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胳膊擰不過大腿,兩人表現的再排斥,到底是被安排到了一起。
至于聞聲的桌子,還是李延時親自給搬的。
當然,是在王建國“要憐香惜玉、怎麽能讓人家一個瘦弱的小姑娘自己搬桌子??”的尊尊教誨下。
下課鈴打了兩分鐘,王建國掂着書和保溫杯從前門出去。
李延時踢了腳前桌人的椅子。
被踢椅子的人是溫九儒,和曹林一樣,李延時的發小。
踢了一腳,溫九儒沒反應。
李延時又朝他椅子下的橫杠蹬了一下。
前桌人埋在臂彎裏的頭慢騰騰地揚起,皺眉扭過來,聲音裏帶着沉悶的困意。
“抽什麽瘋?”
李延時屈指磕了下自己的桌面,語調不高。
“你幫我搬桌子時桌面上的書都收到書包裏了?”
“嗯。”溫九儒困得眼皮都是聳拉着的。
“你晚上不睡覺?一天到晚困得沒見你睜過眼。”吐槽完,李延時聲音又描述地具體了些,“有本深藍色封皮的書你見了沒?”
溫九儒用食指關節頂了下眉心:“什麽書?”
Advertisement
聞聲被這對話打亂思緒,寫題的手停了停。
見李延時不說話,溫九儒不耐煩地又問了遍:“什麽書?”
大概是察覺到了自己的注意,男生猶豫了一下。
面前的課本“啪”一聲合上,随口道:“算了。”
“你打電話問問曹林,有幾本是他幫你裝的。”溫九儒又瞥了眼李延時的頭,“昨天去理發店花了二百五,就剃個這勞改犯的頭?”
李延時還沒來得及說話,緊接着,溫九儒下一句又跌出來:“價格跟你挺匹配。”
“滾蛋。”李延時罵了句。
“早點留起來,礙眼。”溫九儒轉回去,留了個背影。
走廊的窗戶被路過的學生撞了一下,窗框磕在陶瓷片上,發出“咔噠”一聲。
聞聲重新凝了心神,筆尖從題幹下劃過,圈出能用的信息。
集訓時發的冊子,聞聲還沒做完。
趁着這個時間,她想多刷幾道。
李延時沒問到自己書的去處,也沒再糾結,長腿一伸,往後靠了靠,從抽屜裏掏出本漫畫書。
李延時的桌子比聞聲的高出十幾公分,聞聲手移動的時候,沒注意,手腕磕在了他的桌子上。
手腕處被震的一麻,聞聲手上卸力,筆掉在了本子上,劃出一道波折的曲線。
男生擡了下眼,從抽屜裏又摸了本書出來,豎着,擋在了書桌凸出來的邊沿。
和前桌睡得昏天黑地的溫九儒相比,李延時清醒得多。
從上午到晚上,一節課沒打瞌睡,只是不停地在翻他那漫畫。
翻完了一本又一本,一下午看了三本。
連桌椅都自備的公子哥自然不會住校,晚上聞聲去上競賽課,第二節 晚自習回來時,身邊的座位已經空了。
只剩桌面上四仰八叉躺着的兩本漫畫。
漫畫書是翻開的。
聞聲掃了一眼,很平常的熱血漫。
正是課間,前桌的溫九儒随便收拾了兩下東西,拎着敞着口的書包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坐他同桌的男生仰頭問他是不是要走,他随意地點了下頭。
能和李延時是發小的人,自然也是非富即貴。
溫九儒的同桌轉頭時看到李延時桌子上的漫畫,嘀咕:“都看一周了,怎麽還是這兩本......”
聞聲正在往抽屜裏放書,還沒來得及坐下,聽到這話,目光再次往李延時的桌子上飄了飄。
兩本漫畫安安靜靜地躺着,翹起的書頁,被風一吹,便往後翻一頁。
只有畫,也很薄,是看得快的話一節課能看兩本的厚度。
也不知道是不是李延時翻得太仔細,三本竟然看了一天。
聞聲視線還沒挪開,聽到兩聲輕扣桌面的聲音。
她擡頭。
“李延時電話打不通,”溫九儒看着她,“我明天不來上學,明天如果見到李延時,跟他說上午他找的書在曹林那兒,曹林幫他收拾書包的時候不小心帶走了。”
聞聲點頭答應。
-
二高不用跑早操,第二天早上六點四十,聞聲拎着雞蛋餅進教室時,李延時已經坐在位置上了。
七點開始早自習,這會兒班裏人零零散散只有四五個。
李延時正坐在座位上,低頭不知道在寫什麽。
聞聲走過去。
“吱呀”一聲,随着聞聲抽椅子的聲音響起。
李延時筆一停,手上的書直接合上塞進了桌肚裏。
估計是遮掩的動作太迅速,男生自己也覺得不妥。
他一手還搭在抽屜裏,仰首,看向聞聲,搭話。
“來上課?”
這話落,聞聲不自覺地抽了下嘴角,莫名其妙。
?
不然呢?
來炸學校嗎?
聞聲點頭,把抽了一半的椅子往後面又移了點。
椅背頂着後桌沿,坐下。
從昨天到今天,兩人幾乎沒說一句話。
聞聲剛坐下,前門被推開,稀稀落落又進來幾個。
八月的風,也就早上這會兒帶點涼氣,順着被推開的教室門灌進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李延時這祖宗,再加上年級第一的聞聲,這組合太耀眼,總之進來的幾個人,無一例外,都朝他倆這方向瞧了一眼。
聞聲從書包裏摸了練習冊出來,在桌面上攤開,又從文具袋裏找了根筆。
雞蛋餅被放在左手邊的語文課本上。
不知道是忘了吃,還是沒顧上。
周二,不用穿校服。
聞聲上身是件沒有任何圖案的白T恤,李延時則穿了件黑色薄款長袖衛衣。
男生扯着帽子罩到頭上,摸了手機出來,腳踩着桌子下的橫杠,低頭玩手機。
玩了五分鐘,門口再次進來一波人時,李延時腳從橫杠上下來,輕踢了一下聞聲的椅子腿。
聞聲停了筆,看過去。
二高雖然管得松,學生在學習上卻并不含糊,離早自習還有十幾分鐘,班裏人已經到了一小半。
大多數都是帶着早餐來的,吃飯或者做題的時候咬上一兩口,省時間。
小籠包、雞蛋餅、甚至還有提了一餐盒清湯馄饨的。
香氣晃晃悠悠飄蕩了一整個教室。
“你還有吃的嗎?”李延時腳還抵着聞聲的椅子腿。
聞聲看了眼桌面上的早餐。
她又不是豬,一頓早飯還買三四樣?
除了這個沒別的了。
她搖搖頭,表示沒有。
李延時應聲,轉了回去。
聞聲攤開書往後翻了兩頁,後知後覺意識到......李延時可能是餓了。
“你餓了?”聞聲望着他,問得直白。
男生把衛衣的領子往上拉了拉,答非所問:“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沒吃飯。”
聞聲思考了一下,看向自己手邊的雞蛋餅。
臨安市有錢,二高又是省重點,餐飲住宿,甚至是各項文體活動都有補助。
食堂的飯便宜。
兩個巴掌那麽大的雞蛋餅,加了蔬菜和火腿也才三塊錢。
都是同學,分他一半也沒什麽。
“你要不要吃這個,”聞聲把自己的早餐往李延時那側推了推,“可以分你一半。”
男生目光在那有些簡陋的食堂塑料袋上落了落:“算了。”
聞聲對身邊人的反應都不敏銳,自然也沒注意到李延時的嫌棄。
她想了想,從抽屜裏掏了瓶牛奶出來,遞過去:“那這個?”
李延時坐直,把牛奶接過來的同時,道了句:“等下課間操給你買別的。”
兩人說話聲音不大,周圍的人聽不清,但兩尊“都不愛開口的大佛”此時這麽和諧地聊着什麽......其他人不免都往這處投來了目光。
他們總覺得氣氛有種詭異的和諧。
畢竟昨天換座位時的那場大戲,大家都看在眼裏。
兩人互頂了那麽兩句,又被王建國強行按在一起。
當時,李延時把聞聲的桌子搬過來放在自己座位旁邊時,差點沒把人家姑娘的桌子腿折了。
班裏幾個離得遠的,仗着自己說話那邊聽不見,低嗷了兩嗓子開始竊竊私語。
“李延時為什麽拿聞聲的東西,那大少爺不是向來金尊玉貴的誰給的東西都不吃?”
“他倆關系很好?”
“放狗屁吧,李延時天天連學都不來上,你問問他咱班人他能認全不能,能跟聞聲關系好?”
“沒準倆人在地下戀。”
“你有病?聞聲那個樣子,你說她喜歡活人還不如說她喜歡阿基米德。”
......
“李延時!”門口突然有人張望着朝班裏揮手。
曹林十分鐘前到校,從初中部繞過來給李延時送書,順帶還拽了要來給聞聲表白的他同桌。
昨天李延時約聞聲失敗,直接跟曹林講讓他們第二天早讀來。
表白這種事兒成敗的關鍵不在于時間,該失敗的,你就算卡着跨年那天的零點,站在埃菲爾鐵塔上表白也是失敗。
那男生從口袋裏掏出封皺巴巴的情書,跟在曹林身邊,也朝李延時揮手。
李延時實在是受不了跟倆大傻子在這兒招呼,起身,從座位裏跨了出去。
臨走前,大概是剛那盒牛奶讓李延時覺得自己得提醒一句,于是他頓了下,跟聞聲道了句:“等會兒可能有人找你。”
清晨的走廊還蕩着風,兜了一捧陽光,潑在腳下的水泥地板上。
李延時出了門,手上還捏着半瓶沒喝完的可樂,下巴示意了一下斜後方的教室。
得到指令,那男生扭捏了兩下,拽着曹林往聞聲坐的方向小跑過去。
聞聲和李延時的位置就緊鄰着走廊的窗戶。
窗戶開了半扇,站在外面,伸手就能夠到裏面的桌子。
李延時沒曹林那麽八卦,別人表白還跟着過去。
沒心思看戲,李延時晃着手裏的半瓶可樂往欄杆上又靠了靠。
腳下是青蔥的草地和波光粼粼的湖,耳後是夾雜着嬉笑吵鬧的讀書聲。
八月的晨風仿似都帶了書卷氣。
李延時就在這染着露水濕氣的晨風裏,慢悠悠地把手上的可樂喝完。
沒多久,身後走過來垂頭喪氣的兩人。
“那什麽,我倆走了啊。”曹林指着身旁蔫了吧唧的男生,跟李延時說,“失戀,我回去安慰安慰他。”
李延時擡手看了眼表:“這麽快?”
“一分鐘不到。”曹林搖頭,比劃了一下,“這學霸姐姐一共就說了兩句話。”
三班在最靠近樓梯口的位置。
還有五分鐘上早自習,樓梯上“咚咚咚”的腳步聲更急促了點。
都是些起晚了怕遲到的學生。
李延時轉過來,倚着欄杆,腳下換了重心:“怎麽說?”
曹林掰着手指給李延時還原剛剛的場景——
“我同學‘我喜歡你。’”
“那姐姐‘你好好學習。’”
“我同學試圖套近乎‘學習好啊,我也喜歡學習,談戀愛能一起進步,請教一下,你是怎麽考的年級第一。’”
“那姐姐油鹽不進‘因為不談戀愛。’”
敘述完曹林一攤手,表示無奈。
李延時沒忍住,笑了兩聲。
覺得像聞聲的風格。
那男生此時正傷心,哪受得了這個打擊。
趴在曹林肩上,眼眶泛紅,淚直在裏面打轉:“時哥,你再笑,我就祝你以後喜歡的女生也只喜歡學習不喜歡你。”
李延時直起身,揚手,把空掉的可樂瓶往一側的垃圾桶扔,表情渾不在意。
易拉罐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咣當”一聲掉進角落的藍色大垃圾桶。
微眯着眼睛的男生在陽光下笑得肆意又痞氣:“算了吧,我有病才喜歡她這樣的。”
一天到晚話沒兩句,還三個字不離學習。
太沒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