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第 21 章

如果一個孩子還是在一張白紙的年紀就被扔到社會生活裏敲打，那他的人生注定是坎坷且具有悲劇色彩的。

方野不信天，不信地，更不信命運，只相信自己，哪怕走過的坎再多，也一定會堅持着走下去，于是依靠，成了毒藥。

前20年，方野在不甘、痛苦，甚至怨恨的同時，也一直在一點點地、循序漸進地解“毒”，于是才有了現在這個幾乎不近人情的方野。

但就在昨天，在鐘複行家裏，在一個算不上兵荒馬亂、也談不上和諧的下午，方野陡然間發現，發現自己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強大，那麽堅不可摧。

方野想，對鐘複行來說，可能沒什麽感覺，頂多是被一個半生不熟的人照顧了一下午，多支付點報酬跟找個跑腿兒沒區別。

于自己而言，觸動更多的是鐘複行全身心的信任和那點幾不可察的依靠，雖說只有某一個瞬間。

有人曾說除了生病以外，你所感受到的痛苦，都是你的價值觀帶來給你的，而非真實存在。

這句話說的是沒錯，但在社會這個巨型染缸裏，誰又能徹徹底底擺脫它呢？誰又能免俗？

哦，當然了，能免俗的都不在世俗裏混，而是上庵裏供佛，或者上廟裏念經去了，不能算在內。

方野自欺欺人這麽久，發現自己還有對人、對家庭還抱有不切實際的期待，這讓他煩躁又憤怒，從而導致在面對鐘複行這根引線時，方野的言行多少變得有些矛盾和古怪。

而相比之下，鐘複行就淡定多了，也不知道是成竹在胸還是意料之中。

微信上——

鐘複行：晚上請你吃大餐，答謝你前幾天的“救命之恩”。

方野：我對你的大餐不感興趣，而且我這人對恩敏感，別在我面前提，提多了容易犯病。

鐘複行：那我就做你感興趣的菜，晚上8點鐘，記得來。

說得篤定方野能去一樣，方野心說自己今天就不去了，你能把我怎麽地？

晚上方野從某個銀行側門的ATM打完錢出來，身上前所未有的“輕盈”。

正琢磨着上線跑幾單整個晚飯錢，鐘複行這會兒非常貼心地來送財了。

鐘複行：來的時候幫忙帶兩瓶啤酒。

下面還附帶了個紅包。

方野打開一看，這錢都夠買十瓶的量了。

天大地大，肚子最大。

做什麽也不能跟胃過不去啊，于是方野從路邊的超市裏拎了兩瓶啤酒，吭吭哧哧地過去了。

至于之前的“氣話”，早讓他當屁放走了。

就是不知道為什麽，方野進鐘複行家門時，總有種“媳婦兒做好飯菜就等老公回家”的錯覺。

別說，把“媳婦兒”這個角色按在鐘複行身上，雖然不太禮貌，卻有種詭異的和諧感。

鐘複行長得帥，人好，脾氣也好，廚藝也不錯，這要是個女的，得多少人搶着要啊！

“可惜了……”方野吃着暖乎乎的火鍋，在灌了半瓶啤酒後，突然莫名其妙冒出這麽一句話。

鐘複行還以為是飯菜問題：“怎麽了？火鍋味道不好？”

“不是……”方野用手心托着下巴，透過煮鍋裏蒸騰的水汽，眼神有些打飄地看向鐘複行，“你這樣，你圖什麽啊？”

鐘複行看了眼手邊的啤酒，度數正常也不假，方野怎麽才喝了半瓶就高了：“你喝醉了。”

方野拍開鐘複行試圖偷走自己酒瓶的手，又接着仰頭喝了兩口，一本正經地反駁：

“我沒醉！你別試圖轉移話題，你還沒回答我剛剛的問題。”

鐘複行看了兩眼對面邏輯清晰、咬字清楚的醉鬼，自顧自地低頭吃自己的飯：“什麽話？”

“什麽話？什麽……話……”方野讓鐘複行一打岔，又忘了，皺着眉頭思考了半天，才想起來，“哦，就是你請我吃飯，圖什麽？”

鐘複行放下筷子，從紙盒裏抽了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嘴，擡眼的目光專注又極富侵略性，繼而反問方野：

“你覺得，我應該在圖你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