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夏夜
第28章 夏夜
寧沅順勢把臉頰貼在沈硯身前, 透過薄衫,依稀能感覺到肌肉線條溝壑。
雖不深,但恰到好處。
不知為何, 她覺得這樣的感覺莫名有些熟悉, 仿佛從前已倚靠過數次。
她想, 這催情.藥果然猛烈。
不但會惹得她渴求男人, 還會給人平添一種一見如故的宿命之感。
除了蠶食她的身體, 還會篡改她的精神。
這藥實在是太蠻橫了。
然她再氣也無用,自雙足離地的那一瞬間, 她只覺得頭暈更甚,連視線亦漸漸模糊起來。
症狀似乎更嚴重了。
忽然間,身後落入一片柔軟。
沈硯把她輕放在了榻上,猶豫着将手指搭在了她衣裙的系帶上。
寧沅認命地閉上眼睛。
她就知道,這樣的事沈硯求之不得。
不然也不會巴巴地從裴将軍那兒奪走這個絕佳的機會。
只是希望他不要折騰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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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若回府過晚,定又要挨罰。
不過,這床榻真的是很軟,軟得讓她有些昏昏欲睡……
随之而來的又是一陣昏天黑地的眩暈, 寧沅覺得自己仿佛一下子墜入了溫暖的海水裏, 正随着海浪沉沉浮浮, 周遭的一切都随之一同安靜了下來。
……
沈硯垂眸,睨着眼下鬓發淩亂,雙頰酡紅的少女。
她呼吸雖是粗重, 卻已變得綿長而平穩。
她就這樣……睡了?
修長的手指仍繞着她的裙帶, 只消輕輕一扯,便可春光乍洩。
他一時不知該不該繼續下去。
煩, 沒由來地煩。
沈硯仔細回憶了那日她看話本時心中所述。
美人中藥,會頭暈目眩, 渾身滾燙,總欲往那将軍身上貼去。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寧沅的症狀皆與那美人一一對得上。
可她也少了些許書中所述症狀。
譬如總想去扒自己的衣裳,譬如會主動湊上前去親吻對方。
更重要的是——
到底是什麽好人制的催情.藥,還能讓人在□□焚身之時睡着啊?
連他這個正常男子都被欲望折磨得精神抖擻。
更何況她這個所謂“中藥之人”?!
除非她根本就沒有中什麽催情.藥。
沈硯的臉色着實不大好看。
來時他順道記了路。
這間客房地處偏僻,恰在公主府的東北角,而今日的宴席則在正南,此處定當鮮少會有人經過。
若真發生了什麽,也無妨。
衣袍遮掩之下,是早已被她撩撥而起的欲念。
陌生詭異的感覺令他在這個夏夜格外燥熱,而始作俑者就這般毫無防備地躺在他的面前。
她以為她身中催情之物,且默許了他幫她疏解。
一瞬間,他想,他為何不能将錯就錯?
他總會娶她的。
邪念陡然而起時,沈硯鬼使神差地輕輕使力,身前的繩結便輕而易舉地散落開來。
當白皙圓潤的肩和秀美鎖骨暴露在他視線之下時,他忽然想起了那汪安靜柔軟的目光。
急促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從不憚于以惡意來揣度旁人,以至于他覺得寧沅的所作所為,不過是想攀上一個值得托付男子。
然而在剎那之間,他忽然覺得,她或許沒有騙他。
或許她真的以為是自己中了催情.藥,或許又是真的信任他,才願意在這樣的緊要關頭,把自己全然托付給他。
他不該辜負這份信任。
屋內靜默片刻。
沈硯深吸一口氣,開始為她笨拙地系好裙帶,再度把她打橫抱起,幹脆利落地踹開房門,消失在了公主府的牆頭。
不久後,寧沅便已經躺在了沈府的客房之中。
沈硯随意點了兩個女使,旋即看向明決。
“你們留在這兒照顧她,明決,你去請個大夫,再往寧府跑一趟,就說我母親見寧小姐十分投緣,留她去府中一敘,天晚了,便留她暫住。”
衆人應了聲是。
吩咐罷,沈硯又瞧了眼乖乖窩在被子裏的寧沅。
通紅的臉頰似是染了最濃豔的晚暮。
他從前不是沒有見過這樣的晚暮。
那時,他把她從河裏撈回來,她一連燒了三日,頰邊也是這樣的霞色。
……對了,發燒也會令人頭暈目眩,渾身滾燙。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他無語凝噎,俯身探了探她的額頭,繼而輕車熟路地給她搭了條濕帕子,直至大夫匆匆趕到。
探過脈,胡子花白的大夫恭謹道:“還好大人有先見之明,做了降溫的舉措,待她溫度降下來,再吃些療愈風寒的藥,便無礙了。”
“這姑娘身子有些虛弱,先前應有寒氣入體,尚未徹底清理幹淨。”
“入夏多汗,她裏層穿的又是吸汗的衣料,偏偏外頭這層又不大透氣,那汗一涼下來,卻散不出去,加之心中驚悸,這才激出了她體內的寒症。”
沈硯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他就知道。
他做事素來缜密,換酒一事,神不知鬼不覺,怎麽會被長公主貿然知曉,還有機會給寧沅再換一杯催情.藥?
*
夢中,寧沅仍在荒無人煙的海裏浮浮沉沉,不知過了多久,這才好容易盼來了一艘船。
“勞煩船主人救我一命!”她忙招手道。
主人聞言,掀起簾子走至船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你便是這樣求人的?”
她昂起頭,恰對上那副冷淡的琥珀淺瞳。
“……沈硯?求求你了,你救我上去罷。”
她特地放軟了聲音,可憐巴巴道。
他施舍給她一只手,不由分說地把她拽上船頭。
“謝謝你呀。”
她渾身盡濕,坐在船艙的木板之上。
他斜睨着她:“我救了你的命,你就還我這麽一句輕描淡寫的謝謝?”
“……那,那你想怎麽樣?”
他輕輕一推,便把她推倒在船艙裏,俯身過來,道:“自然是以身相許。”
她試圖推開他,可不知怎地,看上去很是清瘦的男子仿若有千鈞之重,她怎麽推也推不動。
夢境漸漸與現實交彙,她嗫嚅道:“沈硯,你怎麽這麽重啊。”
在書案前打發時間的沈硯陡然聽見了什麽,卻因隔得有些遠,一時沒聽清,問道:“她說什麽?”
守在她床榻前的女使面面相觑。
“公子,這位姑娘說你很重……”
重?
沈硯蹙眉。
裴子星可比他要重,她怎麽不說他,還誇他肌肉健碩。
眼見她家公子的臉當即黑了下來,女使忙機靈地添了個字,“要。”
另一位忙附和道:“對,這位姑娘說,您怎麽這麽重要。”
“是麽?”他将信将疑,撂下書走上前來,“我且聽聽。”
夢裏,寧沅依舊掙紮不休,恰巧擡了擡聲音。
“沈硯,你個變态,你別扒我衣裳……”
夢中的激烈令寧沅陡然睜開眼睛,心跳個不停。
入眼便是兩個目含羞澀小臉通紅的陌生女使,和居高臨下冷眼瞧她的沈硯。
周遭的裝潢已與昨夜不同,不露奢靡,顯得溫雅古樸。
但若是懂行之人,一眼便知其間的一磚一瓦皆是絕品。
這大抵是沈府。
她努力回溯一番昨日記憶,斷檔在沈硯抱她走去床榻之前。
之後發生了何事,她一絲一毫都不記得。
現如今她整個人牢牢裹在被褥裏,衣衫已被汗濡濕。
“……奴婢去瞧一瞧藥有沒有煎好。”
“……奴婢去給姑娘取一套能換的幹淨衣裳。”
寧沅尚處在剛醒的茫然裏,見房間內只餘沈硯與自己兩人,下意識道:“對不起,我沒有要攪擾你好事的意思。”
沈硯不解:“什麽好事?”
寧沅咽了咽唾沫道:“……調戲女使。”
“我都看見了……她們的臉都紅了。”
沈硯艱難阖了阖眼。
這女人活在世上,大抵就是為了氣他。
“她們是被你調戲走的。”
她訝然道:“怎麽可能?我才剛醒……”
他冷哼一聲:“是啊。”
“就你在夢裏喊,什麽扒衣裳,什麽死變态……還不知道在沖誰撒嬌。”
“旁人到底也是未嫁的姑娘。”
說到這兒,他故意嘆了口氣,惹得她更添愧疚,而後頓一了頓,明知故問道,“寧小姐,你夢見的是誰啊?”
“沒,沒誰。”
她別開眼,不敢吱聲,掩在烏發下的耳根可恥地紅了。
救命,她怎麽總夢見沈硯!
且夢裏的他一次比一次離譜。
思來想去,大抵是他們二人日漸親密之故。
上回她在客棧外氣急敗壞,親了他一口,後來便夢見她在夢裏和他親吻。
昨夜她中了催情.藥,後來便夢見他倆這樣那樣,是不是說明……
該發生的,已然發生過了?
她試探問沈硯道:“那個,我的催情.藥可解了?”
說起這個,沈硯便很是無語。
為什麽會有人連自己是發燒還是中藥都分不清楚?
人在無語至極時真的會笑。
他輕笑一聲,道:“你說呢,寧小姐?”
“你自己身子究竟如何,你自己都不知道?”
她如今身子不燙了,頭也不暈了。
想必那催情.藥已然解了。
……可惡,她怎麽又是沒有絲毫感覺?
明明話本裏寫過,未經人事的少女初嘗禁果後都會腰酸腿軟,身子疲累。
她怎麽覺得她除了有些熱,反而神清氣爽?
而且那過程裏的充實與驟失她也絲毫不曾感受過。
“……我記得後來我好像暈過去了。”她語氣溫吞,換了個更委婉的問題,“那之後……咱們在公主府留了多久呀?”
“不久,大約一盞茶罷。”他随口道。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寧沅心下一驚。
這麽快!
難怪她沒什麽感覺!
寧沅自诩雜家,博覽群書,心中自然明白,歡好與親吻的區別很大。
親吻只看技巧與情意,只要這二者到位,任誰都能飄飄欲仙。
至于歡好是否能得到良好的體驗,外在條件才最為緊要。
她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向沈硯革帶之下的白袍,心中稍有嘆惋。
沈硯對她的心聲愈發無語。
她就不能把他往好處想?
想他其實是個正人君子,按捺了不軌之心,并沒有碰她嗎?
他冷睨她一眼,道:“你看什麽?”
好兇。
寧沅癟了癟嘴。
“沒……沒看什麽。”
他怎麽就生氣了?
她默默移開目光,埋着腦袋。
轉念一想,那個眼神的落點……但凡是個明眼人,都不可能不知道她究竟是在看哪裏。
可她沒有當即誇贊他,反而是心虛地挪開視線。
這對于每個男子大抵都是一種無聲的羞辱。
但不管沈硯究竟行與不行,昨夜事急從權,他都是她的恩人,而不是她的恩客。
對人家天生不可更改之物,報以這樣的眼神,實在是有失妥當。
她想了想,開口道:“沈硯……”
“閉嘴。”
他自是知道她想說什麽,可他一個字也不愛聽。
她低低“哦”了一聲,把聲音放得更軟了些。
“我沒有那個意思,你別生氣了。”
“昨夜還是謝謝你了……其實我覺得你是個很好的人。”
……好蒼白的寬慰。
也怪她平日裏并不喜歡與人打交道,真的需要說些違心話的時候,三棍子也悶不出來什麽好聽的。
早知道不看那一眼了。
虧她整日裏罵沈硯是個變态,在他眼裏,她自己現下肯定也好不到哪裏去罷。
她羞愧更甚,默默把自己往被子裏縮了縮,腳趾蜷在一處。
正在她尴尬到不知該如何自處時,去了許久的女使終于姍姍來遲,端來一碗熬得濃黑的藥。
寧沅接過藥盞,湯匙輕輕攪動,她吹了吹冒出來的袅袅白煙,濃重的藥味便在鼻尖擴散開來。
她皺着眉頭問道:“一定要喝嗎?我感覺我已經很康健了。”
小女使愣了愣,瞥了眼窗邊負手而立的公子:“您,您如果實在不想,也……也可以不喝?”
見自家公子的手掌攥成拳,她頗有眼色轉變道:“可公子帶姑娘回府時,夜已深了,是明決拿着公子的名帖,親自去大夫府上将他請來的!姑娘,這不僅僅是藥,更是公子的一片苦心吶!”
寧沅蹙着眉,給自己戴上痛苦面具:“……算了,我喝。”
小女使見沈硯的拳稍松了松,卻還未全然松開。
她靈光一現:“……不過我們公子這般惦記姑娘,自然知曉姑娘怕苦,早就囑托奴婢為姑娘備了蜜餞,奴婢這就去拿!”
她餘光見沈硯的手又松松背在身後,這才呼出一口氣,轉身去小廚房取蜜餞。
寧沅捧着藥碗,感激道:“沈硯,謝謝你,沒想到你這麽體貼。”
“謝謝你”這三個字他真是聽倦了。
“你就沒什麽旁的能和我說嗎?”
這邊兒寧沅見藥涼得差不多了,皺着一張小臉,閉氣仰首,将它一口氣喝了個幹淨,旋即把藥碗擱在一邊兒,拈起一塊蜜餞放入口中。
待苦氣消散些許,她終于想起來問:“哎?那藥不是已經解了嗎?我如今喝的這是什麽呀?”
沈硯心中冷笑一聲。
若她在女使說去看藥煎好沒時問,他大抵會毫不猶豫地告訴她,她昨夜并沒有中什麽催情.藥,而是寒症引起的發燒。
現在知道問了?
可惜晚了。
他轉過身,清冷涼薄的唇角噙起一抹溫柔的笑。
他頗有些動容道:“沅沅,這是安胎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