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等會兒和高三的籃球賽?”聞聲反應過來。
李延時站直身體, 點了下頭:“嗯。”
“高三隊不都是體育特長生嗎?”聞聲語氣猶疑,看向李延時,“你們能贏嗎?”
李延時閑哉哉地倚着身後的售賣機, 伸出手在聞聲眼前打了個響指:“所以才說‘如果’贏的話。”
“鐵定贏的比賽有什麽意思。”男生半勾唇角, 眉峰眼尾都帶了嚣張。
“況且,”李延時擡手,指背輕打了下聞聲手裏的易拉罐, “高三的隊也不全是特長生,一半一半吧, 我們還是有贏的可能。”
聞聲拇指指腹貼在易拉罐的外壁, 摩挲了兩下, 說不清是聽懂還是沒聽懂。
指腹的皮膚被易拉罐冰得涼涼的,混沌中,她輕點了頭,“嗯”了一聲。
身前的男生輕笑:“所以說好了?”
聞聲捧着罐子,木楞擡頭。
李延時食指輕點在聞聲手腕的深綠色護腕上, 混不吝:“贏了的話,好運傳給你。”
-
兩人從綜合樓一路穿過操場左側的“鉛球區”,走向三班看臺。
一路上不少人頻頻朝他們兩個看來。
畢竟......昨天晚上跑步那事兒不是被傳了點緋聞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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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李延時在追聞聲?”
“不知道啊, 不是說昨天有人撞見他們兩個在操場約會了嗎?”
“等會兒, 他倆那護腕怎麽回事?情侶的??”
“不是吧,明顯是一對拆開, 一人戴了一只。”
“李延時的吧, 這世界上還有碰完他的東西沒被丢出去的人???”
......
等到了看臺上, 剛走到位置旁邊, 便碰上了從下面上來的文童。
“你們兩個怎麽一起回來了?”文童狐疑地打量了兩人一眼。
李延時在溫九儒身邊坐下,解釋:“我去幫溫九儒買水, 順便去了一趟。”
“去給聞聲送衣服。”周佳恒在一旁解釋。
溫九儒看着李延時空空如也的手,臉上表情一言難盡:“所以我的水呢?”
李延時摸了手機出來,眼都沒擡:“忘買了。”
溫九儒:.........
大概是還殘存那麽一絲良知。
李延時垂手,把自己的那瓶可樂丢給他:“喝這個吧。”
溫九儒低頭看了眼被抛在自己手裏的可樂瓶。
“.........”
所以是白渴了十幾分鐘。
文越跳高拿了高二組的第一,剛領完獎從下面上來。
“聞聲,”他走過來,把手上的牛奶遞過去,“文童說你緊張?”
聞聲擺擺手,示意了一下自己手裏的紅色易拉罐:“剛買過了,謝謝。”
文越點頭,把東西收回去,也沒多勸,只是拍了下聞聲的肩膀安慰她放輕松。
王啓勝從後面一排擠過來,腿一跨,坐到李延時的另一側。
他盯着左側站着的三人認真看了好幾眼,壓着聲音對李延時道:“文越那小子是不是你情敵啊?”
王啓勝這稱謂說得順嘴,李延時下意識一愣。
待反應過來,蹬了王啓勝一腳:“什麽情敵?”
王啓勝一拍大腿:“就是喜歡聞聲啊!”
李延時往左前方掃了一眼。
文童頭靠在聞聲肩上,挎着她叽叽喳喳剛剛的比賽。
兩人對面,一米外站了文越。
男生靜靜地站着,在聽面前的兩個女生說話。
他身上罩了寬松的校服外套,身姿挺拔,肩線流暢,既不過分瘦,輪廓也并不粗犷,很容易讓人想到風光霁月四個字。
李延時收回目光,玩兒自己的手機,冷淡:“管我什麽事兒。”
王啓勝一撇嘴,越過李延時,跟溫九儒使眼色,比口型,說李延時嘴硬到姥姥家了。
在看臺沒坐多久,王啓勝把李延時拽走,做最後的賽前準備。
比賽在操場右手邊的籃球場內進行,高二對高三的比賽,兩個年級的“觀衆”加起來兩千多人,自然不可能全部從看臺下來圍着籃球場看。
和往年一樣,學校決定用看臺對面的LED大屏進行實時轉播。
九點一刻,除了高一組的跳遠外,其它所有項目全部結束,看臺對面的大屏幕閃爍了兩下亮起,鏡頭正對準籃球場的中央。
事先調試好的遠距離鏡頭,恰好把整個籃球場括進去。
而此時,籃球場的東西兩側各坐了兩波人。
西側穿墨藍色球衣的是高三隊,東側則是身着深綠色球衣的高二隊。
李延時大敞着腿坐在場內東側的石階上。
盡管微垂頭的動作讓人看不清男生的眉眼,但只憑坐姿和身量,還是能讓人很輕易的就地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文童興奮地跳着叫了兩聲,拉着聞聲一路小跑,下到看臺的最下面一排,趴在欄杆上,跟周圍的同學一起嚎叫。
“二高每年到高三都會專門收幾個體育特長生,”文童指着遠方的大屏幕,給聞聲做解說,“高三隊裏那個皮膚最黑和頭發騷包打發蠟的原本就是咱們學校的,剩下5號,12號,還有籃筐下面坐的那個都是今年才招進來的。”
聞聲凝神:“這麽多體育生嗎?”
去年的運動會,聞聲發燒請了假,所以對這些不太了解。
文童一個一個點過去,數人數:“也不多吧,首發裏三個,替補裏面兩個,校隊最近有比賽,高三的體育老師帶他們出省了,這些是剩下的。”
“還是挺多的。”聞聲思考時會下意識用食指的關節頂上下唇,“我們能贏嗎?”
文童放下合十在胸前的雙手,嘆了口氣:“很難,已經連着七年都是高三贏了。”
聞聲點點頭,下意識去摸手上的那個護腕。
剛從綜合樓回來的路上,聞聲穿上了外套,所以直到現在,文童才發現她手腕上那個不屬于她的東西。
“這不是李延時的嗎?”文童因為驚訝瞪大了眼睛。
聞聲低頭轉了轉那個護腕,讷讷道:“對。”
棉質布料的護腕,表面毛茸茸的,尺寸大了些,雖不至于掉,但挂在聞聲纖細的手腕上還是顯得有點晃蕩。
聞聲覺得不大舒服,下意識想摘下來。
文童趕忙攔住她:“李延時給你的?”
聞聲點點頭。
文童一邊幫她把護腕拉回原有的位置,一邊緊張兮兮地說:“可別摘,不然等會兒被那少爺看到了,又要生氣。”
聞聲不明白文童為什麽總這麽稱呼李延時,不過想了想,倒也名副其實。
出乎意料的,聞聲這次沒有反駁,只是盯着那毛茸茸的深綠色布料看了幾眼,把外套袖子拉下來,蓋在了上面。
籃球賽周佳恒最終還是沒上,此時他終于忙完事情從後排擠到前面。
曹林也從初中部偷溜過來,一路小跑跨到看臺上,和周佳恒勾肩搭背,直勾勾地盯着遠處的大屏幕。
溫九儒和文越兩人沒他們幾個這麽興奮,坐在身後兩米處的看臺上,一邊說話,一邊關注着比賽。
高二高三,甚至是高一年級的學生,一大半都從座位上站起來,湧到前排的平臺,扒着欄杆熱烈讨論。
看來二高每年運動這籃球賽沒白賽,對促進凝聚力方面是真有效。
随着右前方籃球場上的一聲哨響,東西端兩撥人從各自的位置上站起來,往球場中央走。
主席臺兩側,高二高三的看臺上再次爆發出宛若轟鳴的喧嘩——
“高二高二,唯我争鋒!!”
“高三高三,全場最強!!”
文童笑歪倒在聞聲的肩膀上,瘋狂吐槽也不知道是誰想的這口號,中二死了,一點文采都沒有。
十月中旬的秋,早沒了惱人的蟬鳴,聞聲微微側頭,去看被招搖而立的銀杏庇護的籃球場。
裁判一聲哨響,少年向上一躍,起身搶球,他們轉身,奔跑,在球場上頂着烈日灼陽,卻仍舊清爽幹淨得像夏日從冰櫃裏拿出來的西瓜冰棒。
剛剛在綜合樓一層,李延時說的那些話又響在聞聲耳邊。
她突然想,或許中二這個詞,單單在十六七歲的年紀才有另一個稱謂。
叫青春。
少年人肩上應該擔的是清風明月,和日光滾燙。
“聞聲,聞聲你快看!!”文童激動地晃着聞聲的肩膀,“49比51,比分咬得好死,誰說我們贏不了的,我們有機會!!!!”
周佳恒振奮地揮着手臂,瘋狂叫喊:“幹他丫的!!高三贏七年了,給我幹他!!”
曹林把外套脫下來,單手巨高,手指勾着甩圈:“搶他籃板,搶啊!!斷他球,進了進了!!”、
看臺上此起彼伏的吵鬧聲不斷——
“王啓勝剛那個投球太牛批了!!”
“三分!!李延時的三分!!!!”
“8號是誰??這搶斷也太帥了啊啊啊!”
“贏他,給我贏!!!!”
......
雙方比分你追我趕,從49比51打到58比56,緊接着高三再次反超,把比分重新拉回60比64。
而此時比賽只剩下了一分多鐘,僅僅夠兩個進攻回合。
“再來兩個三分啊!!!”周佳恒身旁一個不認識的二班人,因為揮手幅度太大,不小心撞到了他。
然而兩人誰也顧不上在此刻道歉或者廢話,周佳恒撐着身後的看臺站穩身體,視線轉瞬又緊緊黏在大屏幕上的計分板上。
60比64,高二還差四分。
聞聲受身邊人的觸動,難得也有些緊張。
她兩手搭在身前的黑色欄杆上,不自覺地握緊,目光在計時器和籃球場的身影上來回掃動。
“還有三十多秒!!”文童興奮地直接蹦起來,“進了進了!!!王啓勝的扣球真絕了!”
周佳恒滿頭大汗:“還差兩分,兩分!!!”
“再來一個啊!!!”曹林急得直拍大腿,“三分三分,李延時幹什麽呢!!給我投!!!”
所有人在這時候似乎都激動地化作了複讀機,每句話都要說上兩遍,才能表達此刻心裏的波濤洶湧。
大屏幕上的紅色計時器,仍舊在争分奪秒的倒計時——
20秒。
15秒。
10秒。
9秒。
8秒。
只見李延時起跳,在己方籃筐下搶到球權,緊接着一個閃身,略過身前兩人,運球快速向對方半場跑去。
左側高三隊追上兩人,張手攔住李延時的去路,李延時轉身跳起,把球傳給了王啓勝。
兩人快速奔跑,把進攻勢頭再次帶回了高三的半場內。
曹林心急如焚,大腿拍得“啪啪”響,只恨自己不能上去打:“快快快!!!!”
文童已經緊張得再也說不出任何話,攥着聞聲的小臂,和她一起緊緊盯着計時器。
3秒。
2秒。
王啓勝一個誘騙式假動作,再次把球傳回給李延時,李延時揚手,起跳。
伴随着結束的哨音響起,籃球在空中劃過完美的弧線,“咣當”一下,準确無誤地落盡對方的籃筐。
文童一把抱住聞聲,聲音幾乎穿破她的耳膜:“贏了贏了!!!!!!”
與此同時,身邊的叫喊聲也再次噴湧而起——
“壓哨三分!!!!!!”
“是壓哨三分!!太他媽牛批了!!!!”
“65比64!!!!!!”
“贏了!!!!我們贏了!!!!!”
......
整片操場歡聲雷動,像爆炸一樣,雷鳴般沸騰起來。
不僅是高二的學生,就連高一和高三的人也因為這難得一見的壓哨三分抑制不住的興奮和吼叫。
喝彩,狂叫和歡呼聲充斥着整個學校,幾乎要把天翻起來。
然而籃球場中心,剛投了最後一個三分的人,卻對着鏡頭,一邊後退一邊食指豎起比着噤聲的動作。
他仿佛并不關心這震天的歡呼,而是在這片為他而起的人聲鼎沸裏,看向三班看臺的方向。
涼風而起,鼓動着男生的球衣。
他對着遠處三班的位置打了個響指,輕點自己的手腕,目光堅定,眼角帶風,笑得肆意張揚。
所有人都以為這只是一個贏了球賽後的尋常慶祝動作,甚至有激動的,在比劃着給予籃球場上那人自己的回應。
但只有遙遙對上那視線的聞聲知道,那是李延時在背着衆人對她說——
你看,不到最後一刻,永遠不知道誰才是勝者為王。
以及——
我把好運傳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