……”

“嗯。”

沈硯有一搭沒一搭敷衍着,心思全然放在寧沅的心聲上,還未等裴子星說完,便聽見門外傳來叩門之音。

“進。”他淡淡道,眼裏含了絲笑。

果真如他所想,她就是一只看似柔弱可憐,實則暗藏利爪的小貓。

只可惜,小貓的爪子只能堪堪劃破皮肉,并不會取人性命。

還是太過純良。

他莫名有些期待她會怎麽表演。

伴随着房門“吱呀”打開的輕響,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寧沅身上。

窈窕少女自面上頗有些艱難地擠出一個淺笑,細細看去,便會發現她雙目紅紅,好似剛剛哭過。

裴子星心中暗道不好。

他不是叫那小二來奉茶嗎?

他本意是想等那小厮前來,好暗中提點一番,告訴他沈硯并非是随意攀附之人,好讓他知難而退。

怎麽奉茶之人……竟換成了寧小姐?

看她這樣子,怕是已經知曉了沈硯被親一事,心中難過得要命,面上還要假裝強顏歡笑。

他有些扼腕于這段迫于父輩而不能随意解除的姻親。

沈硯很好,寧小姐也很好。

只是造化弄人,偏要把兩個毫無情意的人兒綁在一處。

想到這兒,他望向寧沅的目光便含了些許憐惜,率先開口道:“寧小姐怎麽來了?”

有他什麽事?

沈硯心中稍有不滿,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

寧沅本就心虛,裴子星突然發問,好容易壓下去的緊張更是咕嘟咕嘟往外冒。

她磕磕巴巴開口:“我,我剛覓得了一道新茶,想,想着送來嘗嘗。”

房門未合,吹來些許晚風,驅散了她耳後升騰而起的灼熱。

她穩了穩心緒,把托盤放在二人面前的圓桌上。

很是拙劣的演技。

沈硯在心中評判道。

若是裴子星不在,他尚有興致指點指點她,可他偏偏坐在自己房中,話還格外得多,他便沒了興致。

寧沅既已是他板上釘釘的未婚妻,他可不想看他們兩人眉來眼去。

“既已送了,便回去罷。”

沈硯垂眸,遮下眸中情緒。

她才不走呢,她還沒看他喝下去呢。

寧沅硬着頭皮留在原地,彎腰欲去往茶盞裏斟茶。

“這茶正溫,若是放冷了,便不好喝了。二位大人皆是宵衣旰食之輩,我若就此離開,你們定,定會忘了飲下。”

她挽起衣袖,露出一截藕白細腕,腕上正戴着沈硯挑的那只镯子。

本就雪白的肌膚被玉色襯得更加嬌嫩,行止間,自袖口散來陣陣甜香。

沈硯的視線一瞬不移地鎖在她的腕上,暗嘆他的眼光果真不錯。

……他怎麽總盯着茶壺看?

是不是發現了她的意圖啊?

寧沅留意到沈硯的目光,心虛更甚,一個不穩,便拂袖帶翻了一盞剛倒滿的茶。

杯中茶水盡數潑灑在了地上,空了的茶盞骨碌碌地滾去了沈硯腳邊。

這瀉藥茶,灑一杯便少一杯,若不能看沈硯親自喝下一整壺,她真的很痛心。

沈硯正欲彎身去撿,誰料寧沅的動作亦是飛快,先一步在他面前蹲下了身子,伸手握住了茶盞。

……怎麽身前有點癢。

寧沅垂首望去,見沈硯的一绺烏發恰垂進了雪白的溝壑之中。

而他的視線毫不避諱地往烏發彎折的深處探索而去,薄唇緊抿,凝眉沉思。

……

死變态!他又占她便宜!

寧沅“蹭”地站起身來,頭頂猛地撞上了他的下颌。

好痛。

她捂着腦袋晃了幾步,眼眶猛地騰起水霧,整張臉紅成了煙霞。

礙着她的複仇大計未完,她忍,她不能發作。

“寧小姐,你沒事吧?”裴子星關切道。

“沒,沒事。”

她不動聲色地提了提裙頭,佯裝無事發生一般,繼續斟茶。

沈硯的下颌亦是隐隐作痛,目含探究地看着她。

只是加了瀉藥而已,又不是什麽毒藥,她怎會如此忍辱負重。

既不斥他過分,也不哭他弄疼了她。

難道……她還有深藏于心未曾表露的目的?

直至她又如有暗示般地拉了拉身前裙頭,他這才恍然大悟。

名為報複,實為勾引。

都說人有三急,世間再強的高手,在面對這事兒的時候都格外脆弱。

他曾聽過一樁別國的宮廷秘事。

堂堂大內第一高手,在如廁之時,竟被一位僅僅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小太監給一磚拍暈了。

看來寧沅吻了他還覺不夠,竟想給他下藥,趁他虛弱,好做點更出格的事情。

方才一吻的悸動尚令沈硯有些難忘。

但他深知他并不沉淪,只是好奇。

好奇而已。

他更好奇她下了藥之後還想對他做什麽。

再者,他先前惹她哭了,如今只是好心哄她洩一洩憤罷了。

寧沅終于斟好茶,如釋重負地站在另一側。

“兩位大人請用。”

對不起了裴将軍,連累你實屬意外,她也不想的。

要怪你就怪沈硯,可千萬別怪她啊。

沈硯從容不迫地拿起茶盞。

眼見裴子星一同拿起,他好心提醒道:“這是送你的嗎?”

“你怎地這樣小氣。”裴子星的手頓了頓,轉頭去問寧沅,“寧小姐,這茶我能喝嗎?”

“啊……?我覺得……如果将軍并不是特別想的話,還是別喝得好。”

她同裴子星擠眉弄眼,試圖讓他體會她的用心良苦。

“是啊,她都這般說了,你就別喝了吧。”

沈硯不冷不熱地補充道,旋即以袖掩面,擡首去飲,再放下時,茶盞已然空了。

他沖裴子星展示了一番空空如也的茶盞:“你不妨給我罷。”

寧沅這女人,心思一向都在他身上,待會兒根本沒空閑管裴子星。

沈硯眸中充斥着對好友的憐惜。

寧沅沒想到沈硯竟然飲得如此痛快,再望向裴子星時,只希望他可千萬不要喝下去。

誰料裴子星幹脆一飲而盡。

真是沒眼看……

寧沅立身一旁,趕忙閉了閉眼睛。

左右那些政事已然安排好了,沈硯心中期待,哦不,好奇寧沅接下來會對他做什麽,便找了個借口,對好友道:“我還有邸報要看,你先回去罷。”

裴子星會意,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一番,起身道:“行,那你們聊。”

誰料寧沅眨了眨眼睛,沖他行了個女禮。

“那我也不打攪大人了。”

說罷,便跟着裴子星,前後腳離開了他的房間。

房門被她随手阖上,房間內殘存着她身上的甜香,混着兩人斷斷續續的話語,一同從廊中飄過來。

“裴将軍,你可有什麽地方不舒服?”

“我沒事啊,寧小姐何故如此關心我?”

……

怎麽事情的發展和他想得不一樣?

她果真就只是來喂他瀉藥,什麽旁的心思都不曾有?

……她那些勾引他的伎倆呢?

沈硯靜靜坐在桌旁,凝着方才盡數倒在寬大袖袍上的茶水,一時間若有所思。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