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柏沉很明顯愣了一下, 他神态一怔,語氣疑惑:“你為什麽會這麽覺得?”
祝渝像沒骨頭似的從床上滑下來,挨到了柏沉身邊坐下, “我看出來的。”
“我覺得你對誰都很好,你看吧。”祝渝像唠家常那樣, 他坐姿松散 ,說話聲音也很低。
柏沉要稍微附耳過去一些才能聽見祝渝說了什麽。
“我們剛認識那晚,你就請我吃了飯,後來還幫我照顧劉波, 明明說好了我買菜你做飯,但其實我很久都沒有花錢買菜了, 還有我說要找你鍛煉體能,在你家睡覺,你也二話不說就答應了。”祝渝掰着手指,一件事一件事地捋着。
他垂着睫毛,暖光鍍在他身上, 把他靓眼的粉發都染成了金色, 和柏沉第一次見他時的發色一樣,他們挨得近, 柏沉撇眸看他,能看見他臉上的細小絨毛。
很奇怪的, 祝渝雖然很瘦, 但從這個角度看他, 莫名還能看出他臉上有點嬰兒肥。
祝渝剛落聲,劉波就從門縫擠進了屋, 又擠到了他們中間來。
祝渝哎了一聲,“劉波, 你怎麽進來的呀?!”
明明睡覺前祝渝把它關在客廳裏的,卧室門什麽時候打開的?
柏沉接話:“我給門留的縫。”
“它自己在外面太可憐了。”說着,柏沉伸手把劉波抱到了懷裏,順便撓了撓劉波的下巴。
劉波發出嗚嗚的聲音,很配合地擡起下巴讓柏沉撓。
祝渝忙搖頭,“不要岔開話題了。”
他松軟的頭發跟着擺動,因為挨得近,他的頭發拂過了柏沉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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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股無名的癢意直直地鑽進了心尖,柏沉眸珠一沉,神色暗了暗。
祝渝應該在家洗了頭,頭發很香,很明顯的洗發露味道,聞着很舒服,并不刺鼻。
“而且,我還搞砸了你的直播,但是你都沒和我說。”祝渝的聲音很愧疚。
柏沉眸色沉了一些:“有嗎?我沒有關注評論區。”
“有啊!”祝渝重重點頭,繼續說:“總結就是你在對別人特別好的時候,好像沒有到考慮自己。”
“考慮我自己什麽?”柏沉問。
“就是考慮自己方不方便啊,合不合适啊,總是我說什麽你就答應什麽。”祝渝垂睫嘟囔着。
柏沉喉結微滾。
其實如非必要,柏沉一般情況下是不想告訴別人自己的過去的。
那并不是值得回憶的過去。
他耐着性子解釋:“小魚,你誤會了。”
“我沒有覺得不方便,我以前和你說過,在你之前,我并沒有關系很好的朋友。”其實是壓根沒有朋友,但柏沉很不想在祝渝面前承認這個事實。
他又說:“所以在和你認識後,我做的一切都是我認為可以為朋友做的。”
“而且這一切對我來說,都沒有造成困擾。”
“但是對你造成困擾了嗎?”柏沉低下頭,擡着眼,自下而上地看着祝渝,他将自己擺在了下位者的位置。
祝渝搖了搖頭,“我覺得你不是對朋友才這樣。”
“你是不會拒絕,不然你為什麽要一個人做小組作業?為什麽小組作業出了問題也是自己一個人改?”祝渝掀眼皮問他。
祝渝在生氣,“他們肯定覺得樂意啊,巴不得什麽都讓你做,這樣他們就能輕松了,反正你又不會拒絕。”
“覺得不舒服就要拒絕呀!”很難想象,任性又不聽話的小少爺居然也有教導別人的時候。
柏沉嗓子一哽,明白為什麽晚上祝渝要問他在哪個教室了。
“抱歉,原來這是缺點,我會改的。”早幾年的生活環境讓他養成了這樣的習慣,讓他習慣了去做沒有回報的付出。
“但是小魚,我不覺得你的那些要求讓我不舒服了。”柏沉又說。
下一秒,祝渝蝶翅般的密睫顫了顫,眸珠在燈光之下,晃着亮光,“真的嗎?”
柏沉點頭:“是這樣。”
祝渝舒了一口氣,比劃着:“因為總覺得你好像付出了很多很多。”
“搞得我像個白嫖怪。”祝渝對自己的定位還是蠻準确的。
和柏沉這樣溫柔的人在一起,一向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祝渝也不自覺地開始注意細節,說話都不覺輕聲了。
人是互相影響的,但被影響的人都不察覺。
就像在國內的祝渝,絕對不可能會為別人考慮到這個地步。
柏沉臉上綻出一抹溫柔的笑,頰邊梨渦立馬漾開,“哪有人這樣說自己的?”
祝渝哼哼一聲,“我是誇張的說法嘛。”
他調整了一下松散的坐姿,挺了挺後背問:“那你睡地上舒服嗎?”
“其實你的床挺大的,我睡覺不鬧騰,你睡上來,我不會擠到你的。”祝渝說。
柏沉搖頭:“之前睡過一段時間的地鋪,不會覺得不舒服的。”
“為什麽會睡地鋪?”窗外刮着大風,樹葉吹得嘩嘩響,祝渝将披在身上的毛毯裹緊了一些,像個好奇寶寶,追着問:“你總說之前,你以前有什麽不好的經歷嗎?”
柏沉瞥開眸,掃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鬧鐘,溫聲提醒:“小魚,已經很晚了,睡覺吧。”
他岔開話題的意圖太明顯了,明顯到鈍感十足的祝渝都能察覺出來。
但祝渝很理解柏沉不願意和自己說太多過去的心思,正如自己也不想和別人說太多關于家裏的事。
于是祝渝也很識趣地不再多問。
他去把劉波抱到懷裏,乖乖爬上了床。
房間開着暖氣,溫度其實和夏天差不多,并不冷,對祝渝來說甚至有些熱。
祝渝躺進了被窩裏,像一只毛毛蟲似的往床邊拱了拱,他把頭從被窩裏鑽出來,曲起胳膊,将下巴墊在手臂上,靜靜看着床下正準備關臺燈的柏沉。
“師哥。”祝渝突然喚他。
柏沉偏過頭:“怎麽了?”
祝渝翹着唇角,小聲問:“師哥,運動會你參加了什麽項目啊?”
“圍棋。是留學部那邊的社團活動。”柏沉将燈光調到了最低。
對這邊的學校來說,運動會肯定不止是身體上的運動,德智體美勞都要全面發展的。
祝渝一臉驚訝:“你連圍棋都會嗎?”
柏沉語氣平靜,他不覺得這是什麽驕傲的事:“嗯,之前有學過。”
“你到底有什麽不會的嗎?”因為震驚,祝渝連瞳孔都不自覺放大了。
柏沉抿着唇溫溫一笑,他伸手蓋住了祝渝的眼睛,另一只手将燈關上,“我不會的還有很多。”
“早點睡吧,晚安,小魚。”
因為眼睛被遮住了,所以聽覺反而成了最敏感的存在。
柏沉說話的聲音很低,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困倦了,他的嗓音有一種很缱绻的磁性感,很溫和,撩撥着人,像有顆粒感似的,撥着某人心尖一根緊繃的弦,祝渝耳畔莫名發燙。
祝渝聲音悶悶的:“嗷。”
他像一只生了鏽的機器人,僵硬地捂着心髒平躺在了床上。
兩眼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天花板。
心髒,你真的壞掉了……
——
可能是太擔心自己的小心髒了,祝渝是在忐忑中睡過去的。
半夜做夢夢見自己去看醫生。
醫生問他怎麽了。
他說最近心髒會莫名其妙加速,身上也會發燙,問問醫生是怎麽回事。
醫生說他可能愛上和他說話的那個人了。
祝渝一下就想到了柏沉,忙矢口否認,說自己現在慘得別說愛上誰了,沒殺死誰就算無敵了。
剛說完話,祝渝又覺得不對勁,問醫生醫生,你聲音怎麽這麽熟悉呀?
結果醫生轉過來,是柏沉那張溫和俊氣的臉。
直接把本來就心虛的祝渝吓醒了。
房間還是黑漆漆的,天還沒亮,唯一的光亮是床頭櫃上的鬧鐘發出的綠色熒光。
祝渝感覺自己的頭好像是被什麽巨型物壓住了,重得動彈不了,緩了幾秒,他擡起手把壓在他頭頂睡覺的劉波提溜起來扔到了一邊,順便看了一下手環時間,才淩晨三點多。
這到底是什麽夢啊,把祝渝吓得瞌睡都沒了。
他将被子蓋過了頭頂準備繼續睡,卻突然聞到了一股濃郁的槐花清香。
嗯?不是自己被窩的味道。
他一把将被子掀開,茫然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會兒,睡前的事才慢慢擠進了腦袋,對哦,他現在不在自己家裏睡覺。
想明白後,他悠悠地翻過了身。
鬧鐘的熒光照在柏沉身上,他的睡姿很端正,被子只蓋到了胸口的位置,祝渝曲起手臂,将下巴墊在了手臂上。
他細細打量着地上熟睡的人,那是一張很清秀又俊朗的臉,五官立體,從額頭到高挺的鼻梁,那是一條流暢的線,輪廓意外的柔和,睫毛很長,祝渝屏住了呼吸。
所以就這樣一個長得好看又溫柔的人,怎麽會沒有朋友呢?
祝渝很好奇,但柏沉很明顯不想提太多,所以祝渝只能好奇着。漸漸,睡意重新襲來,祝渝又閉上了眼。
後半夜祝渝就沒有做夢了。
直到天亮。
柏沉的生物鐘在六點鐘。
睜開眼後他看了一眼手機時間,又小心翻了一個身。
擡眼看向了床上,床上的人睡得很熟,蜷縮成了一團睡在床邊,只露了半個腦袋出來,結果那半個腦袋上還趴着一只貓。
劉波上半身全壓在祝渝的頭上。
一人一貓睡得很安穩。
柏沉将被子疊起來放進了衣櫃裏,然後彎下腰小心将壓在祝渝頭上的劉波抱走了。
祝渝被壓得緊皺的眉慢慢舒展了開。
他抱着劉波離開了房間,給劉波拿了一個罐頭吃。
等把劉波安頓好,他才去到衛生間開始洗漱。
祝渝為了能多睡一分鐘,把自己洗漱用的東西都拿了過來。
所以柏沉在刷牙的時候看到洗漱臺上多出來的一套洗漱用具也不意外。
橙色牙杯裏面裝着淺藍色的電動牙刷,上面還有薩摩耶小狗的圖案。
牙膏是橙子味的,不過快用光了。
他剛刷完牙出來,房間裏面就傳來了鬧鐘響的聲音,那是祝渝給自己手機設置的鬧鐘,不過沒響兩秒就沒聲了,裏面也沒傳出祝渝起床的動靜。
柏沉似早有預料,他上前推開房間的門,祝渝果然還在被窩裏,他把被子全部蓋過了頭頂。
柏沉上前去将祝渝的被子掀開一角,祝渝熟睡的臉就露了出來。
很乖巧的一張臉,在被窩裏悶得泛紅,頭發鋪開在床上,很養眼。
“小魚。”柏沉用左手碰了碰他的手臂,說:“起床了。”
“快到六點半了。”
祝渝皺着眉,順手拉過柏沉的手臂抱住,他将自己縮得更小,雙臂抱着柏沉的手,嘟囔:“劉波,一會兒給你裝貓糧,不要吵我……”
聲音黏黏糊糊的,帶着沒睡醒的困倦和迷糊。
柏沉本來就沒站穩腳,被祝渝這麽一拉扯,他一只膝蓋直接跪在了床上。
沒被祝渝抱住的那只手反應快地撐在了祝渝的身側,才沒讓自己壓在祝渝身上。
只是這樣一個動作讓兩人來到了一個危險的距離。
祝渝的臉近在咫尺,看見祝渝把自己的臉往自己手上蹭了蹭,閉着眼又熟睡了過去。
祝渝有點嬰兒肥,軟乎乎的頰邊肉蹭着他的手。
柏沉呼吸一滞,他有那麽一瞬間的心軟,如果祝渝想睡,那就多睡一會兒好了。
他小心挪開了上半身,彎着腰讓祝渝抱着自己的手臂。
被窩裏的溫暖瞬間把柏沉的手裹住了,他剛用涼水洗了手,祝渝蹭着蹭着就發現了不對勁。
他的手一僵,閉着眼再輕輕蹭了一下。
觸感不對,再蹭,還是不對,怎麽光禿禿的……
“劉波,你怎麽脫毛了?!”祝渝猛地驚醒了過來。
他坐起了身,迷糊楞登地看向了自己抱着的“貓”。
一只手?
祝渝迷糊了。
他順着手看上去,就看見了彎着腰,一臉無奈看着自己的柏沉。
祝渝噌的一下清醒了。
他趕緊撒開抱着柏沉的那只手,趁亂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鬧鐘。
還好還好,才六點二十三。祝渝一顆心是懸起又落下。
“師哥,早,早上好。”祝渝睡得頭發打了叉,睡衣也睡歪了,一半的肩都要露出來了。
“該起床了。”柏沉很快就整理好了神色。
他挺直腰,給祝渝讓開了路。
祝渝伸手去将衣服拿了過來,“收到收到。”
雙手剛捏到睡衣的邊,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他看向柏沉的眼睛:“師哥,我要換衣服了。”
柏沉幹咳一聲,轉身離開了房間。
祝渝三兩下就将運動服換上了。
又風風火火地跑出了房間,看了一眼在吃罐頭的劉波就沖進了衛生間。
咕嚕咕嚕,他吐出了嘴裏的泡沫水,将牙膏杯擺在了洗漱臺。
看見自己和柏沉的洗漱杯挨在一起的,他悄悄将兩人的牙刷擺成了面對面的模樣。
看一眼手環時間,剛好六點半。
祝渝跨出衛生間,神清氣爽:“師哥!我好了!”
“那就走吧。”柏沉去打開了房門,祝渝在身後跟了上去。
今天早上還是圍繞着公園跑的,祝渝一如既往地跑到一半就開始說放棄的話。
不過祝渝覺得自己還是有進步的,至少他是跑完了一半才開始喊累的。
當然,今天也是不出意外地被柏沉拖着跑完了後半程。
——
後來祝渝都沒出現賴床行為了,他非常堅持的一個點就是刷完牙要把自己和柏沉的牙刷面對面擺着,就像在打招呼一樣。
這個幼稚的行為很容易就被柏沉察覺了。
但柏沉沒有說什麽,甚至有時候柏沉也會下意識擺一下兩人的牙刷。
一周過去了。
祝渝圍着公園跑一圈比之前輕松多了。
“師哥,我現在感覺特別對味兒,特別有感覺。”祝渝跟在柏沉身邊跑,兩人速度不差。
“感覺什麽?”柏沉有意控制速度和祝渝齊平跑。
祝渝還是跑得氣喘籲籲,相較起來,柏沉的聲音就更平穩了。
祝渝學着柏沉換氣的模樣,吸氣吐氣:“感覺這次能進前二十。”
柏沉問:“你們跑兩千米的一共有多少人?”
祝渝:“好像是三十六人。”
“好,你就進前二十。”柏沉笑起來,鼓勵着。
祝渝哼哼地笑,看模樣,多少有些驕傲和自信。
“ZhuYu!早上嚎(好)!”身後有人喊祝渝,是不标準的漢語。
祝渝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誰了。
他停下轉過身看向了向自己跑來的人,“金珠,早上好。”
柏沉也跟着停了下來。
祝渝向柏沉介紹了韓金珠,說他是自己過來認識的第一個朋友,之前經常一起去吃越南粉,不過後來華莎街那家店關店了,他們倆就不經常待在一起了。
轉而又向韓金珠介紹了柏沉。
韓金珠一字一頓:“我知道,你就是他經常和我替(提)到的師哥。”
祝渝點點頭,“是的。”
“你們連晨跑都一起嗎?”韓金珠一臉八卦好奇。
祝渝就給他解釋了事情的起始。
韓金珠神神秘秘地看着祝渝說:“我明白了,ZhuYu,你好好跑!我帶一些漂亮的女孩子和好看的哥哥過來給你加油。”
祝渝擡手輕錘了一下韓金珠的肩膀,語氣正直:“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柏沉耳朵動了動,一貫平靜的眸色有些波動,看向了韓金珠。
“我開晚(玩)笑的,到時候我會來給你加油的。”韓金珠打着哈哈把這件事掀了過去,“我先回去了,你們繼續吧。”
他沖祝渝揮了揮手。
祝渝颔首:“好,再見。”
韓金珠往相反的方向離開了。
“師哥,繼續跑吧。”柏沉說今天早上要繞着公園跑一圈半才結束。
眼下還差半圈。
柏沉點點頭,沒出聲,擡起腳往前跑了去。
只是祝渝一眨眼的功夫,柏沉已經跑到前面去了,他忙追上去:“師哥,你等等我呀。”
柏沉慢下腳步回頭等了等祝渝,等祝渝追上來他才說:“抱歉,我在想事情。”
祝渝抓住了他腰間的衣服,小聲問:“你在想什麽呀?”
柏沉聲音如常:“不重要的事。”
祝渝哦了一聲。
——
晚上祝渝洗完澡出來,祝霆剛好給他打了一個電話。
他按下接聽鍵和免提,把手機放在了一邊,然後蹲下去給劉波裝貓糧。
“祝渝,聽說你報名了你們學校運動會的兩千米?”祝霆一貫清冽的嗓音摻着幾分淺笑。
祝渝很無語,“我那是被報名。”
“不想跑的話,我這邊打理一下。”祝霆說。
祝渝:“你早幹嘛去了,我現在都跑了快半個月的晨跑了。”
祝霆輕笑着,祝渝從小就不愛運動,所以對于這件事他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希望祝渝能夠好好鍛煉一下身體。
“對了,早上總和你一起晨跑的那個男生是誰?”他似不經意地問起。
祝渝擰眉:“你調查他了?”
轉而又冷着聲音補充:“你最好沒有。”
他聽見祝霆嘆了氣:“沒有。”
“但你總是要回家的,不要和太多人有瓜葛。”祝霆最了解自己這個弟弟了。
他是旁觀者,他看得最明白了,祝渝和那個人之間的距離已經超出了祝渝的朋友界限。
時間久了,對從來沒談過戀愛的祝渝來說是危險的。
“祖母那邊松口了,母親态度不會強硬太久,你想回來的話,和我說一聲,過不久就可以辦理退學了。”他又補充。
祝渝幾乎是下意識就拿起手機問:“真的嗎?”
“嗯。”祝霆應聲,“你現在和我說,明天我出差回去和家裏人一起商量這件事。”
祝渝第一時間當然是高興。
他剛到英國那幾天,做夢不是吃中餐就是回家了,現在有這個機會,當然會想回去了。
如果是三個月前祝霆這樣說,祝渝大概立馬就同意了。
可現在不行。
“再等幾個月吧。”祝渝說。
祝霆:“為什麽?”
為什麽呢?祝渝蹲在地上,用手指戳了戳正在吃飯的劉波的後背。
慢慢開口:“我這學期都要結束了,總得讓我讀完吧?而且再過不久就是萬聖節了,我答應喬恩他們要一起出妝出去玩的。”
祝霆:“我可以把喬恩他們接來中國陪你玩。”
祝渝翻了一個白眼,罵:“你有病吧?!人家在國外好好的,你把他們接中國去幹嘛呢?”
“好,都聽你的。”祝霆就知道祝渝不會同意,他又說,“你開心最重要了。”
到底是自己的弟弟,祝霆也不想讓祝渝不高興自己。
柏沉過去的事他還是決定先不和祝渝說。
祝渝氣憤挂了電話,匆匆将頭發吹幹,柏沉今天要開直播,鑒于上次出了那樣的意外,祝渝決定在家裏等着柏沉直播結束了再過去。
他坐到了沙發上,把平板支在了茶幾上,點開了柏沉的直播間。
還是熟悉的模樣,只露了脖子以下,穿着普通的白色居家服,圍裙系得不緊,胸肌的輪廓就沒那麽明顯了。
但架不住柏沉本來身材就好,手臂的肌肉線條特別好看,手指被涼水沖得有些泛紅,上面那顆痣愈發的亮眼。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聲音是從平板裏發出來的,柏沉的聲音有電流的沙沙感,很有顆粒感的磁性聲。
祝渝覺得聽起來要比平時更性感。
他坐在地上,手肘撐在茶幾上,捧着下巴看着柏沉。
“青椒切段去籽,把我們腌制好了的肉沫塞進去。”
“熱油下鍋,把青椒煎得表皮發焦就可以倒入之前調制好的醬汁,開大火慢慢收汁。”
柏沉今晚做的是青椒釀肉。
祝渝不知道柏沉是怎麽記住那麽多菜譜的,而且是怎麽把每道菜都做得這麽有食欲的。
現在味道從514那邊飄了過來,祝渝肚子很配合地叫出了聲。
好餓——
“如果沒有別的問題,今晚的直播就到這裏了。”柏沉伸手穩了一下攝像頭,嗓音溫和。
今晚的彈幕異常的活躍,直播間的人也要比平時多 。
“柏澤老師!!我有話要問!你是不是談戀愛了呀?!”
“老師今晚的菜又是兩人份的,去年老師直播做青椒釀肉還沒這麽大份量呢。”
“老師老師,我們絕對支持你談戀愛,但是我們可以看看你的愛人嗎?”
“柏老師,求求你了,讓我埋埋大/胸肌吧QAQ”
“斯哈斯哈,老師談沒談戀愛是老師自己的事,再問就不禮貌了。”
“老師你的對象是男生還是女生啊?和你一樣在國外留學嗎?”
……
祝渝捧着臉看彈幕。
看來真的是給柏沉惹大麻煩了。
之前柏沉直播間大多是耍流氓的彈幕,現在多了這麽多八卦的評論,祝渝覺得柏沉應該挺為難的。
不過柏沉一向也不會回和做飯無關的彈幕,所以不回應也不算心虛。
但祝渝萬萬沒想到,柏沉居然罕見地回了彈幕:“還沒談戀愛。”
“如果談了會和大家說的。”
柏沉從來不開玩笑,所以他說這兩句話一定是經過了深思後說的。
祝渝以為自己聽錯了,但彈幕的反應告訴祝渝,他沒有聽錯。
柏沉又問了一遍,問關于今晚這道菜還有沒有疑問,彈幕沒有人回。
柏沉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後就關掉直播了。
祝渝盯着直播結束的界面發呆,直到一條消息彈出來才把他喚回神。
【柏沉師哥:小魚,要吃飯了】
祝渝急忙回消息:【好!!】
不管了,先吃飯!
祝渝穿上外套,把手機裝進口袋,對劉波說:“你先吃着,一會兒回來接你。”
他敲了敲門,柏沉很快就開了門。
“怎麽不用鑰匙?”柏沉側開身讓祝渝走進去。
祝渝手指向茶幾:“鑰匙忘在那裏了。”
柏沉順着他的手看出去,柏沉房間的鑰匙和祝渝所有的鑰匙被一個向日葵款式的挂件串在了一起。
柏沉的家裏有太多不屬于他的東西了。
自從祝渝住了進來。
家裏就多了很多色彩。
沙發上多了兩個玩偶,玄關的鞋櫃上多了一束五顏六色的折紙花,冰箱上面也多了幾個冰箱貼,房間裏面甚至還多了幾件祝渝的衣服,還有很多很多……
他愣神的功夫,祝渝已經換上拖鞋主動去廚房把他盛在碗裏的菜端出來了。
“師哥,吃飯呀。”祝渝把兩人的碗筷擺好,沖門邊的柏沉說。
柏沉收神,“好。”
他們幾乎每一天都會在這張桌上吃飯,就連彼此坐的位置都固定了。
祝渝清楚他家裏每一個東西的擺放點。
可他們只是關系很好的朋友。
“師哥,你不知道,我之前看你直播做青椒釀肉回放的時候,就饞得差點不……”祝渝話還沒說完,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這不是自曝自己早之前看過柏沉的直播了嗎?
很顯然柏沉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停下了吃飯的動作,擺出了認真傾聽的動作。
祝渝幹咳一聲,柏沉給他倒了一杯溫水,關心說:“慢點吃,慢慢說。”
“我的意思是我之前看別人直播做過,然後就一直在想你什麽時候做呢,沒想到今晚你就直播做了,太太太太太好吃啦!”祝渝語氣特別雀躍,很牽強地別開了話題。
柏沉眼底的晦暗散卻,他擡起眼看向祝渝:“真的嗎?”
祝渝點頭:“當然呀!師哥,你要相信你的廚藝呀,簡直比國內那些米其林大廚做得還好吃!”
柏沉唇角慢慢上揚,形成了一個好看的弧度,眉毛微微挑起,看起來心情很不錯。
他沒說話,只把裝着菜的瓷盤往祝渝面前推了一些。
祝渝咬了一口香菇,忽然想起了今天在直播間看到的彈幕,于是忍不住問:“師哥,你喜歡男生還是女生啊?”
“咳咳咳……”柏沉放下筷子,蜷起手抵在唇邊咳了好幾聲,祝渝忙給他扯了一張紙巾。
“師哥你沒事吧,喝點水喝點水。”他把手邊的水杯遞給了柏沉。
柏沉接過水杯喝了一口,道了謝。
“怎麽突然問這事?”柏沉神色很不自在。
他注意到自己喝的水還是祝渝剛剛用過的水杯,藏在桌下的手猛然一抖,差點把剛咽下去的水又咳出來。
祝渝眨眨眼,如實回:“我今天看你直播間彈幕問的。”
“你看我直播了嗎?”柏沉問。
祝渝點頭:“剛點進去看到這條彈幕你就下播了。”
柏沉語氣遲疑:“喜歡這事,要看感覺吧?”
“哎!說得也是,那師哥你有喜歡的人嗎?”祝渝緊接着問話。
“咳咳咳……”咳得更厲害了。
祝渝吓得站起了身,邊給柏沉倒水邊說:“我不問了,我不問了。”
可能這事對于柏沉來說是一件無法宣之于口的私密事情吧,畢竟他覺得柏沉本身就是一個保守的人。
“那你呢?”柏沉用紙巾将嘴邊的水漬擦淨,擡起眼問祝渝。
祝渝大方承認:“我喜歡男生,在我初中的時候就發現自己性取向了。”
“你家裏人……不說什麽嗎?”柏沉有些好奇。
祝渝:“他們說我什麽啊?我只要不給他們惹大麻煩,他們就謝天謝地了。”
祝渝說起來自己都笑了。
柏沉跟着笑了笑。
一提到自己,祝渝就忍不住給柏沉講自己小時候的事。
“就是我四年級的時候吧。我記得那時候我數學成績一點也不好,我和我們班的胖胖,還有小傑,我們三個數學成績排名墊底,有一次考試,小傑考了五分,胖胖考了十分,我考了十五分,考了一個等比數列……是吧?”看得出來,祝渝數學确實不好,他說話遲疑了一下,看向了柏沉,想要從柏沉那裏得到肯定。
柏沉糾正:“是等差數列。”
“哦哦,反正我們就考了一個等差數列,真的很好笑啊,本來我還特別傷心自己只考了十五分,結果看見小傑和胖胖的分數,我就不傷心了。”祝渝笑得有些肆無忌憚了,受祝渝的笑聲影響,柏沉也跟着笑出了聲。
“所以我們三個就成了小學最好的朋友,那時候又中二,看了什麽武俠劇,就喜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哎呀,反正我們自認為的好事,都讓老師大人們頭疼得不行,我小學班長現在還看不慣我,就是因為我們打斷了他給他女神的告白。”
柏沉聽祝渝講着他小時候的事情,總覺得自己也在介入祝渝的童年,他看祝渝笑,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
——
學校開始着手準備運動會的事情了。
到處都挂起了彩色的旗子。
運動會前一天學校就停了課,祝渝樂得清閑,去咖啡館幹了半天兼職。
下午祝渝說要去超市買東西,給柏沉發了消息問要不要一起。
柏沉正好也有東西要買,就和祝渝一起去了華莎街那邊的超市。
“就是那裏,之前是賣越南粉的,現在賣炸雞了,但是炸得一點也不好吃!”進超市前,祝渝給柏沉指了一下他之前愛吃的那家越南粉店。
柏沉瞥眸看過去,現在的炸雞店已經裝修完善了,祝渝如果不說,柏沉都看不出來這裏曾經是賣越南粉的。
“越南粉……”兩人并着肩走進超市,柏沉聲音頓了一下,繼續說:“網上應該有教程,晚上我給你做一份。”
祝渝立馬抓住了柏沉的衣袖,兩眼亮晶晶:“真的嗎?真的嗎!”
星星眼.jpg。
柏沉被祝渝熱情崇拜的眼神看得要招架不住了。
他擡手将祝渝的頭輕輕別開,語氣無奈:“是真的。”
“但是你要看路,小魚。”
“好滴!”祝渝從旁邊推了一架購物車過來。
柏沉很自然地将購物車從他手裏接了過去。
祝渝也把一只手搭在了購物車推手上面:“我今天的兼職費已經到了,我們去買牛肉吧,今晚吃牛排,為明天的運動會慶祝加油!”
“好,還有什麽想吃的嗎?”柏沉點頭。
祝渝想了想:“其他的,看看你吧。”
祝渝今天又穿着那件橙色的背帶褲,裏面搭着白襯衫,胸口別了一只向日葵胸針,看起來色彩絢爛的。
而柏沉穿着一件咖色的長風衣,裏面搭配一件白色衛衣,襯得他的身材更加修長高大。
和祝渝站在一起,身高和體型的差異很明顯,但卻莫名有一種适配感。
兩人一起走去了蔬菜區,英國人和中國人不太一樣,他們并不像中國人那樣去享受美食,也不會專門花時間去研究各種美食,因為對他們來說吃東西只是為了維持生命體征。
祝渝對此很不理解。
柏沉給他解釋:“這應該是他們推行将恩格爾系數作為量化标準的原因。”
祝渝撿了幾個土豆在購物車裏,“恩格爾?他要是吃了你做的美食,還能提出這個恩格爾系數?”
柏沉被祝渝的話逗樂了。
他沒出聲回話,只推着購物車在祝渝身後走。
凡是祝渝放進來的蔬菜,他會拿起來仔細看一遍,将不太新鮮的蔬菜換了下來。
買完了蔬菜,祝渝又往零食專區走了去。
柏沉默默跟在祝渝身後。
路過日化區的時候,柏沉順手拿了一支橙子味的牙膏在購物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