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地位

第35章 地位

寂靜之中, 裴子星滿懷歉疚道:“寧小姐,你……有無大礙?”

寧沅抱着腦袋,把自己埋在大袖裏一動不動。

還理她幹嘛呢?

不如就當她死了吧。

裴子星欲替少女拂去身上塵灰, 剛彎下身, 卻被沈硯搶先一步, 不偏不倚地取走了他指尖之下的木屑。

他并未介懷, 只換了處地方, 默默與沈硯一同清理着少女身上的碎屑。

有他什麽事?

他自己就能幫她理好。

沈硯不悅蹙眉,手中的動作放得更快了些。

明決守在門口, 自覺三人間流動着一種很難形容的詭異氣氛,他不應該在這裏明目張膽地瞧,他才應該在桌底偷偷摸摸地看。

他抿了抿唇,若無其事地阖了門。

然後好心地給自己留了條門縫。

寧沅仍努力地把自己蜷成一團。

夏時本就暑熱,她在桌下已然悶出了一層薄汗,衣衫又穿得輕薄,她其實很擔心它會不會如過水一般緊緊貼在她的身上,又會不會被掉下來的木板勾破, 變成不大妥當的模樣。

可如今她自己卻被兩個大男人圍着争相清理, 動彈不得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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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他們頗有分寸, 手指從未觸碰到她的身體,可自她發間衣上拈去這些零落之物時,她亦有些細碎的觸感。

這樣的感覺真的很奇怪。

像是兩個人在争着伺候她, 還要比誰伺候得又好又快。

待清理得差不多後, 沈硯主動扯過裴子星往坐榻處去,單獨給寧沅留了片空間。

裴子星覺得他多少該說些什麽來打破如今的僵局:“誤會, 誤會……你說這……執玉,你就不該讓明決說你在會客, 直說不就行了?我要是早知道寧小姐在書案下與你……”

那時執玉猛然一擡腿,在書案撞出了“砰”地一聲,想來他倆才剛剛結束。

他怎麽就沒想到會是寧小姐呢?

他斟酌半天,面紅耳赤道:“……與你鬧着玩,我也就不進來了。”

裴子星自幼呆在男人堆中,雖未親歷過,卻也聽過不少軍中男子吹噓男女之間那檔子事兒,自然輕而易舉地想偏了。

然沈硯這種素來無心情欲之人自然聽不出他話中之意,只瞥了眼仍縮成一團的少女,想起那時她把他抵在牆上,兩人貼得很近。

他耳廓浮上些許薄紅,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敘述道:“其實在你推門而入之前,她還未藏去書案底下。”

“我覺得她本沒這個必要,又不是不曾見過你。”

如果她不擅自藏在他的書案下,便能大大方方地聽裴子星講出那段秘事,而後與他們一同商讨。

不似現在。

他塌了一張書案,她淋了一身木屑。

得不償失。

“未,未藏去書案底下?”裴子星見他的好兄弟的耳廓泛起詭異的紅,不由瞪大了雙眼,“也,也就是說,那時候你們堂而皇之……是因為我來才……”

再細看看,他的好兄弟衣袍确然不似尋常那般平整,身前似被人壓出過尚未來得及撫平的褶痕。

沈硯斟酌片刻,沉吟道:“也算不得堂而皇之吧,還是需要避諱外人的。”

寧沅與他婚約尚存,來司衙尋他不算過分。

但是把他壓在牆上之舉,可萬不能被人瞧見。

不過如果是被裴子星瞧見,那便無妨。

“我清楚你的為人,你不會亂嚼舌根。”

再者,他都看見過他的未婚妻趴在裴子星身上,反過來讓他看一看寧沅趴一趴自己又怎麽了?

裴子星內心愧疚得快要死掉了。

都怪他。

都怪他未曾問個清楚,就進來攪擾了他們。

他撞破了他們的好事,沒想到執玉竟無半分怪罪之意,反而還這般信任他。

一旁的寧沅再也聽不下去了。

沈硯怎麽這樣啊?

他們之間明明什麽都沒有發生,他怎麽任憑人家裴将軍誤會?

不解釋也就罷了,他還火上澆油!

她從大袖中露出一雙氤氲着水霧的眼睛,烏黑的發絲因着薄汗貼在額角,揚聲喚道:“裴大哥!”

她的嗓音素來輕軟,稍帶着制止之意的一喚,落在沈硯耳中便更似嬌嗔。

裴大哥?

怎麽不直接叫子星哥哥呢?

涼薄的目光掃過去。

因她坐在地上,從沈硯的視角,可以輕而易舉地窺見裙頭之下。

少女不知是熱是羞,除卻那張嫣紅小臉,自鎖骨至身前都泛着淺淡的粉,紅唇微微挺翹着,似乎對他頗有些不滿。

他喉結稍滾,不動聲色地挪了個位置,擋住了裴子星的視線。

“你要在廢墟堆裏坐到幾時?”

該不會是想等着裴子星去抱她吧?

她想都別想。

少女這才緩緩從地上站起身來,提着裙擺怒氣沖沖走到他面前,狠狠剜了他一眼。

很好,有裴子星在,都學會沖他撒火了。

只見寧沅越過他後,一改怒容,頗有分寸地同裴子星行了一禮,可憐巴巴道:“你千萬別多想,我和他剛剛什麽都沒做。”

裴子星愣了一瞬,從善如流道:“對對對,你們方才什麽都沒做,我什麽也不知道。”

“寧小姐,你放心,我下次斷不會這般冒失。”

好煩,他似乎又誤會了。

寧沅正欲進一步解釋,卻聽沈硯冷不丁道:“子星,我現在走不開,想拜托你一件事。”

“你盡管說。”他爽快道。

沈硯拍了拍裴子星的肩,旋即看向那片廢墟。

“你不如盡快幫我弄一張新的書案來。”

“……沒問題!”應下後,裴子星即刻起身,對寧沅深深抱拳道,“寧小姐,如若你有什麽不适,請盡管來找裴某,現下我就先不打擾你們二人了。”

說完,他邁開長腿,迅速出了門,“啪”地一聲将房門合了個嚴實。

直到最後,她與沈硯之間的誤會仍沒有向裴子星解釋清楚。

寧沅整個人沉浸在巨大的悲傷裏。

雖然他承諾會守口如瓶,可她覺得她今後大抵是沒臉見裴将軍了。

片刻後,她轉頭質問沈硯:“你怎麽不解釋!”

沈硯雙眸望向寧沅,渾不在意道:“你要我向你的裴大哥解釋什麽?”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曾歪曲事實吧?

“他明明以為,以為……”她頰邊的紅尚未退散,又添了抹濃郁雲霞,“以為我們在那個。”

“我們在哪個?”沈硯有些煩躁。

裴子星怎麽想的,對她來說有這麽重要嗎?

寧沅憋了半晌,不知該如何形容。

沈硯這般淡然,倒顯得她的窘迫很是滑稽。

上次吻她吻得那麽熟練,該不會現在說自己真的不知道吧?

他又不是未經人事!他裝什麽裝!

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想從自己口中聽到這句話!

她惱羞成怒道:“沈硯,你就裝吧,我們府上的泔水桶都沒你能裝!”

沈硯有一個好習慣。

他平日裏面上一貫沒什麽波瀾,只有在不悅之時,才喜歡沖對方笑一笑。

且他私心覺得,他越是笑,對方所受到的譏諷便會愈加翻倍。

他涼涼一笑,順口回怼道:“那可真是不巧,在下的心裏只裝得了寧小姐你,旁的什麽都沒有。”

這句話當即給寧沅聽懵了。

她凝着他唇邊的淺淡笑意,無處可洩的怒火當即堵在了嗓子眼。

他幹嘛啊?

她和他吵架,他怎麽反倒表白呢?

聽見她的心聲,沈硯喉嚨亦是一哽,琥珀般的眼瞳逆光看向她,見原本被怒火熏得紅紅的眼尾竟莫名散去了些火氣。

……他本意是想把寧沅比作泔水來着。

昏黃燭火之中,那雙黑白分明的含情目宛若一掐出水的荔枝,清淩淩地看着他。

除卻愠怒,亦有些羞澀和無措。

在這樣的目光之下,沈硯難得沒去向她多加解釋自己其實是在罵她。

寧沅本就吵不過他,早已在腦中想了許多腌臜污穢之物好用以形容,可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沈硯居然會拿情話堵她的嘴。

她語塞許久,磕磕巴巴道:“就,就算你心裏只有我,也不能任旁人這樣誤會你我之間的關系啊……”

“我們之間的關系還怕子星誤會嗎?”沈硯不解。

他們本來就是有婚約之人,且如今他已打算同她成婚,裴子星再誤會,又能誤會到哪兒去?

寧沅以為他是在點她那次夜宴之事。

是,沒錯,他們之間已然有了夫妻之實,可她又沒打算要他負責。

她愁苦地想,她和沈硯之間的牽扯剪不斷理還亂,若是他今後還這樣,她總不能一輩子不惹桃花,一輩子不嫁人吧?

萬一遇到特別想嫁的呢?

聽見她的心聲,沈硯眉宇蹙得更深。

他知道君子一向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

只有像他這樣君子中的君子,才能保證自己今生今世只娶一位夫人,不會生出納妾狎妓的念頭。

沈氏家規規定,除非妻子三年無所出,否則斷不許納妾。

可即便如此,他那些叔伯仍會忍不住去花樓一夜春宵。

然在外人眼裏,他們已然是模範夫君。

只有沈硯自己心裏清楚,家中能做到一心一意的唯有他父親。

而他自己,不但無心風月,甚至在情之一字上可以稱之為淡泊。

但他不能拿自己的标準去要求寧沅。

出塵者寡情,入世者多情。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他與寧沅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人。

他被她出人意料的生動吸引,自不能因他要娶她,就逼迫她變成和他一樣無趣之輩。

但她喜歡他的同時還去想旁的桃花也就罷了,怎麽聽她心中之意,居然還不想嫁給他?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寧沅,你不想嫁我,那你想嫁誰?”

“嫁給你的子星哥哥嗎?”

她知不知道天下沒幾個男子如他這般想得開?

……她表現得有這麽明顯嗎?

而且他怎麽總提裴子星啊。

寧沅煩躁道:“你管我想嫁給誰,難道全天下就你們兩個男人嗎?”

行,好,沒問題。

他自然管不着她到底要想多少個男人。

他管好他倆的婚約就行了。

那樣她就只能嫁給他。

沈硯頗為大度地冷硬道:“随你的便。”

寧沅冷靜些許,覺得裴子星其實是個明是非的正直之人。

即便他誤會了她和沈硯,也斷不會同外面那些狎昵心思的男人一般,覺得是她勾引在先。

八成會覺得他倆是情投意合,你情我願。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既然他不會在心裏輕視她,也不會在外宣揚什麽,誤會便誤會吧。

想到這兒,她的氣消了許多,後知後覺地想起她今日的要事來。

她朝沈硯伸出手:“對了,安胎藥呢?”

沈硯:?

一貫平靜的眸子泛起一絲波瀾。

……那只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她竟如此當真。

見他久久不語,她道:“上次的已然喝完了,但我不方便瞧大夫,只好來尋你,你若沒有的話,照着那方子再抓些。”

沈硯抿了抿唇,試探道:“……你為何還要喝那個?”

那不過是治她風寒的藥,如今她已然大好了。

寧沅躊躇道:“你別看我整日活蹦亂跳,其實我身子不大好,葵水也經常不準,如若不用安胎藥養身,我怕我生不了這個孩子。”

“……你生它做什麽?”

沈硯覺得很荒謬。

明明根本沒有的事,她居然已經想好把它生下來?

她打量着他的神色,稍有些欣喜。

“你不想要?太好了,那咱們在這兒說清楚,它是我一人的,和你沒什麽關系,除卻我實在沒法子才會找你幫忙以外,絕不會來叨擾你。”

她興奮找來筆墨,拉過他的手道:“來來來,你同我立個字據。”

沈硯垂眸,心中不解。

她居然真的很期盼這個他胡謅的孩子?

……她雖然會在心裏想旁的男子,但卻願意生下他的孩子?

他在她心中的地位果然很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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