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5.08日的更新

第69章  5.08日的更新

野外生存訓練回來後過了個周末, 便是月考。

成績出來前,李延時請假,去了趟美國。

最近兩個月, 李軍的病情再一步惡化, 李延時是去做肝配型的。

老公病重,兒子又升高三,各種事情交雜在一起, 卻仍沒能阻止袁娅在事業上的步伐,

在幾個國家之間像陀螺一樣的飛, 能安穩坐下和父子倆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

配型結果出來時, 李軍的病情已經控制住了。

盡管肝髒是可再生的器官, 捐一部分後可能過個把個月就又長回來了,但無論是李軍自己還是袁娅都不願意讓李延時做捐獻移植,所以這手術暫時擱淺下來。

袁娅忙得腳不沾地,自然不可能有時間照顧李軍,李延時不放心護工, 索性請了一個月的假,在這邊呆了下來。

李軍的病時好時壞,七月過到一半時, 李延時本準備收拾包袱回臨安, 沒想到買過機票的當晚,李軍身體的各項指标急速降低, 再次被推進了重症監護室。

李延時一夜沒睡, 站在手術室的給袁娅撥電話。

打到三十幾個時, 對面終于接起來, 張口的第一句話就帶了剛結束會議的煩悶。

李延時瞬間一句話也不想說了。

他明明前一天晚上就發去了消息,說了李軍進手術室的情況。

現在看袁娅這态度, 那條消息應該是根本沒點進去看。

挨到天蒙蒙亮,手術室上的燈終于滅掉,門從裏面被打開,李延時起身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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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刀醫生是法國人,講的英文,說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後續需要在重症監護室觀察一周,生命體征維持良好的情況下可以轉回原先的病房。

李延時回了別墅一趟,把先前收拾好的東西重新放回衣櫃,在美國多留了半個多月。

八月過了一個星期,二高提前開學。

進入高三,時間更是緊張不少,班班都挂了倒計時,窗外的蟬鳴仿似都叫得更急躁了點。

聞聲給李延時發消息的那天是開學後的第一個周末。

周日淩晨兩點,聞聲算了下時間,李延時那邊正是午後。

李軍這病算是慢性病,要想徹底得好,很難,但一時半會也死不了。

二高已經開學,李延時不得不回去,和李軍的主治醫生再次商量後,裝了行李,訂了三天後的機票。

早上起了一個大早,去了趟醫院,看着李軍吃完飯睡下,李延時才折回家。

叫了一家中餐的外賣,随便吃了兩口,翻開真題冊剛寫了兩道,被扔在一邊的手機響了下。

他右手轉着筆,欠了身,把手機撈過來。

視線從習題冊上偏過來,掃了眼手機屏幕後,停住了。

記憶裏,除了最開始為了競賽題三番兩次找他問喜歡的類型那回外,聞聲從來沒有主動給他發過消息。

正值下午兩點,陽光出奇得好,從客廳右側落地玻璃窗射進來的日光,掉在窗邊的羊毛地毯上,像是要把那白色的絨毛烤焦。

和臨安的潮濕悶熱不同,這邊的夏天酷熱幹燥,院子外的柏油路,每一寸都仿佛要被曬透。

李延時丢掉筆,腳抵着茶幾腿,往後靠了靠。

食指搭在手機邊框,認真地看了兩眼手機上的消息。

聞聲:[忙嗎?我有道題想問你。]

聞聲左手壓在本子上,右手上的筆,筆尖頂着一道題幹的下沿,一行行字劃過去。

剛發了消息的手機被開了鈴聲,擱在離她半米外的臺燈下。

二高早在上學期結束時就已經把三年的課本學完了,高三一整年都是複習。

不過聞聲除了要跟着學校複習外,還要準備下個月的奧賽。

白天上了一整天的集訓課,晚上回到家才開始做作業。

一晚上寫完了兩張物理卷,現在攤在桌子上的這張是化學。

化學題的題幹總是很長,A溶劑被倒入B溶劑後,揮發了多少氣體,再倒入C溶劑,又多了多少沉澱,一二百字的題幹,一頓敘述完,讓你算最開始A溶劑的重量。

聞聲用筆尖劃着題幹讀了一遍,下筆寫題時發現自己剛剛并沒有讀進去。

她擡眼看了下被擱在一邊的手機,微微皺眉,回憶自己到底有沒有開鈴聲。

應該是......開了的?

聞聲不确定,拿了手機過來看了一下,确定完是開的鈴聲後,拇指壓在邊框的音量鍵上,把鈴聲又調大了兩格。

手機剛被放回遠處,微信提示音響了一下。

聞聲拿過來看。

李延時:[什麽題?]

聞聲空着的那只手無意識地扣着桌沿,抿了抿唇。

什麽題......?

幾秒後,她把手裏正在做的化學卷翻到了背面,剛準備拍一道發過去,猶豫了一下,又頓住。

這裏的題不夠難,不像是她不會的樣子。

聞聲揚手又翻了下剛做過的那套物理卷,更是沒有不會的題。

她手收回來,頹唐地倚上身後的靠背,有些犯難。

早知道就不編這個理由了。

她果然還是不會撒謊。

大約是等了太久沒等到回音,對話框最頂端“對方正在輸入”的字樣閃了閃,那端的人又發來一條消息——

李延時:[聞聲?]

多了兩個字,比直接扔一個問號看起來要溫柔得多。

聞聲盯着那個白色框框裏自己的名字,莫名又想到兩個月前在車上被用紅筆圈出來的兩個字。

她輕合上眼,睫毛顫動,食指微微發燙。

當再度睜眼,琢磨着怎麽回消息時,手機突然開始震動。

聞聲垂眼,是對面人直接撥了語音過來。

銀白色的月光從斜後方的小陽臺翻進來,聞清鴻早就睡了,整個屋子安靜的只有頭頂鐘表指針走動的聲音。

聞聲心下恍然,盯着手裏震動的手機,只覺得心髒仿佛跟着手機的震動頻率一起,也在輕顫。

她輕吐了一口氣,坐直身體,接起電話。

聽筒放在耳邊,在她出聲之前,那端的人已經開了口。

“怎麽還不睡?”低沉的男聲帶了點笑,仿佛沾染了十二個小時時差的日光,“睡不着?”

聞聲左手舉着手機,右手搭在桌子上,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扣着桌面上粘的便利貼。

她順着李延時說的話想了下,覺得好像也沒說錯,是睡不着。

聞聲垂着眼,“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那端的的人輕咳了一聲,笑音裏帶了調侃:“給你發消息怎麽不回?”

“手機總關機,很多次看到的時候都已經過了兩三天。”

聞聲以為李延時說的是先前幾次。

從上學期期末他請假出國到現在,很固定的,沒周會給她發兩

有時是問題問作業,有時是聊新聞,或者只是單純地問兩句學校裏的事。

有好幾次聞聲都是過了兩三天才看到消息,所以就沒回。

從小陽臺外傳來一聲遙遠的鳴笛,聽筒裏靜了兩秒,對方短促地笑了一聲。

“我說的是剛剛。”李延時道。

“剛剛?”聞聲下意識重複了一遍李延時說的話,緊接着垂頭,玩自己衛衣上的抽繩,“剛剛是......”

“你不是要問我題嗎?”李延時聲音很低,像是開玩笑,又像僅僅是在逗她,“你還有不會的題?”

聞聲“嗯?”了一下,單手繞着自己衛衣最下端的抽繩打成了一個蝴蝶結。

對于李延時的問題,她不知道怎麽回答,因為......她确實沒有不會的題。

頓了半天,她開口,指責李延時:“你不是也發消息問過我題?”

話音落,聞聲聽到電話那端響起開門聲,緊接着是一道女人的聲音。

李延時不知道捂着話筒說了什麽,再接着是上樓的聲音和關門上。

關門聲響過之後,那端的背景重歸安靜,與此同時,李延時回答了她的問題:“我那是為了找個理由和你聊天,你呢,聞聲?”

微啞的男聲音從聽筒那側傳過來,經過電流和聽筒的過濾,緊貼着耳廓鑽進耳朵裏。

耳朵發癢,聞聲不禁把手機拿遠了些,撓了撓耳垂。

他好像總喜歡說完一句話後,帶着微挑的尾音喊自己的名字。

聞聲咬着這兩個字在心裏默念了一遍,覺得被這麽多人喊過的名字,從李延時的舌尖頂出來時卻好像格外好聽。

要瘋了。

聞聲的手再度摳了下桌沿。

她最近太不正常了。

比如覺得李延時叫自己名字好聽,再比如剛剛刷完題,拿起手機,給李延時發的那條消息。

明明沒什麽不會的。

但不知道為什麽,就着了魔似的,問了那麽一句話。

“問你話呢,”對面人好像笑了下,“怎麽又不回答。”

聞聲意識回籠,她再次坐直了些,伸手去摸不遠處的日歷。

過年時,社區發的那種臺歷。

比巴掌大一點,純白色的底面,黑色的數字。

上面用紅色的圓珠筆圈了日期。

距離李延時走,已經兩個月......零21天。

聞聲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把這個日子記得這麽清楚。

“你,”聞聲拇指在臺歷上劃了紅色圓圈的數字上摸了摸,“你父親的病還好嗎?”

“好多了,”李延時走到牆角的冰箱處,彎腰,從裏面提了瓶可樂,“病情已經穩定了。”

李延時站在卧室的窗戶前,用拿了可樂的手把敞着的窗簾往上更撩了些。

他的卧室在二層,往下看,正好能看到開進院子的車。

袁娅回來了,進出了兩趟,此時正站在院子前和幾個他不認識的“外國友人”聊天。

估計剛從哪裏認識的生意夥伴。

滿臉笑容,比跟他和李軍吃飯時要友好得多。

李延時不明白,都那麽多錢了,為什麽還要這麽拼命得賺。

聽筒那邊傳來了一聲“哦”,緊接着又沒了聲音。

李延時垂眸,這次是真的笑了。

他放下撩着窗簾的手,往後,半坐在窗框上,盯着幾步外亮着的電腦屏幕。

屏幕上亮着的是他前幾天心血來潮換的新屏保——一只在山林中探頭探腦的雪貂。

“聞聲,”李延時問那端的人,“你是不是想問我什麽時候回去?”

聞聲摸着日歷的手一頓,收回來時沒注意,打到了手邊玻璃杯。

杯子在桌面上劃了一下,發出“刺啦”一聲,同時從晃蕩的瓶身濺出了幾滴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聞聲被濺出的水冰到,磕巴了一下:“啊,好像......好像是。”

“好像?”李延時重複着她的話,把手機從耳朵上拿下來,切換成免提,屏幕也切到購票軟件,看明天直達臨安的機票,“好像的話就算了。”

“什麽算了?”聞聲這次回得很快。

“沒什麽。”李延時答。

聞聲視線轉到一側,既然發消息的目的已經被看了出來,她索性直接問了下去:“你什麽時候回來?”

李延時很低地笑了聲,他拇指劃着屏幕,找到最近一班還有空票的航班——明天早上六點十分,直飛臨安,十二個小時。

“可能還要過段時間。”說完,李延時換了個話題,“文越最近有沒有跟你說什麽奇奇怪怪的話?”

聞聲的思緒要停留在他說的“過段時間”上,一時沒有轉過來,等意識到李延時問了她什麽時,沉默幾秒,仔細回想。

文越上個星期給她發過一條消息,說的話确實有些奇怪......不過表白的話能算是奇怪的話嗎?

“表白的話算是奇怪的話嗎?”聞聲問。

“表白?”李延時用手上的可樂罐敲着窗框,頓了頓,“挺好的。”

手邊的紙巾被聞聲攥在手裏,捏成了紙團,她皺眉——“挺好的”是什麽意思?

沒有別的了嗎?

就挺好的?

聞聲擡頭,目光觸到頭頂還在不知疲倦地走着的表盤,這電話打了十幾分鐘,時針已經走到了二和三之間。

“我要睡覺了,”聞聲目光落回來時對那端講,“你,你好好學習,注意身體。”

“要睡了?”李延時看了眼時間,“你還沒有說文越的表白,結果是什麽。”

“什麽結果?”聞聲問。

李延時從窗框上下來,往浴室的方向走:“你有沒有答應?”

“沒有,”聞聲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氣什麽,說完這句又舔了舔唇補道,“很多人追我的。”

電話那端的聲音吊兒郎當,每個字都咬得有點痞:“是嗎?那豈不是還要排號?”

“嗯,”聞聲胡亂答了一句,“我挂了。”

“早點睡,”李延時道,“晚安。”

電話挂斷,卧室的門被從外推開,袁娅抵着門皺眉看他。

李延時停住往浴室走的步子,看過去。

“你剛在跟誰打電話?”

李延時下意識把屏幕按滅,手機揣進褲子口袋,明顯敷衍的語氣:“廣告。”

說罷,轉身,繼續往浴室走。

身後安靜了兩秒,傳來兩道猛烈的拍門聲,袁娅對着李延時的背影喊:“你不許背着我談戀愛聽到沒有,你以後結婚的人是......”

袁娅話未說完,回應她的是一道響亮的摔門聲。

-

進入高三,周日的返校時間提前。

兩點半到學校開始考試,晚上講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全球變暖,臨安這兩年熱得出奇。

前兩天才下過雨,空氣裏的水汽還未完全消散,整個臨安像一個巨大的蒸籠,稍微動一動就渾身粘膩。

晚上八點半,臨近第二節 晚自習的下課時間,突然很輕微的“砰”一聲,頭頂的白熾燈在一瞬間全部熄滅,亮堂的教室驟然陷入黑暗。

不僅教室裏,就連走廊和外側的水房也沒了照明。

教室裏短暫的安靜了一瞬,随後便像煮沸的開水般炸開了鍋——

“停電了!!!是停電了!!”

“對面樓也黑着,整個學校都停了!”

“那是不是不用上晚自習了,卧槽!!”

“能去打球不能?”

“還好帶了手機,我要抹黑看會小說哈哈哈哈哈哈哈”

.........

學校電路繃斷,自然有人第一時間搶修,即使今晚修不好,到明天才能來電,也就是少上今晚的一節晚自習而已。

然......整個高三樓的人卻像幾百年沒有見過停電似的開心。

學生時代的那點開心總是來得洶湧又輕易,下雨的課間操,用多媒體屏幕看的那十幾分鐘綜藝、跨年夜用一節自習組織的簡易聯歡會,以及偶爾停電,可以偷懶的那節晚自習......

那些成年後你覺得“真的沒什麽”的事情,放在那場曠古的青春裏,卻像是件天大的喜事般充斥着盛大的喜悅。

不只是三班,隔壁二班和一班的喊叫聲傳過來,跟三班的交雜在一起。

聞聲坐在座位裏,聽着周圍鬧哄哄的聲音。

她抹掉額前的汗,按着桌子,從座位裏站起來。

循着記憶裏的方向,伸手拍了拍斜前方的文童:“我去一下廁所。”

“好,”文童轉過來,“要我陪你嗎?”

“不用,我帶了手機。”聞聲搖頭。

聞聲摸索着往後門走,剛跨過兩排座椅,準備打開手電,手機突然震了一下,響起鈴聲。

她接起。

“你現在在哪兒?”李延時的聲音從聽筒傳出來。

“學校,”沒了手電的照明,聞聲只能一邊摸一邊往前走,“班裏。”

電話那端的人像是跑了幾步,說話間帶了輕微的喘息:“班裏怎麽回事?”

聞聲沒意識到李延時為什麽會這麽問,只是下意識順着他的問題解釋:“停電了,好像是因為前兩天下雨,有一處老化的線路繃了。”

說話間,聞聲已經走到了後門。

今天下午才換過座位,靠近後門的最後一排坐了兩個人高馬大的男生。

聞聲繞過去,被因為興奮而突然跳起的兩個男孩兒吓了一跳。

兩人一面跟被自己撞到的聞聲道歉,一面手舞足蹈地互相撞着肩膀商量等會兒去哪個球場打球。

聞聲手摸着黑板,從兩人身邊小心地擠過。

好不容易從後門出來,還沒顧得上喘口氣,剛一拐彎,直接撞在了一人懷裏。

聞聲下意識抵上那人的肩就要往後退,結果光線太暗,往後退的那步不知道踩到了什麽,往左側踉跄了一下。

下一秒,手腕被溫熱的掌心握住,與此同時,人也被帶回剛剛的那個懷抱。

額頭撞上那人前胸時,聞聲輕“啊”了一聲。

“你叫什麽?”熟悉的聲音響在耳邊。

心跳猝然如雷,聞聲猛地擡頭看過去,但實在是沒什麽光,待她辨認了兩秒,瞳仁擴大,适應了光線之際,終于看清了她究竟是三番兩次撞進了誰的懷裏。

“你不是說還要過段時間?”聞聲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

“本來是打算過段時間,”李延時握着聞聲的小臂,把她往牆角的方向帶了些,避開右側路過的人,垂頭看她,“但不是有人昨天給我打了電話?”

聞聲“嗯”了一下,輕咳一聲,心裏亂,嘴上說的話也不成邏輯:“你回來幹什麽?”

兩人站在教室通往水房和廁所的走廊上,說這幾句話的功夫,被撞到了兩次。

身邊的腳步聲漸遠之時,聞聲再度擡頭,借着昏暗的光望向咫尺距離的人。

從她的方向能很輕易地看到男生線條分明的下颚骨。

聞聲看到他往右一步,換了個位置,把自己夾在他和身後的牆之間,擋住走廊上來來往往頻繁撞到她的人。

緊接着低頭看向她,尾音微微上揚,又痞又拽:“回來領號碼牌。”

聞聲一時沒迷過來:“什麽號碼牌?”

“你不是說要排號?”李延時低笑一聲,在一片昏暗裏俯低上身,到她耳邊,“你還沒看出來我喜歡你嗎?”

“我怕再不回來,就真的排不上隊了。”

聞聲聽到耳邊的聲音這麽對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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