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第二天早上起床,聞聲接到了聞清鴻的電話。

聞清鴻說一個遠方長輩昨天晚上突發疾病住了院,他搭今早的汽車已經回了老家,要下午才能回來。

聞聲昨天出來得急,沒帶鑰匙,只能曹林家呆到下午再走。

快到中午,李延時敲了聞聲的門。

“想吃什麽?”男生揚了下下手機,“打電話喊人做了送來。”

聞聲搖搖頭:“我不餓。”

李延時擋住眼看要重新關上的門。

“不餓也吃點。”

李延時這人強勢慣了,自然對聞聲也這樣。

門被李延時一手撐住,合不上。

聞聲也只能手搭在門把上,站着。

“這個。”聞聲摘了腦後馬尾上的手環,遞過去。

李延時接住,沒擡頭,還在翻廚師那邊發過來的清單:“不用了?”

“嗯。”聞聲點點頭。

“昨晚睡得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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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想吃什麽?”

“随便。”

“那有沒有忌口,或者偏好?喜歡甜的、酸的、還是辣的?”

“都行。”

李延時撐着門框的手揚了揚,把聞聲這門再度打開了點,擡頭看過來:“你能不能多說兩個字。”

聞聲琢磨了一下。

“你決定吧。”

“.........”

李延時被氣笑了。

聞聲住的卧室就在李延時的斜對面,靠近走廊盡頭。

正午的陽光從二樓連接一樓的通體大玻璃窗灑進來,落在兩人腳下。

為棕紅色的木質地板染了光澤。

李延時收回撐着門的手,改用腳頂着。

半轉身子抱了臂,靠在聞聲的卧室門框上。

擋住從走廊上投進來的陽光。

因為驟然縮短的距離,聞聲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

但男生像是沒意識到這點,靠得自在。

他彈了下舌,接上剛剛的話:“你能不能說點別的?”

除了“随便”,“都行”說點別的。

但很顯然,聞聲沒聽懂李延時的意思。

她搭在門把上的手,食指微蜷。

腹诽明明自己已經按李延時的要求多說兩個字了,他怎麽還不滿意?

但畢竟現在是“寄人籬下”,“夾着尾巴做人”的道理她還是懂。

經過三秒的“深思熟慮”,聞聲換了個話題——按李延時的“指令”說點別的。

“下個月學校運動會,咱班的項目還沒報齊,你報一個吧。”

班裏年年運動會報不齊,王建國一個頭兩個大。

今年把任務下發給各個班委,讓他們動員大家報名。

聞聲手上被分的兩個項目,還沒一個人報。

李延時眼神一頓,沒明白話題為什麽突然跳到了這兒:“報什麽?”

“男子1500米。”聞聲面無表情。

“你想跑死我?”李延時輕呵。

聞聲解釋:“沒人報。”

“沒人報你讓我報??”

“就是沒人報才讓你報的,”聞聲莫名其妙,“其它都報滿了,你想報也報不了。”

女生眼神清明,眼睛裏是實打實的疑問。

李延時腳下換了重心,冷着臉:“我什麽時候說過我想報了?”

“沒說過。”聞聲答。

李延時來勁:“那你讓我報什麽破1500米?你一學委還管文體工作??”

聞聲擡了擡眼,不懂李延時為什麽忽然揚高了半個聲調。

好端端的生什麽氣??

這麽想着,聞聲也有點不大高興:“是你讓我換個話題的。”

“我什麽時候說讓你換話題了??”

聞聲眼睛瞪大了點,覺得李延時不可理喻:“你說讓我說點別的!”

“”

突然搭上的頻道,避免了眼看就要到來的戰争。

李延時閉上眼睛,按了下眉心。

合着突然跳話題是因為這個。

這邊李延時明白了,但聞聲還沒反應過來。

她還沉浸在“自己明明什麽都沒做錯,李延時卻一言不合要生氣”的情景裏。

聞聲手摳着門把。

沒忍住,側開眼,咕哝了一句:“怎麽這麽難伺候。”

李延時:.........

什麽叫難伺候?

她自己理解有問題,說別人難伺候??

李延時剛壓下去的脾氣,因為裹着空調涼氣的這句話又擡了頭。

他捏了下鼻骨,無語:“你一直愛這麽跟人說話嗎?”

牛頭不對馬嘴,把人氣死。

“愛怎麽說話?”聞聲說,“我不愛說話。”

“那你‘叭叭叭’跟我說這麽多??”李延時又來氣。

聞聲陳述事實:“是你敲門找我的。”

“.........”

李延時咽了口氣,不想吵架。

不過照目前這個情況看,吵起架來氣死的也只能是他。

李延時忍住氣,一字一句,解釋:“我找你是問你中午想吃什麽。”

“我說不餓,你非讓吃,我說随便,你又不滿意。”聞聲是真的不明白,“你讓多說兩個字也說了,讓換話題也換了,怎麽還生氣?”

李延時的表情卡了一下。

邏輯上好像也沒什麽錯,但怎麽就聽着這麽不對勁?

“.........”

死一般的寂靜。

兩人對視了兩秒。

走廊的木質地板因為熱脹冷縮,“咔”得響了一聲。

李延時在這詭異的聲音裏,黑着臉,強忍着把後槽牙磨碎的沖動。

“我沒生氣。”他說。

“但也不高興。”李延時補充。

“.........”

聞聲是直,不是傻逼。

臉黑成炭塊了,恨不得身後支個板子能看到腦袋頂冒的煙,說自己沒生氣?

為了讓這公子哥冷靜下來,聞聲破例站在他的角度“善解人意”了一下——

“算了,你不願意跑也沒什麽,跑不下來你說就行了,”聞聲舔了舔唇,平靜道,“誰也不會逼你報名,我只是問問......”

聞聲話音沒落,不知道這句話又戳到對面少爺的哪個痛處,李延時揚手磕了磕門框,語氣陰冷。

“你說清楚,什麽叫跑不下來?”

聞聲木楞:“你跑得下來?”

李延時哼笑:“跑得下來。”

“那你為什麽不報名?”聞聲疑問。

“.........”

得,話題又他媽的繞回來了。

頭頂的鐘第二次“嘀——”了一聲整點報時,李延時磨了下牙,指指聞聲的手機。

“報,你現在給體委打電話,說我不僅要報1500,還要報3000。”

聞聲怔了怔,臉上閃過一絲詫異:“還要報三千嗎?”

她在王建國的授意下,和體育委員一起動員那麽久,但很可惜,這兩個項目連有人問都沒人問過。

現在有人毛遂自薦,聞聲當然驚訝。

“兩個嗎?”聞聲确定着,“運動會只有兩天,一天一個項目,兩天也要跑4500,身體如果不好......”

聞聲還記得王建國讓他們動員同學報名時說的話。

量力而行,身體最重要。

聞聲話未說完,李延時再次冷笑打斷:“都報。”

說誰身體不好??

他身體好得一批。

兩人互相盯着對方,誰也不肯在這個時候說軟話,落下風。

一分鐘後——

聞聲點頭:“好。”

反正跑死的也不是她。

“你等下。”

音落,聞聲折回房間拿東西。

半分鐘後,聞聲回來,把一張有些硬的A4打印紙塞到了李延時手裏。

李延時捏着那紙的邊緣,抖了抖。

紙張震蕩着空氣,發出“嘩啦”兩聲。

對着光,李延時視線落在這紙上——

用黑色簽字筆畫的巨大倒三角占據着整張紙,“極其樸素”地寫了五個字——謝謝李延時。

“李延時”的“延”第一遍貌似還寫錯了,用小刀刮了一下,重新寫的。

那字的周圍留了些被刮過後産生的毛邊。

“你的錦旗。”聞聲解釋。

“.........”

李延時半揚着的眼角抽了一下。

這他媽要是不聽解釋,還以為畫的是個墓碑。

李延時把那紙又抖了抖,剛想問誰家錦旗是黑白的,又聽聞聲說。

“紅筆沒水了。”聞聲看着他,十二萬分的真誠,“對不起。”

“.........”

怎麽辦,人家搶先一步道了歉,你還能生氣?

李延時輕吸了一口氣,像有團沾了水的棉花被塞在胸口,堵得要死。

曹林他爸喜歡玩兒古董,二樓牆上挂的鐘不知道是在哪個拍賣會上收的。

陳舊的棕色木質外殼,最頂端的暗格打開,有一只镂空的木鳥。

此時,那木鳥再次探出頭叫了一聲,第三次中午十二點的整點報時。

李延時在這古老的“布谷”聲裏接起電話。

曹林咋咋呼呼的聲音從那面傳出來:“少爺,中午準備吃什麽?”

“不吃。”李延時回。

曹林一愣,大喇喇地問道:“怎麽說?”

李延時看着聞聲一聲冷笑:“我準備餓死。”

聞聲:

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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