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4.17日的更新

第55章  4.17日的更新

聞聲書包都沒放, 半吊在肩膀上,被文童一路揪到走廊盡頭的辦公室。

二高的所有教學樓都是一個風格,六層白色瓷磚牆, 外加一個中心天井。

同樣的結構, 和同樣的建築色調,唯一不同的是天井裏的花草。

二高的上一任校長是個有格調的老太太,喊了園林局的朋友給二高做了景觀規劃。

三月底, 高二樓中間的幾棵櫻樹開了花,粉白色的花瓣, 一半在綴在枝桠, 一半飄在樹底。

“什麽意思?”聞聲眉頭緊鎖, 反手逮住還想拉她往前走的文童。

但再往前其實也沒法走了。

還有幾步就是辦公室,總不能破門闖進去。

文童瞥了眼緊閉的房門,一跺腳,拽住聞聲不吐不快:“昨天那群混混是隔壁省實驗的,今早上拿了驗傷單和視頻過來, 非說我被我哥他們打傷了,要求學校開除!”

饒是聞聲再淡定,此時也不免提了音調:“他們有病嗎??”

“就是說啊, 學校肯定不同意!”文童一拍大腿, “但說要記過處分。”

雖說二高是省重點,但一個學校幾千人, 總有不服管教惹是生非的, 所以打架這事時有發生。

只要不捅到老師面前, 基本都不會給什麽實質性的處罰, 頂多警告一下。

這次是因為那幾個人拿着東西直接找到了政教處,學校不處罰一下明面上也過不去。

文童急得團團轉:“你說會不會影響到他們競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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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兒, 文童更生氣了:“曹林說那幾個人因為打架,昨天被學校記過了,他們反正在省實驗也吊車尾,光腳不怕穿鞋的,擺明了是氣不過,要把我哥他們也拖下水。”

政教處的門敞了一半,從裏面傳出訓斥聲。

原先的年級主任張猛升了書記,位置由梅奇蘭接替。

梅奇蘭較張猛,對打架這事的态度,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

此時張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瞪着面前的幾個:“長本事了??打架打得被人拍了視頻找到校長?!”

梅奇蘭依舊戴着她的那副黑框眼鏡,抱臂,聲音冷冽:“省教育廳的人昨天才下來視察,今天還在學校,你們就是這樣丢二高臉的??”

王啓勝不服氣,咕哝一句:“是他們先打人的……”

王建國拍着手上的卷子打斷他,提高音調,佯裝惱怒:“那你們就能以暴制暴,誰教你們的?!”

話落,靜了兩秒,王建國再開口的語氣緩和下來:“但念你們初犯,又是為了救人……”

張猛打斷他:“初犯怎麽了?這幾個小崽子不絆個跟頭下次還敢!”

“還有門口那兩個,”張猛的目光穿過半開的門板,投過來,“沒叫你們兩個,你們兩個還敢站那兒給我聽??都跟我進來!!”

張猛出了名的公正不阿,批起人來才不管你好學生壞學生,一律一視同仁。

文童搖着唇看了眼聞聲,看表情就知道在懊惱自己為什麽要帶着聞聲過來。

聞聲清咳一下,一手把文童帶到自己身後,一手推了門,喊了聲報告,牽着她進去。

王建國背着手在辦公桌後踱來踱去,眼見這幾個沒救出來,又招進來倆,頭痛的恨不得頭發就地掉完。

“你們兩個又是怎麽回事??”張猛吹胡子瞪眼,“在旁邊看着不知道攔一攔?跟着他們一起胡鬧?!”

梅奇蘭站在左側窗邊,目光透過薄薄的鏡片在聞聲身上落了落。

“聞聲還有英語競賽要準備。”

梅奇蘭這話的意思很明顯,是要把聞聲撇出去。

王建國一聽,趕忙接話:“對對,還得準備競賽,周佳恒你們幾個的最近競賽課好好聽了沒,名額都放出來了,你們可別不當回事。”

梅奇蘭根本不接王建國的茬,高跟鞋的鞋跟打在牆邊,直起身:“但競賽是競賽,處分是處分,這事既然被告到了校長面前,不處分一下也不像話。”

聞聲和文童進來得晚,站在一堆人的最後面。

剛進來時沒注意,此時聞聲擡了眼才發現,她身前站着的是李延時。

只看背影,依然能想到男生微擡下巴,眼角眉尾帶風的神情。

聞聲正盯着他背在身後的手出神。

從進屋到現在沒出一聲的人突然開了口。

依舊吊兒郎當:“罰我吧,我起的頭。”

這種事,校方也希望息事寧人,一半提溜個主犯出來,記個過就行了。

王啓勝江湖義氣,這時候怎麽肯讓李延時擋在他前面。

“我揍得最狠,我也應該領個過。”

“我也是。”文越接道。

周佳恒左右看了眼,弱弱地舉了個手:“我也動手了。”

王建國站在張猛和梅奇蘭身後,撸了把幾乎沒有頭發的腦袋,眼看要被這群掙着領罰的小崽子氣死。

梅奇蘭卻突然截了他們的話:“周佳恒和文越也要準備競賽。”

聲落,辦公室裏安靜了一瞬,遲鈍如聞聲也察覺出了不對——梅奇蘭沒有提李延時。

她腳下的高跟鞋再次打了下地面,看向李延時和王啓勝:“你們兩個各記一過,李延時的競賽名額也取消。”

“這不行吧,”王建國打哈哈,“名額是已經定好的。”

先前校運會那會兒,王建國跟李延時有過約定。

自那之後,學校裏的事王建國沒再多跟袁娅說過,李延時為了這名額有多努力他是知道的。

文童驚訝過後,扯了下聞聲的衣角,咬着牙說梅奇蘭過分。

聞聲攥住她的手,轉了頭看過去。

梅奇蘭對好學生有偏愛,也不喜歡像混世公子一樣的李延時。

但聞聲也沒想到她會區別的這麽明顯。

眼看站着的幾個人都想說話,梅奇蘭皮鞋跟在地板上踩得咔咔響,看向李延時,淡聲:“你本來就是踩線拿到的名額,記過加取消名額的處分,你應該沒有意見。”

“我有,”李延時背在身後的手垂下來,揚了下巴,“剛從校長辦公室出來,沒聽他老人家有這個要求。”

張猛也覺得不妥,望向梅奇蘭:“李延時名額取消,滑檔到誰的身上?”

“吳封。”梅奇蘭低頭翻資料,“青陽縣的狀元,雖說才轉到咱們學校,但成績夠競賽的了。”

王建國一聽這話,也收了笑臉:“把李延時的名額收了,跟您七班自己的學生,怕是不好吧。”

“沒什麽不好的。”梅奇蘭不吃這一套,“給拿考試當兒戲的學生才是不好。”

李延時扣着手腕,很輕地嗤了一下。

張猛雖覺得梅奇蘭的提議不妥,但想到之前袁娅對李延時參加競賽的态度,思忖了幾秒,決定道;“那不然就這樣吧。”

“張猛!”王建國這回是真動氣了。

說話間,副校長從門外推門進來,打眼一掃辦公室站的這一堆人,皺眉道:“還沒處理完?廳裏的領導等會兒要下來檢查。”

梅奇蘭把手裏的文件放下,回到:“給王啓勝和李延時記過,取消李延時的競賽名額,其他人念在不是主犯,僅口頭警告。”

這副校長就是幾個月前被袁娅當着全辦公室人面怼過的那位。

很難說他此時掃了李延時後點頭的動作裏沒有點公報私仇。

副校長用手裏紙筒點了下李延時,不耐煩:“取消了好,省得你媽又過來鬧。”

至此,于公于私,李延時算是被針對了。

副校長把門帶上的一瞬間,李延時抄了本書丢在了眼前的辦公桌上。

“你跟誰厲害呢?”梅奇蘭眼風斜過去。

李延時很淡地笑了下:“想問一下老師,除了您不喜歡我這個理由外,是學校有規定,還是校長有說過除了記過還要取消競賽名額?”

“之前被記過的人也沒有附加這一條。”文越皺眉開口。

聞聲也忍不住出聲:“二高這個規矩很多年了,按平均成績給競賽名額。”

“就是啊......”文童嗫嚅。

梅奇蘭看她一眼,厲聲:“老師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兒嗎?!”

明明是文越和聞聲先開的口,梅奇蘭卻吵了只說了三個字的文童。

王建國收了常日裏的菩薩面,覺得梅奇蘭不可理喻:“你這人怎麽這麽不講理??我不同意!李延時雖然有兩次考得不好,但平均成績确實排在年級前五十,沒理由不給他競賽名額。”

小老頭頭頂那兩撮稀疏的毛因為生氣往上蹦跶了兩下。

梅奇蘭抵了下眼鏡,看他一眼,冷言:“這事兒校長是委派了我和書記處理,你三班總成績掉成什麽了,還有臉在這兒說話?”

“你!”王建國臉都被氣紅了,“我三班成績掉怎麽了,我班裏學生過得開心,都像你這個瘋婆子,為了那點分數把孩子逼死嗎??”

梅奇蘭油鹽不進:“還有市十佳,三班成績掉得太厲害,早會的時候我已經上報了校長,把今年三班的兩個名額取消,給了十班。”

王建國指着自己的鼻子:“梅奇蘭,你是不是針對我??”

周佳恒臉都憋紅了,看向梅奇蘭:“老師,市十佳的評選标準本來就不只是成績......”

王建國不喜歡升官發財,這麽多年就守着自己的那一畝三分地送了一屆又一屆的學生,直到現在才意識到位置不高是真的說話不頂用。

至于張猛,此時礙于袁娅的原因,也不想說話摻這渾水。

成年人有成年人的世俗與圓滑。

但少年人不是。

他們不畏暗夜洶湧,不懼撞到棱角的疼痛。

他們至純至淨,橫沖直撞,一腔孤勇。

那些你在三十歲,四十歲能吃下的苦,咽下的痛,唯獨在十幾歲時不行。

十幾歲是個眼裏揉不得沙子,面對任何的不公不允都要挺直了腰杆跟它撞個玉石俱焚的年紀。

盡管他們所争之事在成年人看來并不值當,亦或是沖動和魯莽的代名詞

可也正因如此,青春才滾燙。

李延時極其冷淡地一笑,喊了梅奇蘭一聲:“梅老師。”

“這樣,”他寬大的校服外套大敞,露着裏面的白色T恤,“下次月考,如果數理化生四科我都考了年級第一的話,就把我的奧賽名額和三班市十佳的名額還回來。”

李延時很認真地看向梅奇蘭:“沒做到的話我化學競賽的名額也不要了,給七班。”

他背脊挺直,眼神不偏不倚,頂着梅奇蘭的目光。

“李延時,”王建國罵道,“你這個臭小子!”

下次月考是二高自己出題,誰知道會不會再來一次地獄級別的試卷惡心人。

四科都考第一,不然連化學比賽的名額也不要了,這是人說的話???

梅奇蘭腳下換了個重心看過來,兩秒後答應:“你自己的競賽名額可以,但三班市十佳的名額不行,三班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

聞聲輕咽了下嗓子,上前半步,擦着李延時的身體站在他旁邊時,手碰到了他的。

她梗着脖子,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淡:“加上我的,語外第一,總分第一,做到了市十佳的名額還給三班,沒做到的話,”

聞聲微微側頭,看了眼李延時,很難得的淺笑了一下。

繼而頂着王建國要吃人的視線扔出剩下半句話:“沒做到的話和李延時一樣,我數學的競賽名額也不要了。”

“你們兩個!”王建國揚着手就要上前,誰料第三個人也站出來。

文越出聲:“加我一個,下次月考總分進步十名名,進年級前五。”

“還有我,”周佳恒盤算了一下,“進步三十名,進年級前十。”

文童咬着牙:“還有我,總分進五十名。”

王啓勝:“我也是,總分五十名。”

當少年孤勇接二連三破鞘而出。

那片荒原之上便不再是一匹單槍匹馬的孤狼,而是一群手握屠刀,熾熱而勇敢的屠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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