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第二天早讀到班, 李延時沒在位置上看到聞聲。

“她去哪兒了?”李延時下巴點了下聞聲的位置問文童。

“和我哥一起被梅奇蘭叫辦公室了......”話音未落,文童看到從前門走進來的文越,她揚手招呼, “哥, 聞聲呢?”

文越在位置上坐下來:“還在老師辦公室。”

“梅奇蘭找你們兩個幹什麽?”李延時問。

“說我們倆這次物理考得不好,”文越從抽屜裏抽了英語書,攤開在桌面上, “聞聲現在還在辦公室挨訓。”

???

文童這暴脾氣一下就跳了起來:“你們兩個還考得不好??!”

“訓聞聲?為什麽訓聞聲?!”文童忿忿不平,“誰能次次考滿分?這女魔頭怎麽不懂這個道理!非搞強壓式教育。”

辦公室裏, 梅奇蘭點着桌子上的卷子。

緊擰着眉, 淩厲的眼神透過鏡片看向面前站着的女生:“你看看你的卷子, 最後一道大題怎麽能少寫一種情況?”

“相同的題課上沒講過嗎?”梅奇蘭抱胸,“只是變變形,就不會做了??”

梅奇蘭在王建國隔壁的辦公室,房間小,只坐了幾個物理和生物的老師。

還沒到六點五十, 大部分的理科老師還沒到學校。

辦公室空蕩蕩,就梅奇蘭和聞聲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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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奇蘭的聲音并不算大,但回蕩在辦公室裏還是顯得些許尖銳。

聞聲不像文童那樣脾氣爆, 被訓了生氣, 但要說多委屈難過,她也沒有。

她在學習上有自己的想法, 給每科分多少時間, 該怎麽學, 學完應該拿到什麽樣的成績, 都有規劃。

不過這次的物理......她側眼,目光在蒼白的卷子上落了落。

這次的物理她也覺得自己沒考好。

不該錯的。

聞聲是個一旦事情偏離自己預期的軌跡, 就會反複懊惱和糾結的人。

梅奇蘭看聞聲不吭聲,還以為是自己的斥責有效,她松了抱臂的手,把卷子甩回給聞聲:“方法用的也不是最簡便的,自己再回去好好看看。”

聞聲點頭:“我看過李延時的卷子,最後一道題他的方法......”

“別提他,提他我更來氣。”梅奇蘭用手上沒開帽的鋼筆點了兩下桌子,言辭激烈,“你和文越連他那個混子都考不過??”

和王建國相比,梅奇蘭更像那種封建大家長式的老師。

她一直都看不上李延時。

覺得他沒規沒矩,不成氣候,像個逆子。

即使是李延時這次物理拿了年級第一,梅奇蘭卻仍舊看他不怎麽順眼。

“出去吧。”說罷,梅奇蘭沒再看聞聲,擰了筆帽批改作業。

聞聲微微欠身,稍鞠了個弓,說了句“老師再見”。

回到教室,還沒在位置上坐下,文童便從後面趴過來:“女魔頭訓你什麽了?”

“瞅瞅我們小聞聲,可憐見的。”文童作勢要去捧聞聲的臉,“把我們聞聲的小臉都罵白了。”

李延時把文童的手隔開:“不挨罵,她臉也白。”

文越更是從後邊拽住文童的上衣把她薅回來,頭痛道:“你能不能老實點。”

文童叽叽歪歪地坐回去,眼睛仍關切地黏在聞聲身上。

“她罵你什麽了?”李延時輕踢了下聞聲的椅子腿。

“沒罵什麽。”聞聲搖頭,“只是說我最後一道題不該錯。”

李延時抽了她的試卷拿過來看:“你又沒上過物理的競賽課,最後一問少寫了答案很正常。”

後桌的文越也拍了拍聞聲的肩膀,安慰她:“我這上了課的人都沒你考得好。”

“對啊!”文童附和,表情認真,“我哥上了課還不如你呢,別聽那女魔頭瞎說,你已經很棒了!”

文童這人平時大大咧咧慣了,不會安慰人,除了“你最棒”“好樣的”“真不錯”,左右說不出別的字眼來。

聞聲點點頭,她倒也不是在意梅奇蘭具體說了什麽,只是最近自己在學習上确實出了些問題。

除了這道不該錯的物理題,近兩次數學競賽課上的小測她考得也不好。

這兩周新講的知識她掌握得并不紮實,每次小測做到這一塊的習題,都力不從心。

以前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這讓聞聲覺得有點棘手。

-

下周就是運動會,這周二高破例周五晚上放學。

聞聲提前給聞清鴻說了學校的安排,到家時,飯已經做好了。

因為聞清鴻的病,晚飯照例是粗糧饅頭,搭配兩個炒菜。

菜的口味也偏清淡。

吃過飯,聞聲又一頭紮進了房間裏。

競賽題那邊......聞聲想不明白為什麽會考得不好。

她把臺燈調亮,幾張小測卷子比對着鋪在桌子上。

有關這一塊的基礎知識,聞聲确定自己是吸收了的,相似類型的習題也刷了,深挖知識點的習題拓展她也有在做。

但像是遇到了瓶頸。

她按計劃做了該做的事情,卻沒有達到想要的目标。

聞聲比對着幾張試卷又認認真真訂了遍錯題。

競賽課的作業也拿出來,把跟這個知識點有關的題全部圈出來放在一起,重新做了一遍,又畫思維導圖分析了這些題型的變種。

一切做完,重新拿了套卷子,掐着時間又考了一次。

然而結果不盡如人意,最後兩道大題依舊有幾種情況沒考慮到。

她手碰到臺燈的開關,光線閃了一下。

聞聲合上筆,嘆了口氣。

她想不明白是哪裏出了問題。

聞聲在很多事情上都有些較真,越想不明白越要想,一時掉進這個問題裏,有點出不來。

往後一連幾天,晚修後聞聲都會在教室再呆半個小時再走。

李延時最近每天都有來上學,晚自習後會去操場跑會步。

雖說3000米的那個項目最後分給了王啓勝,他身上的單子一下輕了三分之二,但1500米也不是好跑的,要練練。

還有兩天就是運動會,總不能丢人。

李延時從操場回來,上了五樓往三班拐,正遇上從前門出來的文童和文越。

文家沒讓兩個孩子住校,在二高附近的小區租了房子,父母兩人輪流陪讀。

“她怎麽還在裏面?”李延時手上拍着球,下巴隔着窗戶點了下教室裏面的人。

文童攤手,一臉無奈:“聞聲說要再做會兒題,讓我們先走。”

說到這兒,文童又想起來:“她連晚飯都沒吃,從下午上課坐到現在了,除了喝水上廁所幾乎沒動過。”

“學習也不能這麽學啊!”文童着急。

左前方幾個班的燈接連暗了下來,随着門板撞擊在門框的聲音響起,最後一波人也離開了教室。

“什麽題?”李延時停了運球的手,皺眉。

“還是前兩天的那些。”文越道,“今天小測的卷子發了,她那塊考得還是不好。”

說着文越看了眼教室裏的人:“聞聲這人......有點鑽牛角尖。”

李延時右手還托着籃球,順着文越的視線望過去。

前後幾盞白熾燈都亮着的教室已經空了,只有中間兩列靠後的位置,坐了聞聲。

女生的頭發在腦後吊成了一個高馬尾,正在低頭寫東西。

她上身板正,無論是握筆姿勢還是坐姿都标準的像是小學課本裏畫的那樣。

聞聲平時話就不多,這幾天更少。

下了課基本也是趴在桌子上做題,不跟誰說話也不離開座位走動。

再轉回來時,李延時的語氣裏透着濃濃的不高興:“沒人跟她說過搞不清的問題先放放,越鑽牛角尖越不行嗎?”

文童一怔,想着王啓勝果然沒說錯,李延時還真是大少爺脾性。

說有脾氣就有脾氣,還是沒原因的那種。

不過因為說的是聞聲的事,文童便也沒多計較。

她抓了抓頭發,着急上火:“說了啊,但沒用,她這人誰的話都聽不進去,幹什麽都非要鑽死在裏面。”

文童話音剛落,面前的男生收了球,跟她和文越擦身而過:“你們兩個先走吧。”

文越回身,問他:“你幹什麽?”

李延時夾着球往教室前門走,背對他們揮揮手:“拿書包。”

文童目光在男生身後的黑色斜挎包上落了落,随後一臉莫名其妙地看向自己的哥哥:“他書包不是在身上背着呢?”

文越的視線從李延時身上收回來,又掃了眼還坐在座位上的聞聲。

聲音聽不出情緒:“可能是想勸勸聞聲。”

聞聲正在訂今天小測的錯題,看得認真,沒聽到李延時進來的聲音。

李延時也不在意,徑直走過去,直接屈指磕了下她的桌子。

“回去睡覺。”

聽到聲音,聞聲慢悠悠地把頭擡起來,視線還黏在試卷上,比仰頭的動作慢了一步。

大約兩秒後,讀完整個題幹的信息,才終于舍得看向說話的人。

眨了下眼睛,明白過來李延時在說什麽後,看向手腕的表。

聞聲指了下時間:“我不睡覺,我把這道題看完還要去操場跑步。”

“跑什麽步?”李延時鎖眉。

“女生四乘一百米接力人數不夠,”聞聲解釋,“周佳恒讓我報了一個。”

李延時看了眼時間。

離晚修下課已經将近半個小時,去操場上運動的同學都已經打道回府,回了宿舍。

剛他離開操場時,燈已經關了一多半。

等下再去,豈是更不用說。

烏漆嘛黑一片,要什麽沒什麽。

李延時垂了手,看她:“今天時間晚了,明天再跑。”

聞聲皺眉,堅持:“還有兩天就要運動會了,每天都要跑的。”

“你怎麽這麽不會變通?”李延時也是奇了怪了。

他把球扔在地上,用腳踢到椅子下,“今天晚了不跑,明天多跑點不行?”

女生思考了一下,搖頭:“不行,計劃好了每天要跑三圈。”

“缺一天都不行。”聞聲聲音平靜。

“.........”

李延時口袋裏的手機震了下——

曹林:[什麽時候走?]

曹林:[門口等你半天了。]

曹林:[放個球放那麽半天,你現在怎麽這麽磨叽。]

李延時目光掃了下重新垂了頭,寫東西的人。

腦後吊着的高馬尾因為低頭的動作跳躍了兩下,發尾掃在她的脖頸處。

李延時:[有點事,你先走吧]

曹林:[???]

曹林:[我等你跑那個破1500等了快半個小時!]

曹林:[有事你不早說。]

李延時:[剛才沒事。]

曹林:[那現在又有了?你到底什麽事兒??]

李延時:[跑步。]

曹林甩過來一行問號——

曹林:[????]

曹林:[你不是剛跑過??]

曹林:[怎麽,拿第一了給分配對象??一個破一千五有什麽好拼命的。]

曹林不理解,一條條信息狂轟濫炸。

細微的手機震動聲吵到了正在看題的聞聲。

她擡頭,瞥了一眼還站在她桌前的人。

不明白這人幹嘛非要站在她桌子旁邊玩手機。

回完信息的李延時垂眸,正撞上聞聲這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女生眼神無聲地掙紮了一下。

一副想趕他走,又覺得直說不好的樣子。

最後大概是想法在腦子裏轉了兩個來回,終于是忍住沒說,重新低下頭去。

與此同時,把不忘從抽屜裏摸出來一副白色塑料盒裝的耳塞——塞進了耳朵裏,接着做題。

李延時:.........

曹林跟王啓勝一樣,發起消息來沒完沒了。

回他,他就更來勁,非要和你聊到天荒地老。

李延時懶得再理他。

手機按滅,丢到了桌面上,拉開自己的椅子坐下

“你什麽時候去跑?”李延時揚手把聞聲的耳塞摘下來。

橘色的海綿塞,捏在兩指之間軟軟的。

耳塞驀然被抽掉,聞聲看他一眼。

緊接着又看了眼時間:“本來打算十點五十五,剛跟你說話浪費了兩分鐘,十點五十七吧。”

跟他說話浪費了兩分鐘?

李延時輕呵一聲,連把紙巾丢進“垃圾箱”的動作都帶了情緒。

五分鐘後,聞聲收了卷子和筆,起身收拾東西。

背上書包準備離開座位時,囑咐李延時:“你等下走的時候記得關......”

“我現在就走。”李延時踢了腳椅子,站起來。

“.........”

聞聲擡手蹭了下鼻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李延時剛坐下時什麽東西也沒往外掏,此時站起來就能走。

男生白色沖鋒衣,黑色束腳運動褲,斜挎着單肩書包,從座位上站起來徑直往外,頭都沒回。

饒是聞聲平日裏再沒什麽情緒,此時也忍不住撇撇嘴,對着男生的背影小聲罵了句。

聞聲關了窗戶,又關了燈,從教室裏出來鎖門時才發現李延時沒走,而是靠在走廊的欄杆上玩手機。

聽到關門的聲音,男生擡眸,撩眼皮看過來的動作有種纡尊降貴的架勢。

“走吧?”纡尊降貴的人動了動嘴皮。

聞聲的手還搭在門把上,教室門被關了一半卡在那兒。

她一臉茫然。

什麽走吧?

走去那兒?

看出女生表情裏的疑惑。

李延時收了手機,手插口袋,不耐煩的:“不是你剛說了一起去跑步?”

聞聲關門的手更是一頓。

等會兒。

???

什麽鬼東西。

她什麽時候說過??

聞聲花了十秒才消化完這句話裏的信息,反手把教室門帶上的同時,提出自己的疑問:“我剛剛是說我要自己去跑步......”

“哦。”靠着走廊欄杆的人,掀眼皮又掃了她一眼,懶洋洋,“那我聽錯了。”

回答的大言不慚,一點自己錯了的意思都沒有。

誤會是解釋清楚了,但李延時人還是沒走。

反倒是倚着身後的瓷磚牆,閑哉哉地等聞聲鎖門。

眼睛裏明晃晃的寫着——“是你說要一起,我等了你半天,你又不一起,你說現在怎麽辦吧”。

鎖好門反身回來對上這眼神的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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