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探監

探監

跑到樓下才敢大聲喘氣,她剛才好像聽到了自己親生父親的名字。

記憶裏的父親已經很遠很模糊,如果今天沒有聽到她都已經快要忘記父親的名字了。

他的模樣早已在時光裏成為泛黃的相片,看不清樣子。

路燈在雪天裏好像在散發溫暖,嘴角上揚,這是新年裏最好的消息。

笑容在路燈的光照下格外幸福。

雪鋪天蓋地卷進樓梯間裏,許也坐在角落拿出書包裏的手機,看了眼時間。

00:38,拿出筆記本在第一頁寫下——江城監獄。打開手機上baidu搜索江城監獄可以探監的時間。

查詢下後記在本子第一頁。

合上本子小心珍貴的放進書包裏。

1:19分,許也起身回去。假裝和以往沒什麽兩樣,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回到自己的房間。

次日,還是一如往常的起床做早餐,去上學。她沒讓何文莉,魏國華看出異樣。

公家車行駛在公路上,冬日裏早市的店鋪裏店家揭開蓋子熱氣騰騰。

頭靠在窗戶上視線看着從車前飛速閃過的街道邊的店鋪,從蒸籠裏竄出的熱氣,記憶被拉回孩童時期。

在模糊的電影底片裏,父親總是笑着叫她的乳名,每次周末會帶她去竄街走巷吃各種好吃的小吃。

每次寒暑假會帶着她去工地上,工地上的叔叔們時不時會神奇的從口袋裏掏出各種糖果,巧克力,小玩具逗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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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北禾最後一場煙火大會,自己被父親穩穩地駝在肩膀上。

……

元旦假期結束,還有一個月就要期末考試。

大家都争分奪秒的刷題,複習。

墨水在試卷上慢慢暈開。

範微末擡頭看見許也在發呆,輕拍了一下她的胳膊,“許也發什麽呆呢?”

回過神,看着試卷上的污漬猛地把筆移開,“哦,我……”一句話說的卡頓卡頓的,“我……沒事。”

“你是不是不舒服?”關心。

許也:“沒事,就是題不會寫,想出神了。”

她在想周末去看爸爸的時候該買點什麽東西。

好像……什麽都帶不了。她聽說監獄裏很嚴,不允許給犯人帶東西。

她說沒事,範微末也就沒在擔心她。

下課後,虞祈有一道語文閱讀理解題不會寫,來請教許也。

“許也,這個題……”話戛然而止,許也沒聽見。

許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出了神,沒有注意到虞祈,沒有回應,也沒有看向他。

最終還是範微末伸手推了推許也她才反應過來。

許也回過神,看見面前拿着試卷準備問題的虞祈,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說,“不好意思,你問哪題?”伸手去拿虞祈手裏的試卷。

虞祈快她一步先收回了試卷,“沒事,下次講一樣。”見她一天都心不在焉問,“許也,你昨天晚上回去沒出什麽事吧?”

許也:“沒事。”

她不願說,他也不再問。

三人站在走廊上,紛紛看着坐在座位上又出神的許也。

徐彙源:“許也這是怎麽了?昨天晚上不是還好好的?”

範微末:“問了,她什麽都沒說。”

擔憂:“不會是昨天晚上回去的太晚,被她家裏說了吧?”徐彙源想到她家裏的情況。

虞祈一言不發。

晚上。

虞祈:「你今天身體不舒服嗎?」

許也寫完試卷看到虞祈發來的消息回複。

紙飛機:「沒有。」

虞祈一直在等許也的消息,收到消息回的很快。

虞祈:「你昨天晚上回到家出什麽事了嗎?」

許也摩挲手機屏幕。

紙飛機:「沒什麽事。」

紙飛機:「就是聽到了點我爸爸的事情。」

許也沒進行隐瞞,告訴了他。

虞祈看到許也發來的消息也猜到了大概。

來到9班兩個月左右的時候他知道了許也的家庭基本情況。她母親再婚現在和繼父生活在一起,聯想起之前看到的她身上的傷。

所以她提到的爸爸絕對不是她的繼父。

虞祈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他了解到的不多。

許也先發來消息。

紙飛機:「就是太久沒聽到他的消息,今天一直在想他。」

發完這條消息,許也不想繼續聊這個。

紙飛機:「你今天不是有不會的題要問我。」

紙飛機:「拍照發我吧,我現在看。」

虞祈很快就發來一道文言文翻譯題。

虞祈:「圖片jpg」

十分鐘不到給虞祈講完題,兩人下了線專心寫各自的試卷。

心裏懷着期盼,時間過得格外快。眨眼間就到了周末。

和平時一樣假裝要出去上班,做好飯背好書包出門。

走到樓下許也給酒吧老板發短信說今天想要請假。

許也:老板,今天我有點私事。酒吧的工作需要請假一天。

發完消息十多分鐘後老板給她回了電話。

也沒多說,直接就同意她請假,讓她和同學出去好好玩。

許也沒有解釋自己并不是和同學出去玩。

和老板打完電話,許也乘坐公交車到安山區工地旁的包子店買了一份豬肉玉米的餃子。

餃子捂在棉衣裏保溫,打車前往江城監獄。

街道兩邊的樹飛快向身後倒退。

***

簽好合同後,吳叔三人就正式在別墅上班了。

冬天院子不需要打理,別墅的事務比較少。

虞祈看到柳媽的來電猶豫了一會兒才接通,“柳媽。”上次和外公聊的不愉快,他好久沒有去那裏了。

柳媽先關心了一下他最近的身體餘光瞅向坐在沙發上喝茶的齊秦賢,說出真正的目的,“小祈,你好久沒來了。最近學習很忙嗎?”

沉默片刻說:“快要期末考試,有點忙。”

空氣再次凝固,虞祈打破了氣氛,“我現在過來。”

柳媽:“好好好。”高興,“我做好飯等你。”

挂了電話。

他知道自己沒辦法永遠逃避,有矛盾就要解決,他不可能一直和外公這樣僵着。

他也不想一直和齊秦賢不聯系,他是他最後的親人了。

到了後虞祈按響了門鈴。柳媽一直等着他,小跑着來給他開門。

看到虞祈她十分高興,“小祈來了,快進來中午我做了你最喜歡的蓮藕排骨湯。”

大冬天的還能買到蓮藕看來這頓飯她花了不少精力,對柳媽說了聲謝謝。

進了屋看見坐在沙發上的齊秦賢開口叫人,“外公。”

齊秦賢态度淡淡的,讓他坐下後給他倒了杯茶。

兩人皆沉默不語,直到柳媽叫兩人吃飯。

餐桌上,齊秦賢先給虞祈夾了快排骨,“瘦了,多吃點。”

虞祈:“嗯。”

接着又是無盡的沉默。

飯後齊秦賢拉着虞祈陪自己下棋。

這次還是齊秦賢先開口,“最近學習怎麽樣?”

虞祈:“還行。”

做完鋪墊進入正題,“小祈,外公不是逼你接受他們。”話說的極慢,語重心長“外公年齡大了,早晚會離開你。”

“到時候你一個人,總要有個依靠。”勸說。他年齡大了,他擔心虞祈和虞臣山鬧的關系不好,他離世後就沒人照顧他了。

虞祈落下子回道:“外公,還有一年多我就成年了。”拿起下一枚棋子,“我不需要誰照顧我,我能照顧好我自己。”

“還有……”笑着說,“你會長命百歲的,別說喪氣話。”

齊秦賢知道他倔,不再多勸,“晚上留在這裏休息一晚。”

沒拒絕,“好。”

兩人坐在窗邊下完一盤棋,齊秦賢該午休了。

照顧老人睡下,虞祈走到自己的房間。

江城監獄。

站在高高的灰色監獄大門面前,心懷忐忑緊張的上前和站崗警察打招呼,“叔叔你好,我想見一下許正昌可以嗎?”

站崗的警察上下打量了許也,詢問她和許正昌的關系。

許也:“我是他女兒。”

站崗的警察讓她登記然後打電話讓人來接許也。

跨入監獄,裏面都是灰色壓抑着人心。

走到探訪室,坐在椅子上。雙手緊緊的攥着懷裏的那盒餃子。心裏多少有點害怕,卻還是滿懷期待的看向對面緊閉着的那扇鐵門。

“咔嚓”一聲鐵門打開了。

時隔八年多,許也見到了自己的親生父親。

他穿着灰色的囚衣,手上帶着鐐铐,身形和記憶比消瘦許多,頭發被統一剃成了寸頭,胡子都還沒有刮,看上去很局促,很不安。

他踏入探訪室看到坐着的許也時無神的眼睛終于有了光。

兩人面對面坐着,誰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獄警提醒他們探訪時間有限。父親的身影慢慢和記憶裏的身影重疊,雙眼逐漸模糊看不清,低下頭聲音哽咽開口叫了聲,“爸!”

“哎!”許正昌的聲音帶着哭腔回應到,“我的耶耶都長這麽大了。”

他叫了許也的乳名。

耶耶!

是他給女兒取的名字,他沒有多大文化大字不識幾個,只知道女兒出生他很高興就給取名叫許耶。

耶,他看到別人拍照的時候都是笑容滿面的,很高興的喊着耶。

他很高興女兒的到來,也希望女兒以後都能高高興興的。

但是上戶口的時間工作人員打錯了字。極少有人名字裏帶耶,工作人員就以為他說的是也。

許正昌看清戶口上的名字,想着都讀ye就沒有麻煩工作人員改名字。

因此,耶耶成了許也的乳名。

“今年上幾年級了?”關心,“學習別太累了,要勞逸結合。”

苦笑,“高二了,我不累。”

許正昌:“他們對你好嗎?”

他入獄後,何文莉來見過他一次。告訴他,她要再婚了,帶着許也一起。

擔心他們對許也不好。

搖頭隐瞞着他:“挺好的,你不用擔心我。”

拿出懷裏還熱乎的餃子說:“爸,這是我去工地上買的餃子,你嘗嘗看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雙手顫抖的接過許也的筷子,夾起一塊餃子,餃子的味道在嘴裏蔓延,卻是越來越苦。

聲淚俱下,“是爸對不起你!”

擦去淚水,拉住許正昌的手還是像幼時那般寬大溫暖,“爸,你沒有對不起我!”

“好吃嗎?”問道。

嗚咽:“好吃,還是和以前一樣。”

一盒餃子他吃的很快。

許也把空盒子收拾好,說:“我下次再給你帶。”

“好。”看着長大成人的女兒滿心歡喜,“耶耶,爸很快就出去了。”

許也:“嗯。”

許正昌:“你在等等爸爸,到時候爸爸拿回你的撫養權,我們父女倆一起好好生活。”

許也:“好,我等你。”露出讓他安心的笑容。

探監時間到了,在獄警的催促裏兩人約好下次見。

許也:“爸,我以後每個月都來看你。”

許正昌:“好,爸等你。”

他有點後悔今天沒有好好收拾一番。入獄八年,許也從來沒有來過他,何文莉也就要再婚時來了一次。

上周是元旦,獄友的家人都來看他們。他太久沒有見到許也,不知道女兒怎麽樣了,就提出想打電話讓家人來看自己。

他沒有期望有人來看自己。

畢竟這麽久以來一直都沒人來。

聽到有人要見自己,他下意識以為來的人是何文莉,以為她是來警告自己不許再聯系他們。

萬萬沒想到來的人會是多年未見的女兒。

看到女兒遺憾自己錯過了她這麽多年的成長。

而這麽多年後兩人第一次見面,他還以最不好的一面來相見,連胡子都沒有刮。

他也猜到許也過的不是很好。

如果過的很好,手上就不會有那麽厚的一層老繭。

那不是女兒該有的手,心裏的後悔摸到女兒手的那一刻被無限放大。

是他對不起他的寶貝女兒。

沉重的鐵門“呯”的關上了。抱着懷裏已經沒有溫度的盒子,眼淚奪眶而出。

雪地被淚水砸出一個接一個的洞。

見完父親,許也沒有回去。她出去曾經住的家。

老區裏所有的房子都被畫上了大大的拆字。

走到自己家門前,盯了會兒牆上的拆字最終放棄了要推門進去的想法。

站在門口,看着生鏽的鐵門。牆下父親打理出來的菜地長滿了雜草。

***

下午2點。

虞祈正在午休,吳叔突然給他打來電話。

摸到床頭的手機,按下接通,“喂。”

吳叔:“少爺,別墅來了位六七歲的小姑娘,她說是你妹妹。”

不悅的蹙眉說:“我沒有妹妹。”

想起虞璐,“我給你發個地址,你把她送回去。”

吩咐:“我今天不回來了,你讓王姨給別墅消毒。”

挂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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