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只只
2 只只
◎送我回家◎
與JQ雖然沒有談攏,有人聯系還是給了喻羨莫大的信心。
大手一揮花掉8塊錢坐地鐵,喻羨順利到達京市人民醫院。
按照醫院指示牌的步驟一步步取號,找到精神科對應的樓層,并坐電梯上去。
精神科的人很多,喻羨剛拿到等候的號,屏幕上就顯示了他的名字。
與其他診室門口大排長隊不同,這間診室門口冷冷清清。
喻羨推門進去,房內,一位眉發皆白的老爺子看到他便微笑,模樣和藹。
另一位似乎是助理,不單帶着口罩,還正對裏側的桌子,喻羨幾乎看不到漏出的皮膚。
老爺爺微笑:“下午好,請坐。”
喻羨沒在“助理”身上停留太久的時間。
乖巧在木凳上坐好。
“想要咨詢什麽問題?”老爺爺和藹問。
喻羨将自己事先在手機上打好的字展示。
【我說不了話。】
他将在兜裏面折好的體檢報告也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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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身體沒有問題,但是不能說話,懷疑是精神問題?”
花大價錢的專家真是物有所值,直接變身他的嘴替,喻羨瘋狂點頭。
得到肯定之後,醫生沒有立刻回複喻羨。
反而是回頭看了“助理”一眼。
喻羨跟着看,發現“助理”和醫生搖了搖頭。
随後醫生在問了喻羨幾個有些哲學的問題,說留出空間讓他單獨想想。
“我們失陪一下。”
醫生站起來,“助理”也跟着出去。
診室的門關上,兩人到了一處無人的僻靜角落。
“助理”摘下口罩,正是穆執遠。
“稍等。”穆執遠準備打電話。
穆執遠的母親精神不太正常,知道自己孩子是位優秀的醫生,具體卻搞不清。
在得知有個朋友的小孩心理出現問題,大包大攬說讓穆執遠看看。
穆執遠作為神經科的醫生,不可能真的治療心理疾病。
這才請了精神科的胡主任來幫忙,自己也在邊上盯着情況。
“你覺得不對?”胡主任問。
穆執遠:“情況與描述不符。”
母親聯系他的時候說,孩子是高三的學生,情況是抑郁厭學。
年齡方面沒問題但症狀不符合。
“等等。”胡主任喊,略微斟酌才說,“他可能是認知錯亂。”
胡主任:“不能說話是他給自己的規定,但同時表達欲旺盛,我理解并不是單純的抑郁,傾向是雙向情感障礙的躁狂時期。”
“開具抗精神病、抗抑郁和心境穩定劑類藥物就可以。”
*
喻羨将剛才醫生問他的幾個問題都在手機上面打好回複。
切出手機備忘錄,有點無聊地在微信界面刷新。
聯系人這塊始終沒有亮起紅點。
為什麽沒有人加他,喻羨算算距離他投稿已經過了20個小時,他在穿越之前将寫好的詞曲交給助理,最多2個小時就能得到合作的反饋。
下午敲定不了也沒事,唯一的問題是,沒錢坐地鐵回去了,怎麽辦呢……
診室的門被推開,先進來的是戴着口罩的“助理”。
醫生随後,進門語氣慈祥且充滿歉意:“小朋友,我臨時有事,接下來請穆醫生為你治療,他是副主任醫生。”
咦?不是助理,而且是副主任。
喻羨看了穆醫生眼,大大方方表示沒事,和胡主任揮手無聲說再見。
等房間內只剩他和穆醫生,喻羨将自己的回複調取出來,給新的醫生看。
穆執遠看喻羨的回答,這麽些字,他用不了10秒就可以看完甚至記住。
但穆執遠一遍看完之後,又回頭看第二遍。
喻羨寫的很認真。
是最嚴厲的老師也能夠認可的好學生。
他将剛才胡主任問的問題一字不差打了出來,随後換行,規規矩矩寫了“答”。
可惜穆執遠是嚴厲并且不明白誇獎有多重要的考官,他只在自己要重新看第四遍之前收回視線。
喻羨也收回手機,在木凳上面等着診療結果,看穆執遠在紙上畫一些他看不懂的字跡。
喻羨以為診斷出了結果,想要和穆醫生說話。
衣袖傳來輕微的拉扯感,穆執遠擡頭。
【請問你在給我開藥嗎?】喻羨舉着手機,擋住大半張臉,只有一雙大眼睛忽閃地眨。
穆執遠寫好藥紙,撕下來推給他:“對,帶這個去藥房拿。”
小朋友能一個人來令他意外,他家世不錯,大概不清楚在哪裏拿藥。
或者說,他能獨立來到這個房間,就值得稱贊。
喻羨看着桌上的紙,打字:
【我過幾天再用這張紙拿可不可以?】
穆執遠看他:“幾天?”
【兩天叭,不确定哦】
72小時以內沒有公司回複,就得想另外賺錢的辦法了。
“為什麽?”
【就是……沒有錢買呀,你放心,會回來嘟】
沒有錢?
穆執遠按着眉心,意識到有地方出現纰漏。
他将剛才在外面沒有打出去的電話撥通。
“喂?只只,下班了嗎?我剛讓司機去接你。”
老年機有點漏音,喻羨在穆醫生還沒有走遠的時候,聽到半句只只。
叫只只?喻羨想,好可愛的名字,就是和形象不太匹配。
另一邊通話還在繼續。
“你劉阿姨說小朋友怎麽都不肯去醫院,請我們吃飯道歉,我在車上放了禮服,你換好直接到吃飯的地方。”
不肯來。
那現在坐在房間內的病人是誰?
穆執遠看了眼房內坐姿端正的“病人”,對電話那頭平靜道:“知道了,挂了。”
結束通話,穆執遠點醫院後臺,登錄他的個人賬號。
選擇精神科-挂號病人。
“喻羨”兩個字孤零零地躺在空白的界面上,是穆執遠作為精神科醫生唯一的病人。
穆執遠将治療雙相的藥方扔進垃圾桶,重新拿起筆。
“不能說話的具體時間。”穆執遠問。
這個問題有點難,是按照他本人來,還是按照這句身體來呢?
喻羨最後打字。
【昨天】
“最近頭部有沒有受到外力撞擊。”
喻羨搖搖頭又點點頭。
【我不确定】
“去做核磁共振。”穆執遠撕下紙遞給他。
喻羨眨巴兩下眼睛,治療方式可以瞬息萬變,不變的是他現在真沒錢。
“沒錢?”
這問題好回答,喻羨誠實地點點頭。
“但你能挂一個280人民幣并且沒有任何簡介的專家號。”穆執遠按了按眉心,将整件事從頭理了一遍,是一個很戲劇的誤會。
他是神經科的醫生,為了不刺激到母親順應她的要求,在醫院界面開了一個精神科的號。
專門給母親朋友的孩子提供,但那學生沒有來。
反而在短暫的時間節點內,喻羨挂了他的號。
穆執遠從內襯口袋中拿出一個黑色皮夾。
非常有年代感的工具,喻羨看到眨巴兩下眼睛,記得他親愛的爸爸在智能手機普及之後都不用了。
穆執遠從錢包中取出三張紅色紙鈔,遞給喻羨。
喻羨:“……?”這什麽。
“挂號費。”穆執遠解釋。
【因為剛剛的老爺爺走了嗎?】
穆執遠:“嗯。”
喻羨糾結了會兒,還是沒接。
【我不要錢,你可以送我回家嗎?】
穆執遠:“我沒時間。”
要聚餐。
【好叭,那我打車回去哦】
穆執遠:“你随意。”
“先帶你去做核磁共振的地方。”他起身。
沒有及時核對信息,險些給喻羨開了治療心理疾病的藥,這項檢查當補償。
喻羨跟在穆執遠後面半步的距離,三張百元大鈔在手中觸感略微粗糙,很久沒拿過現金了。
喻羨重新擡頭,穆執遠背影挺拔,比他高半個頭左右,看不到臉和表情。
路上偶爾有醫院的工作人員打招呼,都是身體向下鞠躬,沒有人問好,喻羨觀察了幾次才确定有人問好的時候,這位醫生是有回應的——他會點頭。
幅度不大,加上戴着口罩,回應效果約等于無。
好冷漠。
但是竟然會帶他做檢查。
有人帶着,喻羨沒操心,跟在穆執遠後邊他讓幹嘛都配合。
檢查完畢,穆執遠給了他一張有二維碼的紙條。
“48小時內出結果。”
喻羨張嘴想說“好嘟”,發現說不了改成點點頭。
和他投稿的等待回複時間差不多。
這一趟來醫院要做的事情基本完成,喻羨和醫生招招手,擡頭看完空蕩蕩的天花板,複低頭找路标。
穆執遠看在眼裏,一系列檢查下來,母親派來的司機已經在停車場等了半小時,再耽擱聚餐會遲到。
他轉身往停車場的方向,也是與喻羨背道而馳的方向。
身後驀地傳來奔跑的腳步聲。
穆執遠回身看喻羨跑過來,停駐垂眸:“能找到出口嗎?”
喻羨站穩,聽到問題點頭。
【我認識路】
不是熱心的性格吧?喻羨想,這話問的仿佛找不到會帶他出去一樣。
【我找不到人溝通會難受,可以在醫院的咨詢框裏面和你聊天嗎?】
醫生人還不錯捏。
“随你,我不會回複。”如非情況特殊,都不會開通精神科的界面。
【沒事哦】
更合适了,喻羨就是想找個樹洞,自己和自己發有點缺乏交流感。
從醫院出來時外面天色有些黑,一樓大廳時鐘指向六點整。
喻羨的音樂軟件給他推送了一批新歌。
他插上耳機,邊低頭走路邊點開第一首新歌。
醫院附近網絡不大好,喻羨看到歌詞界面的歌曲發行寫着,JQ音樂。
是大公司呢。
走到馬路邊上,卡頓的網絡終于恢複。
喻羨剛剛聽到前奏幾秒,不由在原地站定。
這個前奏,和他的新編曲……非常像。
喻羨反複拉進度條循環了幾遍,最終得出結論。
分毫不差。
JQ音樂用短短半天時間,将他投稿的不完整曲譜,嫁接到了一首歌上面并發行。
網絡上。
【是誰還沒有聽甘豐的新歌呀!前奏一出就愛死了,我宣布這是我今年的top單曲】
【前奏好聽我認可,但副歌部分的伴奏稍微沒有那麽驚豔】
【同意,我甚至覺得這伴奏有點割裂,當然豐哥唱的很好聽~】
喻羨站在路邊将整首歌聽完。
随後第一反應是取消打車軟件的預約。
喻羨呼出口氣,他坐地鐵好了。
歌大概率賣不出去了。
耳機裏面傳來叮咚的消息。
他一下午時不時都在看的小紅點竟然在這個時候亮了起來。
聯系人申請的備注是升騰娛樂。
喻羨點擊通過申請。
升騰娛樂:你好,我們收到了你的投稿,但有件事需要和你确認。
升騰娛樂:你的靈感是否來自于JQ音樂?
升騰娛樂:或者說,你是怎麽做到在單曲正式發表之前,拿到JQ音樂的獨家音源并抄襲的。
魚仙仙:JQ音樂給了你多少錢讓你來說這種話?
魚仙仙:當走狗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魚仙仙:你轉告JQ音樂,我原創的編曲我一定會發表。
喻羨将升騰娛樂拉黑,短短幾分鐘竟然又有個添加申請。
這次是FDY音樂公司。
喻羨深吸一口氣,再次選擇通過。
魚仙仙:你們想說什麽。
FDY音樂:您好,您有沒有給JQ投稿過?有的話,您的編曲已經被他們抄襲并發表了。
FDY音樂:可以相信我們,我們公司的藝人遇到過類似的情況。
喻羨剛才提上來的那口氣突然洩了,眼眶瞬間變紅。
馬路邊,穆執遠坐在車內,已經換好了正裝。
他擡眸:“怎麽了?”
剛出醫院,沒有信號燈,邊上也沒有車輛,但是司機開得很慢。
司機嘴張了張,最後:“沒。”
看到有個很漂亮的孩子在哭。
但不管是漂亮還是在哭,穆執遠大概都不會感興趣。
“嗯。”穆執遠閉目休憩。
他坐在車內,身上西服筆挺。
車外幾米,喻羨将衛衣的兜帽拉上,露出的小半張臉只能看到抿緊的薄唇。
他埋着腦袋,往地鐵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