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聞聲一直覺得李延時的聲音很獨特。

低低的,沉啞腔調,帶點磨砂顆粒質感。

是那種去KTV點歌,把話筒調成混響模式的音色。

但很奇怪的是,這樣的音色卻又偏偏帶了少年感。

說話時習慣性上揚的語調,像沉悶的夏日校園裏,打破陳規,肆意張揚的那股涼風。

“但光是筆記不夠。”

李延時的聲音打斷了聞聲的思緒。

她擡眸。

男生已經從半趴在椅背的姿勢站直,揚了下手裏的筆記本,恢複了慣常的調侃語氣:“幾本筆記就把我打發了?”

聞聲不會撒謊,自然也不太會開玩笑。

別人逗她的話,即使聽出來了,她也會下意識好好思考,認真回答。

“你想要我怎麽謝你?”聞聲想了想問。

“謝我還讓我想?”李延時退後半步,坐在那椅子上,兩肘撐在膝蓋上,一面翻筆記一面道,“你自己想一個,不想出來就把你趕出去。”

李延時吓她:“這地方離市區遠,讓你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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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打破李延時的幻想:“我有手機,可以打電話。”

李延時“哦”了聲低頭,沒兩秒,又把頭擡起來:“剛在路上,你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

聞聲又說:“外面都是保镖,我可以借他們的。”

李延時幼稚起來沒完沒了:“我不讓他們借你。”

“我可以找物業。”

“我也不讓物業借你。”

“.........”

聞聲跟他僵持了一會兒,擡步欲要往門外走。

李延時看把人逗急了,笑了下,下巴微揚,點了下二樓,語聲淡淡:“上去吧。”

說罷,低頭看了眼震動的手機。

等看了消息再擡頭,發現身前人沒動,仍舊頂着那副倔強的臉望着他。

手機在手心裏震個不停,李延時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他媽袁娅打來的。

垂眸,按了接聽鍵,手機往耳邊放的同時,李延時用書脊的頂部抵了下聞聲的額頭,

輕聲:“上去吧。”

說完李延時側身,低頭聽電話。

聞聲目光在男生身上落了落,房間安靜,聽筒那端的人語調又高。

說的話零星地落進了她耳朵裏。

女聲尖銳,是在罵李延時。

無意聽別人的隐私。

聞聲收了視線,遲疑了兩秒,轉身上了樓。

待身後的腳步聲逐漸聽不見,李延時才出聲打斷那端長達二十幾秒的叱罵。

李延時腳尖抵了下鞋櫃,淡聲:“您當年不經商去學播音主持應該也很有前途,罵了二十句,沒聽你喘氣。”

“這肺活量實在了不起。”李延時道。

“李延時!!”袁娅在那側喊出來。

李延時把手機拿遠了些,避免耳膜被刺穿。

袁娅深吸了兩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你在曹林家?”袁娅問,“剛在跟誰說話?”

李延時随口亂扯:“曹林家的寵物。”

袁娅撐着額頭,順口問:“什麽寵物?”

聞聲的那幾本筆記已經被李延時放在了身邊的椅子上。

他左手肘撐在鞋櫃的最上面,斜靠着,右手抛了抛手裏的鑰匙。

順着袁娅的話想了下。

聞聲這人有點像......

“雪貂。”李延時回。

剛蓋上蓋子的火藥桶瞬間又被點着:“你一天到晚能不能說個正經話??有在家裏養雪貂的嗎?!!”

“有啊。”李延時漫不經心,“曹林。”

還在二樓卧室打電話的曹林悶聲打了個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猛按了兩下床頭的開關,把空調溫度調高了一點。

那端袁娅被堵得聲音一滞,差點把手機捏碎。

她語氣煩躁地開口:“你什麽時候能把成績提上去?去了美國那邊的學校……”

“我不去。”李延時打斷她,“我成績不好,跟不上。”

“跟不上你不知道好好學?!”袁娅聲音又提了個八度,“上高中淨知道玩了!我當時讓你上二高真是上錯了,就應該讓你去上你心心念念的那個附中!!”

“你也知道讓我上錯了?”李延時冷笑,“這學校不是當時您費勁……”

李延時往後,靠坐在櫃子上:“算了,您高興就好。”

“我高興??”袁娅喊道,“我能高興嗎?!!你什麽時候能聽點話!”

李延時笑了。

默了兩秒,嘲弄道:“我還不夠聽話嗎?”

聽筒傳來“嘟嘟——”的忙音,袁娅把手機拿下來,看了眼,是李延時把電話挂了。

電話挂斷,李延時拎着包上樓,挑了間卧室。

洗完澡,毛巾揉着發頂從房間裏出來時,正撞上打完電話摸過來找他的曹林。

曹林正光着膀子往身上套衣服。

白花花的肚皮,晃得人眼睛疼。

李延時揚手遮了下,蹬在他腿上:“家裏還有人,能不能好好穿衣服?”

“有誰,趙姨他們?又不是外人,小時候還給我換過尿褲......”

話沒說完,被李延時又踹了一腳。

曹林反應過來:“哦哦哦,聞聲啊。”

“從回來進屋就沒見她出來過,估計學習呢吧。”曹林把衣服拽好,說正事,“有兩個哥們兒找我,我出去一趟,晚上不回來了。”

“不回來了?”李延時揉頭發的手一頓。

曹林一點頭:“那哥們兒喊我去他家打游戲,五黑,不知道要打到什麽時候了。”

說着曹林又接了個電話,一面往急匆匆樓梯口走,一面交代:“趙姨孫子生病,剛去醫院了,今天就你和聞聲在家。”

“曹林!”李延時在後面揚聲叫他。

曹林擺擺手,着急忙慌地往樓下跑:“我剛跟聞聲說過了,讓她有什麽事兒找你。”

說完,“砰”一聲甩上了門。

防盜門抖了兩下身體,撞進木質門框裏。

“曹林出去了?”聞聲從右側的房間走出來。

女生身上還是過來時那套衣服。

李延時頭發濕着,發尾的水順着後頸滴進脖子裏。

他把毛巾重新蓋上頭頂,擦了擦:“你房間有浴室,洗澡的話用那個。”

聞聲點點頭,又問他:“這裏有沒有皮筋?”

寫作業時頭發總往前飄,她想紮起來。

李延時把毛巾拿下來,目光在聞聲披着的頭發上落了落。

就一個獨子的家,哪有這種東西。

“沒有。”李延時把腕上的手環摘了,抛給她,“用這個吧。”

聞聲接住,低頭看了看。

一指寬的橡膠手環,墨綠色,外側用白色的印刷字體印了籃球隊的名字。

聞聲兩只手的食指勾在手環的兩側,往外扯了扯,試彈度。

“能用嗎?”李延時問她。

他不懂女生這些小玩意兒,只是覺得橡膠的東西好歹有些彈性,能試試。

聞聲把頭發攏起來,用李延時那根手環挽了一下,紮起來;“可以。”

李延時點頭,毛巾往肩膀上一搭,伸手推開自己那屋的門,進去之前又回頭問聞聲:“謝禮想到沒有?”

“謝禮?”聞聲正在攏腦後的碎發。

李延時撐着門框,不打算放過她:“剛在樓下說的,你說想好了給我。”

聞聲皺眉糾正:“不是我說的,是你說的。”

“你想要什麽?”她問。

“随便吧。”李延時腳下趿拉着拖鞋,關門時随便揮了揮手,道,“錦旗也行。”

聞聲:.........

沒見過借人留宿要錦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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