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說罷,聞聲垂眼,又瞄了下李延時的抽屜。
狀似回憶:“前兩天我看見樓下收廢品的收過這種手機,80一部......”
李延時更氣了,裝薄荷糖的金屬盒子直接被他丢到桌子上:“你意思誰是冤大頭?”
聞聲表情疑惑,不明白李延時為什麽突然這麽說。
她搖了搖頭,很真誠的:“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說你買貴了。”
“.........”
李延時彈了下那個薄荷糖的罐子,盒子滑出去撞在牆上,發出一聲悶響。
也是趕巧,就在這時,窗戶外又伸進來一只手。
來自年級主任張猛。
張猛本人跟他的名字一樣,一米八幾的個子,兩百多斤。
是那種夏天夜裏穿着大褲衩去吃個燒烤,新進店的顧客都不敢往他旁邊桌坐的人。
此刻,他勾着背,手伸進李延時抽屜去掏那個剛被丢進去的手機。
一面掏一面還不忘沖李延時和聞聲兩人瞪眼睛:“你倆給我站出去。”
“一人扣五分,手機這周末放學去我辦公室領!”張猛好不容易從桌肚裏撈出那破鐵疙瘩。
聞聲聽話,放了筆,練習冊一合,直接站起來。
Advertisement
李延時擡手,拉着聞聲的胳膊,把已經走出去一半的她拽回來。
随後松手往後靠,給張猛騰地方,讓他把擠進窗戶裏的半邊身體拔回去。
“老師,沒玩手機,那是個模型。”
周佳恒也轉過來,搓着手替兩人求情:“張老師,我們下節梅老師的物理。”
梅奇蘭,高二整個年級讓人聞風喪膽的女魔頭。
黑鏡框,職業裝,頭發向來挽得一絲不茍。
但張猛這人誰的面子也不看,不然也不能一視同仁地把聞聲和李延時都提出去。
他瞪了周佳恒一眼,不留情面:“再讨價還價,你班這周整體扣五分!”
周佳恒朝後桌兩人做了個自求多福的表情,閉上了自己那張狗嘴。
“出來!”張猛側頭示意。
李延時踩着桌子下的橫杠:“老師,真是個模型。”
“模型?多少錢買的?”周佳恒随口問了句。
“八十。”李延時答。
話音落,聞聲往李延時的方向看了一眼。
男生無處安放的長腿蜷在這倒數第三排的犄角旮旯裏顯得非常委屈。
他後仰着靠在椅背上,一條腿從桌子下伸到前面那排,另一只腳踩在椅子下的籃球上。
腳底蹭着球,來回晃了兩下。
張猛垂頭看向手裏的手機,随手按了幾個按鍵,把手機扔回李延時的桌子上。
“缺心眼兒吧你,是手機還是模型看不出來?前天那收廢品的60賣我倆我沒要。”
“.........”
周圍響起幾聲此起彼伏的哄笑,就連周佳恒都轉過來看了李延時一眼,一臉佩服。
“哥,你是真的錢多,大慈善家。”
“沒法開機的手機也是手機,”張猛再次沖外面點頭,“你倆出來站着上一節再回去!”
聞聲按着桌子起來。
身旁人把薄荷糖揣進口袋裏,跟在她後面也站起來。
兩人一前一後往外走。
路過周佳恒的座椅,“小太陽”沖兩人小心翼翼地打手勢,比口型說等下再幫他們跟女魔頭求求情,放他們進來上課。
聞聲點頭,表示感謝。
兩人剛走出門,上課鈴響了起來。
張猛接了個電話,沒再管他們兩個,腳步匆匆往樓梯間去。
半分鐘後,梅奇蘭的身影從拐角處轉過來,黑色的粗跟高跟鞋在水泥地面上打得“噠噠”響。
“你倆不進去站這兒幹什麽。”梅奇蘭走近,眉心皺成了一個川,工整的低發髻,用黑色蝴蝶蝴蝶結在腦後團成一個團。
上課鈴剛落沒幾秒,梅奇蘭又站在前門門口,學生們都怕她,整教室裏鴉雀無聲。
最後一排,全班最調皮搗蛋的王啓勝,揚着聲調,在後面接話把兒。
“李延時玩手機模型被張猛罰了。”
梅奇蘭盯着李延時:“什麽手機模型?”
李延時抛着手裏的糖罐:“收廢品那兒30一部買的。”
聞聲推了下眼鏡,不由得再次看了李延時一眼。
?
二百五改八十,八十又改三十。
還挺與時俱進。
梅奇蘭注意到聞聲的動作,用下巴點了下李延時,問聞聲:“他撒謊沒?”
聞聲繃着唇,糾結一番。
“撒了一點。”她言語誠懇。
“哪點?”梅奇蘭問。
聞聲目視前方,聲音清淡:“是二百五一部買的。”
李延時:
坐第一排靠門的兩個離他們最近,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梅奇蘭擰着眉看過去,嚴詞厲色:“要笑也出來笑!”
說完,又轉過來看聞聲,眉心沒再擰得那麽深:“你是怎麽被罰出來的?”
“看我玩250塊的手機模型。”李延時背抵着牆,呵了一聲,破罐子破摔。
梅奇調了下腰上別着的“小蜜蜂”。
看着聞聲:“你十分鐘以後進來。”
又點向李延時:“你下課再進來。”
随着梅奇蘭的高跟鞋聲消失在門口,李延時掏出口袋裏的薄荷糖罐,往嘴裏又倒了一顆。
男生頭上的帽子早就被拉了下來,他修長的手指捏着淺綠色的金屬罐,關節突出。
仰頭的動作,讓人能看到他從下颚到喉結,再到藏在衣領下的脖頸線條。
聞聲把視線收回來,低頭翻開自己的筆記本。
高二這棟樓一共五層,三班在最高層。
站在走廊上,倚着牆壁往下看,是二高去年才灌完水的明日湖。
湖面積并不大,最重要的作用是點綴。
水面上架着狹長的木質走廊,走廊下是郁郁蔥蔥肆意生長的蘆葦。
現在這地方是二高幾年前才建好的新校址。
念着二高是省重點,當初政府批地時多給批了點,現在挖完這湖,後面剩的地還夠堆個假山。
站了會兒,李延時擡腕看了下表:“十分鐘了。”
聞聲拿了筆記本出來,正拿牆當桌子在記筆記,李延時的話她聽到了,但沒過腦子。
等一行筆記記完,才反應過來似的,看過去:“你剛說什麽?”
李延時目光落在她的本子上。
聞聲的字跟她的人一樣,規整,方正,每個字都規矩地站在自己的位置,沒有哪一筆是超出上面或者下面的橫線。
李延時視線移開,掃了下女生的臉。
“沒事。”他說。
臨安今年的夏天,熱得出奇。
記筆記的這會兒功夫,捏着筆的右手已經出了些汗。
聞聲兩指撚了下指尖的汗漬,點了頭,把筆記本換下來,又去翻練習冊。
常年穩步在年級前十的人,除了聰明和努力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有自己的學習方法。
聞聲幾乎沒有除學校作業以外的教輔,但每天老師布置的東西,她都會做兩遍。
單純的做題,改錯,是一遍。
歸類題目,發散思維,把每個題目都揉碎了,自己給自己出題,是第二遍。
聞聲正用三角把練習冊上幾個她覺得重要的題目圈出來,突然又聽到身側人的聲音:“你筆記本借我看看。”
聞聲畫下最後一個三角,看過去。
她還在想手上的題,對于李延時的話處理得慢了半拍,沒立即回答。
對方誤以為她不願意,手敲了下深厚的牆面,補充:“明天還給你買牛奶。”
聞聲右手按着貼在牆上的練習冊,左手撿了放在窗臺上的筆記本遞給李延時,搖頭:“不用。”
男生沒回她這話,只是接了本子,埋在衣領裏的嘴動了動,道了句謝。
聞聲這本子厚,前面記的是高一的東西。
筆記本給了李延時之後,聞聲又轉回去繼續做自己的題。
兩人安安靜靜,一個做題,一個翻本子,等再有動靜已經是又十分鐘後。
李延時把聞聲的筆記本重新放回窗臺,壓在她那根透明杆的圓珠筆下。
“謝謝。”
李延時的話沒換來回音,他擡了眸,去看一旁的女孩兒。
不太方便的長發已經被她挽成了高馬尾。
無框鏡架架在秀挺的鼻骨上,從側面能看到她線條完美的肩頸和側臉。
像是遇到了什麽難題,她習慣性地皺着眉,拿筆的右手食指頂在下唇處。
“喂。”李延時提高了些語調。
“李延時!”梅奇蘭扔過來一個粉筆頭。
有點遠,準度不夠,半截粉筆在空中劃了個抛物線,掉在了第一排男生的桌子上。
梅奇蘭瞪李延時:“不會安靜去年級主任辦公室站着!”
李延時很潦草地點了兩下頭,兩指頂在額前,做了個示意的動作。
敷衍勁兒裏又帶點随意。
聞聲按了下手裏的圓珠筆,在梅奇蘭轉過去重新寫板書時望向李延時:“你剛剛跟我說話了嗎?”
懵怔的表情仿佛剛意識到。
她确實沒注意到剛剛李延時在跟她說話。
男生輕咋了下舌:“沒事,做你的題吧。”
幾分鐘後,梅奇蘭給下面的同學布置了幾道題,自己拿着手機出了教室。
梅奇蘭一貫的風格,一節課四十五分鐘,前半個小時上課,後十五分鐘做題。
此時她接起電話往走廊另一端的辦公室走,神色匆忙,也沒顧上喊門口的聞聲回去。
梅奇蘭走了沒多久,樓梯間傳來腳步聲,幾秒後,拐過來一人。
聞聲和李延時同時看過去。
拐過來那男生,身形不算寬厚,但身姿挺拔,也高。
不用穿校服的周二,他卻仍舊是幹淨的校服T恤。
文越轉過拐角,擡眼看到門口站着的兩人先是怔了一下,繼而徑直走過來。
幾步路,走過來時文越已經看到了教室沒老師。
“你倆怎麽站這兒?”文越斜挎着書包在兩人面前站定,調侃,“怎麽,你倆交學費的時候買的站票?”
文越高一時就坐李延時後面,跟聞聲又一起集訓,跟兩人都熟,說話沒什麽顧忌。
李延時扯了下唇角,把自暴自棄貫徹到底:“因為玩250塊的手機模型被罰站一節課。”
“什麽?”文越沒聽懂。
“沒事,”李延時“砰”一下撞在身後的牆上,轉着手裏的簽字筆,“你就知道我花了二百五從樓下收廢品的那兒買了個手機模型就行了。”
文越用了三秒消化這信息,最後也沒搞懂李延時突然說這個是什麽意思。
于是他換了個話題。
“你這頭發是怎麽回事?”
文越說話間無意識地又瞥了下一旁的聞聲。
聞聲正好一道題剛寫完,以為文越是在問自己。
“前兩天剃的。”她答,“也花了二百五。”
李延時:
媽的,這茬過不去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