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校運會有隊列操的比賽, 學校希望每個班都是不同顏色的方陣,所以從高一到高三,每次運動會各班都會訂班服。

學校本意是讓訂一套, 從高一用到高三。

但學生們哪肯放過這争奇鬥豔的機會, 年年訂,次次訂,幾乎每個班最後都會整三套出來。

三班今年訂的是白色短袖襯衣搭黑領帶, 女生下面是黑色百褶裙,男生則是黑色長褲。

上個星期全班用投影儀投屏了個手機, 在淘寶上選的。

還有幾天就是運動會, 訂的衣服中午剛到, 被分發給每個人試尺寸。

正是午休時間,三班的人好多都擠在廁所試衣服。

聞聲剛下課被王建國叫去辦公室問競賽的事情,回來晚了。

進班走到自己座位還沒來得及往椅子上坐,就被文童提着新衣服拽去了衛生間。

“你腰這麽細的嗎?聞聲。”文童左臂搭着聞聲換下來的衣服,兩手張開, 從左右兩側掐住她的腰,“我去,平常你穿的衣服寬松, 我根本看不出來。”

聞聲把裙子側腰的扣子系好, 又把襯衣的下擺往百褶裙裏塞了塞,左右看了兩下, 覺得也沒有文童說的那麽細。

文童兩手虎口張開比了個圓, 舉到聞聲眼前, “我差一點就一把捏住了。”

聞聲被文童誇張的表情逗笑, 對着她肩膀上馱着的鏡子調整了一下領帶。

衣服換上就不脫了,等會兒下午上完課, 全校要去操場排一下隊列。

還有二十分鐘上第一堂課,走廊上來來回回都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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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好幾個班大掃除,時不時路過幾個拎着藍色大垃圾桶的男生,身後還跟着提了掃把和簸箕的女孩兒。

兩人從衛生間出來時,聽到身邊來往的人議論——

“卧槽,我剛去辦公室,這次月考物理有人滿分!”

“你開玩笑呢??就這次那題,我能及格就不錯了。”

“沒開玩笑啊,我剛去辦公室聽張猛跟女魔頭說的,滿分卷好像在三班......”

......

“三班!”文童晃了晃聞聲的手臂,聲音按捺不住興奮,“你的嗎??”

“不是,”聞聲搖搖頭,“我最後一道大題少寫了一種情況。”

卷子剛交上去她就意識到了這個失誤。

估計要扣三四分。

二高每學期有四次大考,期中期末和兩次月考。

期中和期末是全市統一的聯考試卷,而兩次月考則是二高自己出題。

重點院校有重點院校的驕傲。

而二高的“驕傲”就是冷不丁搞一次史詩級難度的試卷,虐虐學生。

聞聲說完,文童也楞了:“不是你還能是誰?我問過我哥了,他說這次的題他估計也就一百零幾。”

最後兩道大題都是競賽題,連文越也做得不好。

文童哭喪起臉,望天:“我能及格嗎這回......”

聞聲正在低頭拉腰帶,聞言擡頭,抿了抿唇,試圖安慰道:“能的。”

文童雙手合十,弓腰朝聞聲拜了拜:“讓我多拜拜,沾沾你的高分氣。”

聞聲望着她的動作笑了下。

文家這對兄妹長得确實有三分相似,但行為舉止上卻像周佳恒和王啓勝說的那樣,差了十萬八千裏。

文童拜完,又拉着聞聲讨論,疑惑這消息到底是謠言,還是三班真有這尊大佛。

不過這疑惑沒持續多久。

月考完,年級所有老師要開會。

梅奇蘭去開會的路上,路過三班,喊周佳恒出去接卷子。

改好的物理卷,讓周佳恒趁這會兒發下去。

等周佳恒捧着卷子回來,整個人已經僵掉了。

剛他被王建國喊去黨政辦公室整材料,所以不知道大家議論的“三班物理有個滿分”這件事。

此時看着整一摞卷子最上面的那張——右上角用紅筆畫了個120,左側密封線以內連學號都沒寫,只龍飛鳳舞地留了個“李延時”......

周佳恒一時間有點恍惚。

“發卷子?”王啓勝正好從旁邊路過,拄拐棍一樣摟住周佳恒的脖子,從他手裏抽卷子,“我幫你呗......”

話音剛落,極其響亮地“卧槽”了一聲。

音調高得仿佛字裏面帶了感嘆號。

文童離他不遠,下意識捂上耳朵,扯着身邊的聞聲往旁邊站了站。

大小姐做派地看王啓勝:“我的耳膜!”

“怎麽了?”文越正站在桌子前整卷子,被王啓勝的聲音刺得也朝這側看了眼。

聞聲好奇,從文童身後探過頭,視線越過去,落在王啓勝身上。

王啓勝那聲“卧槽”實在是“槽”的聲音太大。

除了聞聲幾個,周圍人也都勾了身子,焦急地看向他:“怎麽回事兒啊勝子??”

“卧槽??”王啓勝又是一聲,舉起手裏那卷子對着頭頂的白熾燈來來回回反複确認了三遍,像要把那卷子看出洞來,“李延時物理120??!!”

班裏人都剛換了班服,等着下去站隊列。

整一個班大部分人都在,唯獨此刻事件中心的主角李延時不在。

已經有好奇的開始蹦跳着往王啓勝身邊圍,想看他手裏的卷子。

“120?!!剛說的那全年級唯一的滿分?!”

“時哥重展雄姿了??”

“離譜,這卷子能考滿分媽的。”

“回頭各種小姑娘要往咱班跑得更勤了哈哈哈哈哈”

......

二高學風自由,雖然學生們之間也會攀比成績,但多數是明面上的互怼,并不會真的嫉妒或者陰陽怪氣誰。

好多想往二高轉學的,一是因為它省重點的名頭,二就是沖着它這輕松融洽的氛圍。

卷子是按名次排的,李延時下面那張壓的就是聞聲。

116,最後一道大題少寫了一種情況扣了四分。

再接着是文越的,108。

全班上100分的人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

對于二高這種全年級前百分之四十多的學生都能上到211的學校來說。

一個班,物理上100的只有五個。

這無疑是毀天滅地的打擊。

卷子發下去,教室裏一片哀嚎。

聞聲坐在位置上,把剛發的卷子鋪開,往錯題本上抄習題,扭頭看到正拿卷子蒙臉幹嚎的文童。

“我這是造的什麽孽,被全班一二三名包圍了。”文童把臉上的卷子扯下來,看看聞聲又看看文越,“你們是在羞辱我嗎?”

文越瞥她一眼,嫌棄道:“你有哭的這功夫不如多做兩道題。”

文童甩卷子瞪他。

聞聲擡手摸了摸鼻尖,對看着別人打鬧這事兒,有些窘迫。

她身體轉回去,目光不期然地落向李延時那張卷子。

龍分鳳舞的字和公式,每道題的過程都極其簡略。

要不是不寫過程不給分,聞聲懷疑他能只扔個答案上去,連解都不寫。

凝神間,事件的主角終于出現在班門口。

“牛逼啊時哥!”

“真給咱三班争臉!”

“老王頭坐辦公室臉都要笑爛了吧,唯一的滿分在咱班哈哈哈哈哈”

......

李延時被吵吵鬧鬧的一群人簇擁着走回位置。

起初沒明白這些人在說什麽,後來意識到估計是物理卷子發了。

“你這卷子能不能讓我拿回去給我爹觀摩一下,”王啓勝把李延時的卷子從桌子上撿起來,對着光輕彈了一下,“也太漂亮了,全是大紅勾。”

周佳恒在一邊抱着水杯嗚嗚哭:“是我我得拿八百八的相框裱起來。”

周圍五六個人,你一句我一句,興奮得像自己考了一百二。

聞聲端坐在桌子前,受氣氛感染,不由得也看向左側兩米外的人。

待男生抛了兩下手裏的礦泉水瓶走到她身邊,聞聲剛想站起來讓位置,前門突然被人“哐哐”拍了兩下。

“李延時!”王建國抖着手裏的幾張卷子怒吼。

李延時腳步一停,往那側看。

圍在聞聲和李延時桌子旁的人一看王建國來了,也一窩蜂推擠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王建國見李延時沒動,又怒氣沖沖地喊了聲:“你給我出來!!”

臉黑得跟烙鐵似的。

聞聲懷疑要不是作為老師不能說髒話,王建國那句得改成“你他媽的給老子滾出來!!”。

脖子上的領帶系得緊,不太舒服,聞聲勾着領結扯松了些,看到左手邊原打算回座位的男生把手裏的礦泉水往桌子上一放,掉轉了方向,朝門口去。

雖說王建國是把李延時領到了離前門遠些的地方才開始罵他,但因為嗓門太大,剛一張口,整個走廊回蕩的都是他的聲音。

“物理考滿分,語文英語寫一半,數學給我交白卷??!!!!”

衆人:.........

瞧瞧,把快五十歲的老王頭氣得都會雙壓了。

教室外,王建國深呼吸,擡手把卷子拍在男生胸口:“語文為什麽不寫默寫??你去看看全年級的卷子裏有幾張這樣的?正面全空着,只寫背面,你是沒長眼,看不到正面有字?!”

李延時一條胳膊搭在金屬欄杆上,斜靠着瓷磚牆。

“浪費筆水。”

王建國一口氣沒提上來:“那英語作文呢?!!”   梗多面肥txt+V 一3五八八四五111零

“都是背模板,”李延時擡手刮了下耳廓,“沒新意。”

王建國心梗:“數學!數學又是怎麽回事!!”

李延時語氣依舊敷衍:“考得太早,睡着了。”

“.........”

男生身上是剛換上的班服,純白色的短袖襯衫和黑色長褲,領帶打得并不規矩,尾部被塞在胸前的口袋裏。

下午兩點,日光灼人。

陽光擠着樓頂的外沿,斜着灑進來,掉落在男生的白襯衫上。

他微微垂頭,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着欄杆。

不同于此刻陽光的明媚,男生的神情卻看起來有些許的落寞。

許是此時的風太靜,又或者是下午兩點的這個時間和午後小憩沾邊。

總之不知道怎麽,王建國忽然就冷靜下來,不再想喊了。

他清了清嗓子,嗓音帶些很輕微的痛心:“你入校成績那麽好,好好學,沖清北不是問題......”

“好好學,我媽就讓我出國了。”李延時輕笑,擡眸過來,“您又不是不知道。”

空氣有一瞬間的靜默。

王建國穿着黑白條紋的polo衫,稀疏的發絲勉強能蓋到發頂,他凝神看了男生幾秒,嘆了口氣。

“我跟你母親說過這件事情,說你的成績在國內也能上到好的大學。”

李延時側頭,眼睛對上陽光時,輕微灼痛:“她怎麽說?”

王建國遲疑了一下:“你母親比較堅持自己的想法。”

李延時扯了下唇角:“她一向這樣。”

李延時家裏的事,王建國也知道一些。

袁娅找過幾次校方的領導,提想讓李延時出國的事情,但李延時自己不同意,他有想上的學校。

“這樣。”王建國做了退讓,“你好好考,學校裏的事兒我盡量不跟你媽講。”

“算了吧。”李延時吊兒郎當地笑,目光偏開。

袁娅是現在看他混,成績也不行,才不管他,等哪天看他又往正道上走了,肯定又要老生常談,所有手段用盡也要讓他去國外上學。

到時候煩都要煩死。

看到李延時這個不上心的樣子,王建國又開始着急:“算了什麽算了??你就考這點分回來高考怎麽辦?!”

李延時瞥了眼王建國手裏的卷子:“又不是不會,能考上大學就行了。”

王建國差點沒被李延時這滿不在乎的語氣氣死:“你給我說說你到底想考哪兒??”

飛機滑翔的聲音驟然響過頭頂,李延時擡頭,機尾在湛藍的天空上拉了一道白色細線。

沉默兩秒,男生視線轉回來。

音色問題,讓他即使好好說話,也總會帶些開玩笑的腔調,

“老師,我給您交個底”李延時笑了下,“你幫我在我媽那兒打打掩護。”

王建國正色:“你說。”

男生把搭在欄杆上的胳膊拿下來,兩手交握在身前,搓着右手食指的指腹。

短暫的沉默後,他擡頭:“我想參加空軍航空大學的提前批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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