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邂逅

第45章 邂逅

沈硯面不改色地自誇道:“他業精六藝, 才備九能,深得陛下倚重,年紀輕輕便位高權重, 與你又是門當戶對, 自幼便定下姻親……”

“打住, 打住!”

寧沅蹙着眉叫停他。

這番話聽得她小腹又開始隐隐作痛。

“你怎麽講話和我爹似的?”

她讓他當她爹, 她又想當他娘, 真是一個亂套的家。

沈硯暗自想。

寧沅接着道:“誠然,他的條件确實不錯, 但請問我是在找夫君,還是找同僚?”

“如若我打算謀權篡位,我定會拉攏他,可這是一輩子的婚姻大事,僅看這些,未免太草率了吧?”

他沉吟片刻,接着道:“也不光有這些。”

“你嫁給他,還可享受富裕閑散的生活, 沈府的滔天權勢, 以及一張可稱之為俊美至極的容顏。”

沈硯環視一番她清簡的院落, 目光落在那碗被她吃光了的餡面糊上。

“比如你半夜想吃什麽,他便能為你弄來什麽,絕對比我的廚藝美味。”

“你不能這麽比較, 心意也很重要啊。”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她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我覺得你很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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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硯的心跳莫名滞了一拍, 深吸一口氣後,接着道:“你讨厭誰, 或者想救誰,沈府門生無數, 暗衛萬千,都可以聽你差遣。”

“而且,你不是很喜歡他的胸膛嗎?”他望進她的眼睛,“我依稀記得你摸得很開心。”

寧沅的臉霎時紅到了脖頸。

“你你你你……怎麽連這都知道……”

他定定凝着她:“你忘了?那時候你已然有了身孕,你懷胎期間所做的一切,我都能在我們鬼界瞧見。”

“我還知道你更多不為人知的心思。”

他意味深長,寧沅當即想到了她在心中對沈硯到底能不能行的那番判斷,本就漲紅的臉更熱幾分。

“好了,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你就別自欺欺人了。”他篤定道。

“他才是你最合适的夫君人選。”

寧沅的思緒一時有些混亂。

面前的鬼所說的一切,似乎都有理有據。

可每每看見那張和沈硯長得一般無二的容顏時,她不知為何,總幻視是真正的沈硯在自賣自誇。

但沈硯嘴硬得很,他應當不會這樣。

而且這只鬼比他溫柔多了,與她說話也更有耐心。

若是換作沈硯,他早不知哪句就又開始陰陽怪氣了。

她躺在枕上,把被褥遮住半張臉,僅露出一雙清淩淩的眼睛。

“你真這樣想?”

“當然了。”沈硯沉思片刻,覺得她已然隐隐有參破之意,趕忙以退為進道,“或許也有什麽旁的男子能做到這些。”

“可你可別忘了很是要緊的一點。”

“婆婆常喜歡刁難新婦。”

“但據我所知,他的母親很是喜歡你,你們之間斷不會有什麽婆媳矛盾。”

寧沅沉思片刻,敏銳地發現了盲點:“不對呀,我見他母親的時候,腹中還尚未懷小寶寶。”

“你若是在我有孕後才能感知到這個世界,那這件事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沈硯迎着她狐疑的目光,一時陷入沉默。

很快,他認真道:“根據經驗來說,像我這種積德行善的鬼,只會投胎去和睦之家。”

“你日後定會被家中的所有人……珍視、喜歡。”

寧沅望向他,安靜片刻。

其實這本是一句頗令她感動的話,但因拘在先前方露的端倪裏,便顯得有些蒼白。

她鯉魚打挺一般坐起身來,指尖捏住面前男子的臉,試圖往外拉扯。

指下的肌膚光潔潤澤,觸感很是真實。

她再輕輕按了回去,指尖陷在他的頰邊。

……他到底是人是鬼?

話本裏都說,鬼是不知道疼的。

她暗自在手下加重了力道,男子白皙的肌膚上很快便落了一道淡紅的指印。

沈硯強忍着甩開她手的沖動,由着她把自己捏圓搓扁。

他好像确不知道疼。

寧沅放下手來。

再看向男子時,只見如玉的面龐上多出一道紅痕,配合着那張八風不動的冷臉,頗有一種與永駐雲端的高嶺之花共墜沉泥的快活之感。

不論他是什麽東西,反正應該不是沈硯。

沈硯哪有這樣的好脾氣?

他那個孤傲樣子,怎會由着她對他胡來?

怕是她的手指放在他頰邊的一瞬間,便會被他反扣住,再被他給欺負回來。

“你真的是鬼嗎?”

“還不信嗎?”他挑了挑眉,“那你看好了。”

他起身,走至門外,足下借力,飛身上了她的房頂。

落在寧沅眼裏,便是他一瞬間就消失不見。

沈硯蹲在房頂上,撫了撫臉頰,心中有些煩。

他不懂他為什麽當時鬼使神差地就要因那一句“小寶貝”,而陪她演了這場荒唐戲。

他當時就應該居高臨下地對她說:“想什麽呢,寧沅,除了我沈硯,還會有人來看你?”

那麽之後的一切,也不會變到如今地步。

顯得他為了哄着她,很是能放低身段。

腦海中的心聲适時響起:“怎麽就這麽走了?”

“那他今後還會來嗎?”

短短兩句話,滿是遺憾與希冀。

她想得真美。

他不會來了,再也不會了。

沈硯心煩意亂地瞥向滿是翠竹的小院,發現給她換下的帶血被褥尚未處理。

若被不知情之人發現,她又要多一樁麻煩。

他冷着臉,飛身下去,帶着她染髒了的被褥去了河邊。

*

寧沅後半夜睡得很安心。

一覺醒來,已然天光大亮。

許是那碗“花生餡面糊”之故,她的小腹雖仍有不适,卻比昨夜好了不少。

她伸着懶腰打開房門時,卻見攬星站在外頭發愣,竹子做的架上赫然是昨夜的床褥,血漬已然洗得幹淨。

她緩步走過去,頗有些感動道:“小星星,沒想到你居然一大早便幫我把這些洗幹淨了。”

攬星訝異地看向她,“小姐,這些不是我洗的。”

“我一大早剛從房中出來,便見它們飄揚在院子裏了。”

“我還以為……是你自己半夜閑來無事……”攬星肉眼可見的迷茫了一瞬,“竟也不是你嗎?”

“不行小姐,咱們得報官!”

“昨夜定是有人擅闖了咱們的院子!”

……該不會是那只鬼做的吧?

旁人既能有田螺姑娘,她有一只白衣男鬼,也不是什麽很離奇的事。

“不許報官。”

“……啊?”攬星擔憂道,“小姐,事關您的安危,就算您再懶得同旁人打交道,也不能不顧自己啊。”

“……我方才睡迷糊了。”她清了清嗓子道,“其實是我自己洗的。”

“您……大半夜的自己洗床褥?”攬星很是困惑,“可是為什麽呀?”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何必要把自己小産一事告訴她?

寧沅飛速轉動着腦子,忽然靈光一現。

“因為我來葵水了,不小心弄到了床上。”

“小姐,這樣的事您只管喊奴婢來做就是了呀。”攬星走到她身前,覆在她小腹上,“肚子疼不疼?您想吃赤豆圓子還是紅糖雞蛋?”

“昨夜定是冷着了吧。”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她不止有那只白衣男鬼,還有小星星。

迎着攬星關切的目光,她彎唇笑笑,撫了撫她的發頂。

“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半夜了,你都睡熟了。”

“那又有什麽嘛,我是女使,這本就該是我為小姐做的事呀。”

“是女使該做的沒錯,可你對我來說,更像是相依為命的親人,我們之間不必那麽計較。”

攬星怔怔望着她,眼中滿是淚花,撲進她懷裏:“嗚嗚嗚……小姐。”

“好啦好啦,煮紅糖雞蛋吧,小圓子我……昨夜偷偷吃光了。”寧沅拍着她的背安撫道。

這時有小厮趕來傳話:“大小姐,老爺讓您往前廳去一趟,說是沈大人有事找您。”

沈硯?

她還沒來得及傳信告訴他小産一事,他怎麽這麽快便自己找上門來了?

沈硯确有公事尋她。

她在長公主府救下的那姑娘想要見她一面,他剛好借此機會登門,誰知人還未至,便聽她在心中道:她不只有白衣男鬼,她還有小星星。

小~星~星~

也不嫌肉麻。

裴子星一大早便被他支走了,根本無暇理會她,也不知道她喊得哪門子小星星。

總不至于他前腳剛走,她後腳便又讓子星入了夢吧?

還“他只是我認識的一個很體貼很負責的哥哥~”。

也不知道她究竟有幾個好哥哥。

沈硯坐在正廳,一邊拿茶蓋撇着浮沫,一邊克制不住地心煩。

寧國公見他面色不耐,還以為他等寧沅已然等疲了,便打算在寧沅露面時好好訓斥她一番。

寧沅垂着腦袋緩步過來,心中想着昨夜的奇遇,正要邁進門檻,足下便踩到了自己的披帛,便生生絆了一下,整個人往前倒去。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沈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扶了她一下,令她穩住了身形。

“謝謝。”寧沅感激地看他一眼。

寧國公甚至都沒看清他是何時起的身。

他正欲斥責寧沅不識禮數,瞥見沈硯的臉色,先前的陰霾已然雲銷雨霁。

他識相地閉了嘴。

看來小沈大人是因沒見着她而心煩,不是因為等她等得不耐。

真不知道他這個女兒究竟有什麽特別之處,竟惹得沈硯青睐至此。

沈硯轉身對寧國公揖禮道:“國公爺,天黑之前,在下定會把寧小姐送回府上。”

他淡淡“嗯”了一聲。

*

寧沅與沈硯一同上了馬車。

“咱們是去哪兒呀?楊府嗎?”

那日她救上來的姑娘是一個五品官家的庶女,姓楊,名喚知意。

“去司衙。”沈硯靠坐在車內,阖眼回答。

沈硯今日似乎懶得與她說話。

不對,他除了與她拌嘴的時候話多一些,一直都很言簡意赅。

寧沅望向他,見他眼下隐隐有兩團烏青,俨然一副沒休息好的模樣。

她再度想起了昨夜那只男鬼。

不會是他吧?

她盯住沈硯,試圖從他的臉上尋一些破綻。

只可惜,那張冷峻的面容上并沒有她昨夜壓出來的指痕。

沈硯微微側目,冷聲道:“寧小姐,請不要随便偷看我。”

誰偷看了?

真不要臉。

“我明明看得很坦蕩。”她抿唇道,“再說了,你不看我,你怎麽知道我有沒有看你啊?”

“那就請你不要理直氣壯地看我,可以了嗎?”

寧沅別開臉,不屑地哼了一聲:“誰稀罕看你似的。”

就算他長了一副俊美容顏,但那白衣男鬼随随便便幻化一下,就比他要好上千百倍。

他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他那張臉已然被她捏圓揉扁過好幾回了。

沈硯今日并不想與她進行無謂的鬥嘴,幹脆出言終止了這個孩童吵架般的話題。

“寧小姐,我現在很困。”

言下之意是她可不可以安靜一些,讓他小憩片刻。

寧沅眼眸微眯。

他什麽意思?

他真是愈發過分了,如今都已經到了讓他幹點什麽,就得暗示她陪他睡覺的地步了嗎?

“……這種事你以後想都別想。”

“我實話告訴你,我小産了,需要養好一段日子,這些天,你不許對我動手動腳,更不許勾引我。”

他勾引她?笑話。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些什麽。”

然而寧沅卻會錯了意。

“你不相信我小産了?”

“我真的沒有騙你。”

“別看我還是堅持跟你出來了,其實我現在很虛弱。”

“寧小姐,你那是月……”

沈硯嗤笑一聲,本想把“月信”二字說出口,但甫一想到她昨夜對“白衣男鬼”的不舍與遺憾,一時又把這話給收了回去。

他若是現下戳穿了這件事,不就意味着所謂男鬼也是假的了嗎?

此言不妥。

“……越瞧越虛弱。”他斂住譏笑,肅然道,“你過來,我且看看是怎麽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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