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默了兩秒, 李延時的表情有一絲緩和。
他捏着邊角把本子拖過來,随手翻了翻。
先前李延時也想過走競賽,所以這東西他看得明白。
題出得确實好。
“你從哪兒弄的?”李延時問她。
撞上男生的視線, 聞聲有點心虛。
怎麽來的?
用你的信息進行“非法交易”換來的。
她磕巴了一下, 語氣不大自然:“一個......認識的人那兒。”
“認識的人?”李延時挑眉又問。
聞聲這人實在太不會撒謊,一句話說得跟做賊似的。
“嗯。”她把本子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點頭強調, “認識的人。”
李延時目光落在她臉上。
可能是早自習還沒開始,聞聲沒戴眼鏡。
很薄的扇形雙眼皮, 眼尾微微上提, 唇珠上翹, 抿唇時會清冷中帶點蠱的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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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因為心虛,帶了怯的眼神竟意外地看起來有些乖。
李延時在反應過來之前,食指已經抵上了聞聲的太陽穴。
女生頭一偏,往一側避了下身體。
指尖的觸感消失, 李延時眼神微頓,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
但他手沒拿開,反倒是順着這姿勢輕推了一下聞聲的頭。
接着手揣回口袋, 語氣有點痞:“你心虛什麽, 跟在黑市買的似的。”
男生語氣自然,仿佛剛那一下的輕微觸碰并不存在。
只是, 他真的, 很随意地點了女生的太陽穴。
所有動作和反應都發生在一秒之內, 沒人注意到他們這處。
無論是周圍吵鬧說話的學生, 亦或是後座低頭看東西的文越。
聞聲擡手,食指關節輕頂了下剛被李延時碰過的地方。
看他一眼, 再次硬邦邦地強調:“別人送我的。”
語畢,抽了冊子轉回去。
-
因為學校操場重新整修,原定在十一的校運會被推遲到了十月中旬。
而在此之前,學生們又迎來另一噩耗。
月考被安排在了運動會的前一周。
通知一出,教室裏一片哀鴻遍野。
“這不是擺明了不讓我們好好玩兒嗎?”
文童在後排幹嚎了一聲,往桌子上一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前桌的周佳恒扭過來看她,擠兌:“你好好考不得了,”
“哦對,”說完,周佳恒又一拍腦袋,裝作剛想起來,“你考不好。”
“哥!”文童伸手扯上一邊的文越。
文越翻了下書,把胳膊抽出來,語調沒什麽起伏,陳述事實。
“他也沒說錯,你看看你上次的數學成績。”
文童成績其實也不差,在班裏能考個中上等。
所有科裏也就數學弱點。
但周圍坐了一圈大神,班長周佳恒,聞聲文越,李延時和溫九儒。
好學生紮堆,就顯得她的成績不太好看。
“明天我就給老師說要換位置!”文童非常有氣勢地揮了揮胳膊。
聞聲聽到兩人的對話,耳朵動了動,轉過來,對文童小聲:“我可以教你。”
“就知道還是你最好!”文童往前,摟着聞聲的脖子感動得痛哭流涕,“不像周佳恒和我哥那兩個挨千刀的。”
聞聲笑着拍拍她,轉了回去。
講臺上的王建國撸起針織衫的袖子,拿着保溫杯砸了兩下桌子:“不就考個試嗎,你們哭喪呢!”
在周圍一片吵鬧和掙紮聲裏,李延時轉着手裏的筆往後靠了靠,默默算了下距離月考的時間。
下周一考試,還有八九天。
二高的規矩,高二下學期期中考試後,确定參加奧賽的名單。
而确定的憑證是從高一到高二所有大考的平均成績。
每學期的期中期末,外加兩次月考。
全年級九百多人,物理競賽的名額大概有四五十個。
上學期最後的兩場考試李延時都沒好好考,如果想拿到物理奧賽的名額......李延時拇指刮了下演草紙粗糙的那面,算了算往後幾次考試自己需要拿到的分數。
他手上的筆在演算紙上勾畫了幾下,得出答案——
任務艱巨。
先前因為不想出國而跟袁娅頂撞的兩個月,現在想來倒是有些不值。
真因為這個錯過奧賽怎麽辦。
他還挺喜歡物理的。
正凝神想着,李延時的桌面被輕叩了一下。
他擡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聞聲微握拳的右手還搭在李延時的桌沿,扣着的拇指,指甲剪得圓潤幹淨。
李延時目光落在那處。
原來沒仔細瞧過不知道,原來男生和女生手的差別這麽大。
聞聲的手指纖細而長,已經不算女生中手小的那一類,但指甲蓋......仍舊是比他小了兩號。
透明的,一邊是圓弧狀的四方形......
聞聲不知道李延時在看什麽,再次輕敲了一下桌面,喚回失神的男生。
剛上課前她去辦公室交作業,王建國特意囑咐過她,讓她多幫幫李延時,問問李延時有什麽不會的,給他講講。
雖然聞聲不知道給李延時說了,李延時會不會問她。
但自己畢竟占着學委這個名號,老師既然交代了,還是應該問問。
“你有什麽不會的嗎?”聞聲表情認真,“月考前,你如果有什麽不會的都可以問我。”
“什麽?”
李延時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目光在聞聲身上上下掃了下。
李延時壓着椅子,手磕在桌面上,轉瞬又反應過來——
哦對,她喜歡自己來着。
李延時筆往桌子上一丢,手揣回口袋,垂眸看攤在桌子上的習題:“沒有。”
聞聲現在不适合跟他多接觸。
越接觸容易越喜歡,得拉開距離,讓聞聲冷靜冷靜。
吃了閉門羹,聞聲卻絲毫沒有尴尬,她點點頭。
“如果有的話可以問我。”
李延時随便點了兩下下巴,很敷衍地扯出來一聲:“嗯。”
嚴格講起來,李延時敷衍确實有敷衍的資本。
高一他頹廢前的幾場考試,帶着瘸腿語文和殘疾英語,總成績卻依然屹立年級前幾——靠的是那幾乎全部滿分的理科。
說是傳奇有些誇張。
畢竟二高建校這麽七八十年,什麽不多,就傳奇多。
但李延時……大概是除了這離譜的成績外,又實在長得太帥,反正總之就是挺牛逼的。
下午第一節 課上課前,王啓勝來喊李延時。
他趁午休又竄到操場打了會兒球,此時一只胳膊夾着球,另一手拎了脫下來的外套。
身上的白T恤黑了一片。
王啓勝家裏想讓他走體育特長生。
雖說一米九一的個子已經很高了,但要真是打籃球,還是矮了點。
“十班那班花又來找你了。”王啓勝站在聞聲那側的過道,背對走廊窗戶往身後指了指,咧着一張嘴對李延時擠眉弄眼,“追你多久了?這麽執着?”
王啓勝壯,占得位置也寬,擠在聞聲右手邊的過道裏,幾乎堵住了整條路。
肚子頂着聞聲的桌沿,滿身汗涔涔的臭汗味。
聞聲微微蹙眉,扶着課桌的兩邊,把桌子往李延時的方向挪了挪,擠掉先前兩張桌子之間的縫隙。
李延時用右手食指的骨節頂了下眉心。
他正在刷補習學校留的題。
沒幾天就是月考,得在那之前把先前落下的知識強化鞏固完。
見李延時沒擡頭,王啓勝又喊了他一聲,“你不出去看看?那班花拎了一兜子東西正在外面等你呢。”
被王啓勝打斷思路,李延時不耐煩地咋舌,偏頭瞥了他一眼。
見李延時看過來,王啓勝來勁,表情誇張地對着身後瘋狂地點了兩下,示意在走廊上等的人。
手上動作幅度太大,連帶着身體晃動,挺着的肚子撞了好幾下聞聲的桌子。
聞聲這桌子一個桌腿有問題,本來就不平,這麽随着王啓勝的動作一晃,撞在李延時的桌子上,發出“哐哐”幾聲脆響。
她嫌這聲音吵,拽着桌沿,把桌子往遠離李延時的方向抵了抵,推回原本的位置。
王啓勝看到聞聲的動作,往後半步:“不小心啊,對不起。”
聞聲搖搖頭。
李延時看聞聲一眼,又把目光轉向了窗外。
靠近前門的那扇窗戶是有個女生拎了個袋子在往他們這邊瞧。
不是周一,沒穿校服,黑色披肩發,白色棉麻連衣長裙。
長得是挺好看,但李延時覺得沒什麽記憶點,不然也不能他看了好幾眼才想起來這人幾天前才在學校門口給他表過第二次白。
第三回 了。
李延時有點煩。
他覺得自己說的挺清楚,态度上也沒給對方留什麽想象空間。
兩次三次的,确實影響到了他的生活。
出去掰扯半天的功夫,他還不如刷兩道題。
想到這兒,李延時伸腳蹬了下溫九儒的椅子。
溫九儒正趴在桌子上補覺,聽到動靜,慢悠悠地擡了頭,看過來。
“你去。”李延時說。
“什麽?”
“十班那人不是也追過你?”
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困意的人看了一眼窗外:“不認識。”
說罷,轉回去,手臂一伸,趴在桌子上接着補覺。
“你去再拒絕一回呗,”王啓勝出主意,“反正你拒絕的也不是一個兩個了......”
話沒說完,被李延時砸懷裏本書。
沒包任何書皮的光面練習冊,迎面被扔到臉上。
不疼,但很涼。
王啓勝清醒過來,垂眼看了下一直沒聲沒息,低頭寫題的聞聲。
女生半長的頭發挂在耳後,卡在筆尖的食指因為發力而微微泛白。
哦對,聞聲貌似也才被李延時拒絕過。
是不該在她面前說這種話。
王啓勝閉上嘴,撈着懷裏的練習冊,小心翼翼探身,把本子放在了李延時的桌子上。
末了,臨走還是提醒了一句:“我看你還是出去再解釋一回,不然以後天天來,你更煩。”
王啓勝這話說得倒是沒錯。
三班的位置靠近樓梯間。
十班那女生拎了一袋子東西杵在那兒,太顯眼,來來回回路過的學生都要看一眼。
等到李延時練習冊都做到該翻面了,那女生還沒走。
“嘎吱”一聲,李延時抵着椅子後退半尺,站起來。
“借過一下。”他敲了敲身邊女生的桌子。
聽到聲音,聞聲按着桌子起來讓位置。
男生從聞聲身後跨出去時,沖鋒衣的搭扣打到了她的椅背。
聲音不大,但聞聲敏銳地回頭看了眼。
“有事?”李延時問。
聞聲木讷:“沒有。”
李延時前腳剛出去,文童後腳從前門進了教室。
她背着書包,一步三回頭地朝走廊上看。
路上不小心,書包帶挂到聞聲的桌角,絆了一下。
聞聲伸手扶住她。
“十班那班花又來了?”文童借着聞聲的手撲在她桌子上,一面朝外看,一面跟聞聲傳達剛路過時收集到的信息,“我看提了一大袋零食,不過看李延時......不像是想同意的樣子。”
說着,伸長脖子往走廊窗戶那側勾頭。
恨不得整個人拔長,伸耳朵過去聽聽窗外那兩人在說什麽。
聞聲側頭,越過文童,也看了眼教室外。
教室右側的牆有三扇很大的玻璃窗。
窗明幾淨,李延時和那女生就站在第二扇窗戶的位置。
兩三米寬的走廊,靠外那側是半人高的白瓷磚擋牆,擋牆上是銀色的鐵質扶手。
此刻,窗外那兩人靠着擋牆,李延時兩手抄在口袋,微微低頭,和身前的女生說着什麽。
偶有路過的學生,從兩人身前走過,遮住聞聲的視線。
教室裏有一小半的同學都因為好奇,停了手中的事,邊議論邊探頭往窗外看。
緊接着就見李延時兩句說完,面前的女生浮了要哭不哭的尴尬表情。
李延時微微點頭,算是致歉,随後,轉身往教室回。
“看樣子是又被拒了。”文童有些惋惜,“聽說從小學芭蕾,過兩個月就要出國了,估計是想走之前再試一次。”
聞聲聽出文童的畫外音:“表白了很多次?”
文童搖頭:“我知道的就一次,但來咱班送東西好幾回了。”
“長得漂亮是真漂亮,”文童又說,“軟趴趴的妹子,好不容易鼓氣勇氣追個人,一回兩回地被拒,我看了都不忍心。”
聞聲目光落在往樓梯間去的白色背影上。
點點頭,對文童的話表示贊同。
我見猶憐。
随着李延時轉身回來的動作,剛教室裏一個個探着身子往外看的八卦身影“撲騰撲騰”全坐下了。
翻書的翻書,聊天的聊天,掩耳盜鈴。
偶有幾個不怕李延時的,賤兮兮地調笑着問情況。
被李延時不冷不淡的掃了一眼,又統統閉了嘴。
男生兩步過來,回位置坐下,聞聲想起來他今早的語文作業還沒交。
等下第一節 語文,老師要查。
“李延時,”女生開口。
李延時踩着腳下的籃球,把球踢到座椅下面的空檔裏,揚眉看過去。
以為是因為剛才走廊上的事情,聞聲有話想說。
“你語文作業?”聞聲揚了下手裏的默寫本,提醒他。
李延時眼神一滞:“什麽作業?”
“默寫。”
“沒寫。”男生話回得極其坦蕩。
“哦。”
意料之中。
聞聲舔舔唇正準備扭回去,聽到身邊人又問:“沒了?”
聞聲搖搖頭:“沒了。”
還應該有什麽嗎?
她心裏奇怪。
對了,聞聲忽然想到。
她手伸進抽屜裏摸了摸,掏出一疊英語報紙。
“還有英語報紙。”
“也沒寫。”李延時踢了腳腳下的球,轉頭回去。
“………”
聞聲對他這一頓操作表示不理解。
沒寫還提醒她問?
浪費時間。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聞聲的錯覺,她總覺得李延時轉回去的時候冷笑了一下。
聞聲把手上的報紙拍在窗框上。
又怎麽了啊??
一天到晚犯大少爺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