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偷聽
第30章 偷聽
“吃醋?”
寧沅仿着他的語氣, 自唇瓣中慢慢咬出這兩個字。
纖長的羽睫緩緩翕動幾下,不滿道:“我為什麽要吃醋,我就不能只是單純的生氣嗎?”
很好, 嘴很硬。
有他幾分風範。
沈硯平靜地吸了一口氣, 悠哉問道:“那你說說看, 你在氣什麽?”
他就不信了。
他問過的難纏之人不少, 從未有一個能在十句話內絲毫不露破綻的。
先前他聽見的心聲不假, 她再裝又能裝多久?
寧沅并沒有思考太長時間,正色答道:“我問你, 咱們的婚約解了嗎?”
“沒有。”
沈硯微阖眼眸,凝着她秀麗的側臉。
寧沅亦不甘示弱地回視着他。
她方才雖然慫了點,沒徑直踹開房門,當即把他們抓奸在床,但她可什麽都聽見了!
“你說,我好歹是個世家小姐,你是不是有義務在外人面前維護我的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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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硯握着杯子:“你繼續說。”
“所以,衆目睽睽之下, 你來這種地方, 與那樣妖嬈的姑娘獨處一室……若是傳出去, 下回這個宴那個宴的時候,我是不是要淪為衆人笑柄?”
他似有了悟道:“言之有理。”
“所以我不是吃醋,我只是怕失了面子。”
“嗯。”他若有所思地颔首。
寧沅見他爽快應下, 舒展手臂把身前的杯子推遠了些, 長長松了口氣。
“好了,我現下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若你能說出什麽迫不得已的東西, 我便大人不記小人過,暫且放你一馬。”
沈硯凝着她, 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若他沒有故意诓她那藥是安胎藥,其實解釋起來很容易。
他大可以直接邀功,說他早就頗有先見之明地預見了那夜會發生的事,先一步換了那藥,他們什麽事情都沒發生。
可事已至此,現在再說這個,似乎晚了些。
他只好隐去過往那一部分。
“家中與那位娘子有些淵源。她從前常與趙之桓打交道,我方才只是問了她些事情。”
“因這事兒終究與你有關,難免提起你,她說你是一個有趣之人,我附和了一句,僅此而已。”
寧沅抿了抿唇。
“真的嗎?”
“不信你可以自己去找她。”
“寧小姐,我并沒有做什麽讓你淪為笑柄之事。”
眼見她的嚣張氣焰弱了下來,沈硯好心提醒道:“再說,我若真的只是來此處尋歡作樂,怎麽會在你剛坐下不久便出現了。”
“怎麽不可能啊?你上次不也就一盞茶的時間嗎?”寧沅未過腦子道,“你自己親口說的。”
“……”
沈硯未再出聲,沉默之中,他發現了些許不對勁。
她似乎覺得他那方面很有問題。
并且毫不懷疑是她的錯覺。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沈硯抿唇,眸中有些不解。
就這般以貌取人嗎?
他雖然不若子星壯碩,可也是終年保持着習武的習慣。
再說了,她又沒試過,她憑什麽妄下定論。
片刻後,寧沅讀懂了他眸裏愠着的薄怒,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讪讪移開目光。
“對,對不起啊,戳到你痛處了。”
痛她個頭。
他久違地生出一種受人所冤後怒至冷笑的感覺。
“你問完了?”
她輕快地“嗯”了一聲。
“那你的氣解決了,現下來談談我的氣。”
她疑惑道:“你有什麽可氣的?”
“我好歹是朝中肱骨,每日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着我,你我婚約未解,當着外人的面,你是不是要維護我的顏面?”
……這話怎麽聽着有點耳熟呢?
黑白分明的眸子眨啊眨,又是一副無辜神情。
“……我承認,我方才是口無遮攔了些,不過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說出去。”
沈硯阖了阖眼。
“我說的不是這件事。”
“那你說,你說……”
“衆目睽睽之下,你當着我的面,與旁的男子摟摟抱抱,若此事傳出去,下回這個宴那個宴的時候,我是不是要淪為衆人笑柄?”
她咬了咬唇道:“我是不得已而為之……”
“你不會主動來找我嗎?”他意态疏淡。
“……然後與你摟摟抱抱?”
“怎麽?不可以?”
沈硯仍是一張巍然不動的冷臉。
“我是個好人,斷不會見死不救。”
“……沈硯,都已經過去這麽久了,你怎麽還惦記着這個啊?”
寧沅盯着這張眉目清朗的面龐,很快下了定論。
“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我不是吃醋,我只是要面子。”
——可惜未等他反駁出口。
她飛快應下:“行,我答應你,只要婚約未解,下次絕對不會在衆目睽睽之下讓你吃醋。”
沈硯張了張口,正欲再度出聲,卻見寧沅蹭地站起來,拽住他的衣袖便往外跑去。
她盯着已然骨碌走遠的馬車,跺了跺腳惋惜道:“都怪你,和我閑扯這麽久,害得我一時忘了盯梢。”
“現在怎麽辦啊?”
沈硯算是明白了何為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其實拌嘴也是這樣。
寧沅此人,思考全靠腦補,但偏偏堵了他的嘴,不容他辯駁一句。
她一個話岔接一個話茬,若是他再拐回去提從前,倒像是他在口是心非。
他只能接着她的話,不以為意道:“你跟着他做什麽?若只是想報那杯酒的仇,不若從長公主身上想辦法。”
她搖了搖頭:“也不是全然為了報複。”
“我只是想知道,他的那些外室……當真是長公主口中的狐媚子,還是也同我一樣,被迫遭受了什麽。”
沈硯有些意外,垂眸望向她。
“為何想去管那些人?”
率先入目的是少女溫軟的側顏。
笑起來的時候,圓圓的眼睛慣會彎成月牙兒,不笑的時候,目光柔柔,反而會透出些許安定人心的溫暖。
柿子姑娘此刻看起來有點惆悵,但回過頭時,很快又挂上了她一貫的淺笑。
“身陷險境時,不是每個人都能等來救她的人,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自救。”
“如今我也想當一回這個救人之人。”
趙之桓是此間常客,醉酒後吐出的東西也不少,沈硯很輕易便從花娘口中得到了有關于他的很多消息。
只是在這之前,他并不把這個纨绔子弟放在眼中,自然也無視了從屬于他的那些女人們。
這世上妄想攀附他的人很多,他先入為主地以為趙之桓的女人大抵亦是貪圖權貴之輩。
如今聽了寧沅的一席話,他忽然覺得先前的想法實在是太過傲慢。
起碼在他眼中,寧沅只是貪圖男色,而非貪圖權貴。
想到這兒,他沉吟道:“或許我有法子帶你過去。”
“比他的馬車要快,也不必繞路。”
*
寧沅倚在趙之桓那藏匿外室的宅院後牆,面色白得似紙。
她蹙眉半晌,終于“哇”地一口,把本就沒吃多少的晚飯吐在了牆邊兒。
沈硯探出手,幾番躊躇,輕輕覆上她的背。
“不至于吧?”
“怎麽……不至于?”她撫着胸口順氣,雙腿尚有些抖,“哪有你這樣的啊?要用輕功帶我也不吱一聲……”
她那時陡然被一陣力拎至了半空,聽着耳畔風聲急吼,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剛合上須臾,他帶着她忽地落至一處房頂,足下剛剛踩實,而後又是一空。
她茫然四顧,卻發現自己正被身旁的沈硯拎在半空中,随他踏風急行。
她險些在空中昏過去。
他一邊輕撫着她的背,一邊嫌棄道:“我小時候第一次被師父帶去十三層佛塔頂,也沒你吐得這般厲害。”
“先前千秋宴救你的那個暗衛你還記得嗎?她初學時,也沒你吐得這般厲害。”
寧沅怒道:“你敢說全然是我的問題嗎?你師父帶你上佛塔時,只拎着你的衣裳啊?”
“你有沒有想過衣裳破了怎麽辦?”
沈硯頓了頓:“你我終究男女有別。”
“我又不會不顧及你的安危。”
寧沅氣得翻了個白眼:“睡都睡過了,抱一下怎麽了?”
“這是特殊情況,我又不會怪你。”
說罷,嘔意再度湧了上來,她扶着牆俯身下去,這回只能吐出些酸水。
……等等,睡都睡過了。
寧沅适時又想起了那碗安胎藥。
都說懷有身孕的女子會比較容易犯惡心,她這般不會是真有孕了吧……
不過懷孕真的會這麽快犯惡心嗎?
自她略懂人事後,唯有話本裏提到過女子未顯懷時一吐,一暈,大夫一來,便查出了身孕。
她從未在府上見過有孕的女子,也并沒有什麽可以參照,只依稀想着,或許她真的懷了孩子。
她擡眸狠狠剜了眼身旁的沈硯。
忽然聽見身旁“吱”了一聲。
他抱起她,掠身而過,落在了微微透出光的後窗與外牆的縫隙裏。
寧沅垂眸,見他的手臂仍搭在她的腰後,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夏衫傳過來。
牆外的蛐蛐兒叫聲給藏在夾縫中的二人平添了些近似于偷.情般的暧昧。
她有些驚慌地擡頭,恰迎上他那雙沉靜如水的琥珀淺瞳,昏黃的燭光映在沈硯臉上,宛若一只蟄伏在暗夜裏的虎豹。
“沈硯。”她輕聲道。
男子微微蹙眉,修長的手指豎在唇邊,朝她搖了搖頭。
可這話她不說出口真的會死掉。
她漲紅着一張臉,往他身前湊了湊,試圖與腰後的大掌隔開些距離。
“你別得寸進尺。”
沈硯:?
他垂眸看向幾乎趴在自己身前的少女,壓低聲線道:“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在做什麽?”
她能做什麽?
她不過是想遠離他的手而已。
他虛虛地攬在她的後腰,惹得她有些癢。
院外很快傳來了馬車停靠的聲響,緊接着便是房門被踹開的聲音,再之後,一個滿是醉意的嗓門響起來。
“終于見着你了,快來給爺親親!”
似乎是有女子在拼命躲閃。
“別……你別這樣……妾服侍您去沐浴好不好?”
“沐什麽浴,老子身上幹淨得很……”
屋內男人急切地撕扯着女子身上的外衫,混雜着些許女人的小聲抗拒。
再之後,女人的抗拒便被悉數吞沒,僅有些嗚嗚哝哝之音從窗子裏溢出來。
……
同屋內的熱火朝天相比,夾在牆壁縫隙的兩人沉寂着。
沈硯之所以放下她後,仍把手虛攬在她的後腰上,乃是因為這後牆周遭皆是曬幹了的稭稈,幾乎僅有這方寸之地容二人藏身。
若是她不知情時後退一步,很容易在這樣的靜夜裏發出異響。
可惜身前的少女許是難得覓此占便宜的良機,光明正大地貼在他身前,并未有動彈的打算,只豎耳靜聽着房內的動靜。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他的手收也不是,落回她的腰上也不是,只得懸在半空,回憶起先前掌心中那纖細一筆,下意識虛握了握。
屋內的二人是在親親。
且動靜頗大,唇齒碰撞的聲響她在外面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看樣子,這屋裏的女人如今并不情願,若非要拿話本中的情節概述,大抵是在被強取豪奪。
可她未知來龍去脈,不知女子的不情願是因懷了身孕保護寶寶,還是她本身就厭惡趙之桓碰她。
她不能輕易行動。
若是打草驚蛇,不僅功虧一篑,還會累及兩人聲名。
寧沅不喜歡這樣口水沾滿臉的惡心吻技,再度擡眸,目光不自覺地落向了男子的薄唇,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個夢。
那是她唯一一次嘗試親吻。
“……你看什麽?”
男子壓低聲線,面色有些不耐。
“沒,沒看什麽。”
她心虛地移開目光,不安地動了動。
沈硯能知她的心聲,怎會不知她方才腦子裏在想什麽東西。
他有時候真的不懂寧沅。
若說她喜歡他,她偏偏更喜歡在心中拿他和子星相較,再得出一道他不如子星的結論。
若說她不喜歡他,可她偏偏又會吻他,會主動提議讓他與她親密,甚至還會對着他暗自肖想。
甚至她現在幾乎靠在他的身前,肌膚與肌膚之間只隔了幾層薄透的夏衫。
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份頗為可觀的彈軟。
他下意識蹙眉,垂首,不可控地看向了那份異樣感覺的來源。
空氣潮濕,光線幽暗,那抹挺拔的瑩白掩在開襟之下,便顯得格外幽深。
意識到自己究竟在看什麽的時候,他趕忙別過臉面壁,一貫平靜的眼眸中帶着深深的自我懷疑。
而與他一牆之隔的後面,逐漸傳來些他不大明白的聲響。
似乎是桌子在一次一次撞着牆壁,伴随着幾乎快要散架了的年久失修的嘎吱聲響。
趙之桓似乎是在扇那女人巴掌,還給她扇哭了。
女人小聲壓抑着啜泣,似乎不想讓這樣悲苦的聲音自這間小屋中傳出來。
他暗暗攥緊了掌心。
他一貫看不起對女子動手的男人,更何況這屋子裏的還是個孕婦。
屋內的動靜愈發激烈,寧沅聽見“咚”地一聲悶響,下意識抓住了沈硯的手臂,這才發現他的手在暗自用力。
而後木床搖曳的聲響便傳了出來。
寧沅想,大抵是趙之桓把那女子丢去了床榻。
再看向沈硯時,見他面色很是凝重。
她開始默默地想,如若那日沈硯沒有幫她解了這迷情.藥,在公主府那間偏僻屋子被欺負的人會不會就是她了?
她雖然腦子還算好使,可到底是被嬌養在府上的千金小姐,平日裏最大的力氣活也就是種菜下廚。
讓中了藥頭暈綿軟的她去對抗這樣一個禽獸,她着實做不到。
她緊蹙着眉,身子微微有些發抖。
沈硯的心緒被她的心聲稍緩,他安撫似地瞥她一眼,輕聲道:“你別怕,他不敢打你的。”
“而且已經過去了,你不會有事了。”
……打?
寧沅短暫地愣了一下,覺得他說的大抵是趙之桓這種罔顧婦女意願,強取豪奪的暴劣行為。
她輕輕點了點頭:“嗯,我知道。”
她捏了捏他的手臂,輕輕道:“你很緊張嗎?”
沈硯沒有答她。
其實他也不知道他緊張的來源到底是什麽。
是對于屋內男子惡劣行徑的憤怒,亦或者是對她主動打破了平日距離的無奈,還是這些頗為古怪的聲音。
他總覺得趙之桓又親又打,該不是僅僅為了找一個柔弱女子洩憤那麽簡單。
木床的嘎吱聲響越發激烈,在那女子的一聲輕吟劃破夜空時,寧沅猛地掐了一下他的手臂。
他垂眸看向她。
柿子姑娘的臉頰鮮紅欲滴。
“對對對對不起。”
她也不想的。
可她從前只在話本中看過這些東西,雖親自感受過一回,但那時她暈了,如今還是頭一次神志清醒地在現實裏聽見這些。
再看看人家沈硯,面不改色,俊臉冷白,一看就是身經百戰的老手。
就是不太行。
男子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你到底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紅得發燙的臉蛋。
她想的有這麽明顯嗎?
他怎麽什麽都知道啊?
也是,面對他這種人,她這樣的純情少女的心中所想本就幾近透明。
但是她也就是想想,他都不知道幹過多少次了。
她不滿地輕哼一聲道:“對你這種道貌岸然的變态而言,我想的那點東西能算什麽。”
“你說什麽?”
寧沅挑挑眉,若無其事地別開了腦袋。
屋內的聲音未減,反添了男子和女子混在一處的喘息。
饒沈硯再無心情事,也知道這樣的靡靡之音意味着什麽。
趙之桓的洩憤終于要變作洩欲了嗎?
他忽然很後悔答應帶着寧沅來。
她本就沉迷男色,如今再聽見這些,好好一孩子回頭再學壞了可怎麽辦?
忽然,女子一聲驚叫。
屋內男子醉醺醺道:“好嬌嬌,別躲啊……腫這樣大,不就是要給郎君捏的嗎?”
寧沅本就捏着他手臂的手又是一緊,尴尬地腳趾蜷縮,扣了扣地。
要命,若是和這樣的男人共度一生,她還不如一頭撞死。
她頗有些後怕地理了理衣衫。
沈硯本就心煩,她又總是掐他,雖不疼,甚至還有些癢,在這狹窄的空間內卻讓他覺得放大了數倍,倒像是她在趁機揩油。
“寧小姐……”
他擰着眉,涼薄的視線掃過去,正欲讓她松開手,卻恰見她攥着衣襟。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其實她今日穿的是男裝。
若非故意把衣襟攥起來,很難窺見其完整形狀。
如今腰帶一系,素手一攥,反而将其下的可觀徹底勾勒了出來。
視線多停留了片刻。
但僅在這片刻之間,寧沅恰好擡眸看向他,下意識順着他的目光落點望過來,頓時腦袋嗡了一聲,往後猛退了一步,試圖與他拉開些距離:“你你你……”
與此同時,幹脆的稭稈“咔噠”響了一聲。
——“不會也想對我這樣吧?”
這是她未說完的話。
下一瞬,沈硯已然捂住她的嘴巴,攬過她的腰,把她壓在了房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