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撕帛
第57章 撕帛
回答沈硯這個問題的, 僅有“咚”地一聲墜地之音。
當一個人在睡覺的時候,忽然聽見床榻的內側傳來了本該不屬于這間屋子的人聲,直接滾到床下, 就變成了一件在所難免的事情。
寧沅困意盡失, 心跳得很急, 趴在地上如是想。
她擡眸望向床榻, 見一襲玄衣的男子也傾身過來, 正欲擡手去撈她,趕忙僵着身子滾得更遠了些。
她捂着心口, 試圖壓下心中的慌亂,默默站了起來,惱羞成怒道:“誰想你了?”
“你怎麽又來了?”
“誰允許你躺在我床榻上的?”
男子的手中僅抓着一襲薄薄的被褥,目光平靜地望着她。
“你在半空虛握着手,難道不是在想今日之事嗎?”
他點到為止,清了清嗓子,接着道:“我來時你正在沐浴,我看你內室未燃燭, 也不好擅自點火, 所以就這樣了。”
“而且你放心, 是新制的衣裳,不會髒了你的床榻。”
他頗有耐心地一句句答她。
寧沅忿忿攥住手,小聲道:“寧府的守衛真是一群飯桶……我明明吩咐了要加強我這邊院子的夜間巡邏, 我還特地賞了銀子……”
“你也不能怪他們。”沈硯自床榻上坐正, 道,“寧府世代文臣, 你父親對你如何先不談,但他為官清正, 又不喜弄權,自然坦蕩,并不會在府內守衛上多下功夫。”
“我若是輕易能被這些人察覺,那還算什麽高手?”
“但……但這也不是你夜半私闖姑娘閨房,躺在別人榻上的理由!”
“你自己說,你這樣的行徑同采花大盜有什麽區別?”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寧沅擰着眉,胸口輕輕起伏着。
沈硯認真道:“很大區別。”
“采花賊是為了滿足一己私欲,而我不是。”
“我惹你生氣,如今只是來讨你歡心。”
寧沅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
“然後呢?你來了,一言不發,在我打算入睡時冷不丁地說一句話,吓得我滾去了地上。”
“你便是這樣讨我歡心的?”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衣衫,坐回了床沿,拎了拎他肩上的布料,嗤笑道:“還有,你今日怎麽不裝了?是不是啊?小粉?”
最後二字她道得很重,像是在咬牙切齒,只聽“嘶啦”一聲,他身上的衣料就這樣被她撕扯開來。
……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就,就這麽輕易地扯開了?
衣衫破碎,半遮半掩着他瓷白的胸膛。
寧沅拎着他的衣料,一時瞪大了雙眸。
她只在話本中看見過這樣脆弱的衣物。
要麽是兩人一同遭人追殺,好容易尋到一處僻靜之所,趕忙撕下衣裙包紮傷口。
要麽是男子對姑娘強取豪奪時一把撕碎了她的衣裳。
她好奇時曾試着撕過自己的衣裙,最終只是徒勞一場,空留幾個變了形的指印,卻沒想今日扯着他的衣料,居然真的一扯就碎!
她松開指尖,窘迫地跳下床來,朝衣櫃走去:“對……對不起啊,我去給你尋來針線縫一縫。”
沈硯垂眸,望着自己殘破的衣裳若有所思。
他今夜所穿的是桑蠶絲制的墨色紗衣。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特意向沈氏名下的衣坊尋來這樣的布料,本身就是為了讓她折損,讨她歡心的?
古有妺喜好撕帛之聲,夏桀為讨她歡心,命宮人取來若幹織造精美的絲帛,在妺喜面前一匹匹地撕裂,好博得美人一笑。
寧沅則喜好胸肌。
且根據她的心聲來推斷,她并不喜歡直截了當暴露在她面前的那種,她往往喜歡根據男子在外的裝束去推斷想象。
故而他想,他該尋到一種料子,上身時端肅,卻在觸碰時極易破壞,如此一來,既滿足了她對外在的觀賞,又能滿足她觸碰之後的猶抱琵琶半遮面。
這也是他今夜不敢在外多停留,反倒等在她柔軟床榻上的原因。
這布料太過嬌貴,他怕還未待她親手折損,便已然被勾壞了。
這是桑蠶絲紡出來的紗線,經過織就染色晾曬後制成的香雲紗,且需得要多年未售出去,直至其變作陳布,易糟,抗撕裂性便會一同變差,才能讓寧沅這樣力氣小的女子給撕裂開來。
她還是太過良善。
本就是穿來給她撕的衣裳,她反倒愧疚地跑掉了。
寧沅帶着針線折返回來,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床榻上,順手燃起一根燭,穿針罷,沖他招了招手。
“你過來些。”
沈硯不着痕跡地挪了過去。
房內昏暗,唯有那雙映着燭火的眸子明豔晶亮,兩人對坐着,他不由覺得如今的景象倒很像琴瑟和諧的婚後。
他從前從未期冀過與另一個女子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甚至多想一想,便會覺得很煩。
他不喜歡他的生活被人打亂。
如今看着她認真的神色,他忽然覺得若是能過上這樣與她相伴的日子,其實很不錯。
寧沅其實可以感受到沈硯毫不遮掩的目光。
她不懂他為什麽要一瞬不轉地凝着她,她也沒有勇氣擡首去看他,只知道自己快要窘迫至死了。
她可能是從古至今毫無武功卻能夠兩指撕裂男子衣裳第一人罷。
她知曉有些高門大戶會特地尋一些極其金貴的料子制衣,這段時間,她也與楊知意見了不少,可沈硯身上這件的料子已經不單單是金貴那麽簡單了,看這色澤與薄度,誰人不會贊一句上乘?
但品質甚至可以說是差勁。
稍有不慎,便會讓其主人當衆出醜。
沒有人會拿這樣的布料做衣裳,尤其是沈硯這樣重衣冠之人。
思緒紛飛之間,她的力道不慎大了些,先前縫上的連同剛穿進去的針孔又是“嘶啦”一聲,衣裳再度扯出了一道新口子。
……也不全是她的錯吧?
退一萬步說,難道買衣裳的人沒眼光,就沒有一點責任嗎?
不對,他喜歡自己,應當很有眼光才是。
他定是被人坑蒙拐騙了。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沈硯,你是不是被布商騙了錢吶?”
聽着她心聲的沈硯颔首道:“……或許是吧。”
少女微嘆了一口氣,再度捏起他身前的殘破衣料,打算從頭再來。
兩人距離很近,她沐浴後的清香緩緩朝他飄過來,他甚至一伸手就可以把她抱在懷裏。
可他知道若是貿然如此,寧沅一定會拒絕。
……她真就只是為了給他縫衣裳,真就不為他的男色所動嗎?
這個念頭蹦出來的時候,沈硯覺得自己簡直不齒于人,他一向看不起以色侍人的女子,故而對那些試圖勾引他的姑娘嗤之以鼻。
報應不爽。
從前他也得想這些以色侍人的法子,才能暫博寧沅歡心。
如今連以色侍人都不好使了。
他安靜坐着,任憑她捏住自己的衣裳,針線在身前穿梭,默默掀起眼皮打量着周遭的環境,卻瞥見她擱在枕邊的一冊攤開的話本。
他眼神微阖,細細看了看,在昏暗的燭火裏艱難辨別出了幾段話。
枭雄把美人甩在帳中,任憑美人如何哭喊,不管不顧地扯去了她的衣裙。
之後的字更暗了些,大概是什麽折辱什麽強硬什麽流淚什麽會不會愛上他。
……
沈硯收回目光。
按在被褥上的手不由緊攥了攥。
若是數月前,他尚且看寧沅不順眼之時,他定會為她看這樣的書而嗤之以鼻。
聽名字就不是什麽正經東西。
不過他現在不會了,他只會去思考,寧沅為什麽會喜歡看這樣的話本。
單看方才攤開的那一頁,便可大概猜測這枭雄定不幹人事,淨知道欺負女子,比他差遠了。
……可為何他們二人會在一起,寧沅卻不想和他在一起呢?
他思來想去,覺得寧沅的內心其實就是一個對萬事都看得很淡的人,她看這樣的話本,定是因為她喜歡這樣強烈的情節沖突,能讓她平靜無波的內心裏激蕩起久久不能平息的波瀾。
和這書裏的枭雄比,他果然還是太平淡了。
他眉宇緊蹙,愈發覺得自己心中所想很有道理。
既知曉了她的喜好,自然要從她的喜好做起。
沈硯忽然站起身來。
寧沅手中的針線握得牢固,針頭又剛剛這麽戳進去,經他這麽一站,銀針登時将剛縫補好的衣衫扯出了一個大口子,連身前也有一瞬而逝的疼痛。
她蹙起一雙秀氣的黛眉:“……你幹嘛?”
他自她手中扯過針線,連同在他身上未打結的部分一同扯了下來,丢去了一旁的圓桌上,而後幹脆解了上衫,露出緊實的肌肉。
這些年,他所謂的枭雄也見過不少,別看他們在男人面前一副首領做派,實際頗信奉“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私下裏面對自己女人的時候,大部分都只把她們當做洩欲的工具,可謂是兇神惡煞的暴露狂。
如果寧沅真的好這口的話,他也不是不能滿足她。
果然,她的目光凝在了他的身前。
他繃直唇角,一手按在了寧沅的肩上,學着書中的枭雄,冷臉将她推倒在了床榻上。
……接下來該如何?
真的要強行對她做那樣的事嗎?
沈硯有些犯難,腦中猶豫之際,先學着書中所寫撐在了她的身前。
寧沅望着他的目光微訝。
接着,她擡指抵上了他的胸膛,輕輕劃出一條線。
這是在邀請他嗎?
罷了,他本就是來讨她歡心的,她若是真想要,他還扭捏什麽?
沈硯心下一橫,正打算俯身過去,卻見寧沅擡起指尖,撚了撚上面的血色,稍有些小心道:“……雖然我不小心把你劃出血了,但……但你也不必這麽生氣吧?”
柔白的指尖就在眼前,他幹脆無視了她的話,垂首含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