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祝渝又有話要說。
那雙明亮的圓眼藏不住事, 他坐在柏沉對面,時不時就擡頭看柏沉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烏漆的瞳仁泛着遲疑的亮光。
柏沉:“小魚。”
祝渝擡起頭, “怎麽啦?”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柏沉臉色不變,眼底是一如既往的溫和, “你想和我說什麽嗎?”
祝渝長睫斂下,幾秒鐘後又擡起頭和柏沉對視,“師哥,我馬上就要說一個過分的要求了。”
“你要承受住。”祝渝語氣沉重。
柏沉放下了筷子。
先發制人:“小魚, 先說好了,我們不睡一張床。”
看來早上祝渝說他們的關系好到可以睡一張床這事, 還是給柏沉造成了一定的沖擊力。
祝渝擺手,語氣正直:“怎麽會?!我不做強人‘鎖男’那事!”
“那你說吧,我應該能承受得住。”柏沉語氣淡定。
祝渝壓低聲音:“你房間大嗎?”
柏沉一臉肯定:“你還是想和我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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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渝覺得自己嘴長少了,他得一張嘴在前面說,另一張嘴在後面緊跟着解釋。
又覺得比起剛認識的時候, 柏沉好像多了許多愛開玩笑的基因。
“不是啊!!”祝渝把筷子“嗒”的一下放在了桌上, 忙站起了身。
他臉上寫滿了被冤枉,解釋:“我是正直好青年呀!”
柏沉笑了一聲, 沒有說話,祝渝一聽見他笑就明白了, 柏沉是故意逗自己的。
祝渝忙又坐了回去:“我不是想和你睡覺。”
“我早上不是起不來嗎?”祝渝說, “我想了一個辦法。”
“我在你房間打地鋪睡覺, 你起床的時候順便叫叫我……”
“如果你不習慣我們睡一間房,我睡你家沙發也可以!”祝渝豎起一根手指, 接着補充,“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早起辦法了。”
柏沉聽完嘆了一息。
他看出來了, 祝渝應該是實在是沒辦法了才會想到這個辦法。
“我不會把你家搞得亂七八糟的。”祝渝保證。
柏沉嗓音溫和:“如果這是你想到的辦法,我會配合你的。”
“真的嗎?!”祝渝眼裏放着光芒,烏漆的眸珠璨亮。
毋庸置疑,祝渝是開心的,但開心之餘,他開始覺得奇怪了,是從柏沉什麽都會答應自己開始延伸出來的。
柏沉像是不會拒絕。
于是祝渝說的,想的,要求的,他都會同意。
并不單單只對祝渝,這應該是柏沉的性格導致的。
從那天下午祝渝發現柏沉做的小組作業其實是整個組的量開始,祝渝就有所懷疑了。
祝渝抿抿唇,想說柏沉要考慮清楚再同意。
或許晚上自己會說夢話,打呼嚕,磨牙夢游都說不定。
只是祝渝還沒開口,柏沉就說:“真的。”
“你不考慮一下嗎?”祝渝問。
柏沉沒想到祝渝會問這樣一句,于是他在祝渝的注視下作勢思考了一下,又點頭:“考慮好了,我同意了。”
話音剛落,柏沉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他起身去廚房門邊接了電話,祝渝就把筷子拿起來繼續吃面。
祝渝埋着頭,耳朵動了動,隐約聽見了柏沉在聊項目什麽的。
——
晚上,祝渝下課的時候遇見了韓金珠。
兩人就一起往公寓走。
祝渝把困擾了自己一早上的事告訴給了韓金珠。
“所以你是覺得你的師哥似乎是一個不會拒絕別人的人嗎?”這種時候,韓金珠就不會想要和祝渝練口語了,兩人是用的英語交談。
祝渝點點頭,語氣悶悶的,“是呀,而且他還和我說,他好像沒有什麽朋友。”
韓金珠困惑:“按照你說的,他應該是一個很優秀,性格很溫和的人,這樣的人會沒有朋友?”
“你也這樣覺得,對吧?”
韓金珠:“那你不高興的點是什麽呢?”
“不知道。”祝渝說。
韓金珠:?
祝渝嘆了一口氣,說:“其實也不是不開心,就是覺得我好像什麽都沒有幫助到他,但他卻幫了我很多。”
韓金珠:“比如?”
祝渝:“比如我已經在他家蹭吃蹭喝一個月了,比如他幫我照顧劉波,比如他還帶我鍛煉我的體能……”
“太多了……”
韓金珠啧了一聲,“那确實挺多的。”
他後面緊接着接了一句:“用你們中國的話來說,你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了。”
祝渝給了他一拳。
祝渝剛到家,他習慣性去看對門宿舍,發現裏面的燈沒打開。
所以柏沉還沒回家。
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了一下,祝渝摸出手機,兩條消息彈出了屏幕。
是柏沉發來的。
【柏沉:小魚,今天可能會晚點回家】
【柏沉:中午我走的時候做了芝士火腿焗飯,你放進微波爐熱一熱就好了】
祝渝擰眉,回消息:【師哥,你在忙什麽嗎?】
過了幾分鐘柏沉才回消息:【之前的小組作業出了點數據問題,需要留下來改改】
祝渝抿了抿嘴,打字:【好吧】
中午離開的時候,柏沉把鑰匙給了祝渝一份。
所以祝渝能夠直接到柏沉家裏去。
芝士火腿焗飯只有一份,柏沉沒準備自己的。
祝渝拿碗分了一大半出來,放進了微波爐裏面。
他自己只吃了剩下的一半。
然後就坐在茶幾前面改自己的畫稿。
時間到了晚上九點整。
祝渝等得無聊了,沒心情改他的畫稿了,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從認識柏沉開始,就不怎麽看他的作品和直播回放了。
之前看柏沉的作品是因為他每晚都餓得睡不着。
但認識柏沉以後,祝渝就沒挨過餓了。
柏沉更新作品的頻率比以前慢了一些,一周只有三四個作品了,而且每一期的作品基本都進了祝渝的嘴。
祝渝挨着把漏看的作品都補了回來,他之前有評論留言的習慣,不過自從和柏沉認識後,祝渝熬夜把自己之前所有的留言都删了。
就是害怕柏沉發現自己早早就看過他直播了。
他挨着看了幾期評論,在最新兩期發現了不對勁。
“我發現阿澤老師這幾期做的份量比以前多了诶!”
“是不是談戀愛了?畢竟兩個人的話,飯量就要多一些了。”
“是的!而且中秋節那天直播你們看了嗎?我真的聽到他家裏有別人的聲音。”
“是貓叫吧?不過我确實聽到了有男生的聲音在喊什麽‘劉波’?”
“呃,真有人叫劉波啊?”
“沒準貓叫劉波呢?”
“貓叫劉波?那挺沒品的。”
已經發誓不會在柏沉評論區留言的祝渝還是忍不住回了這個人——
【貓叫劉波很可愛吧,就像狗狗叫龍傲天也很可愛】
沒過幾分鐘,那人就回了他:“狗叫龍傲天也挺沒品的。”
祝渝氣得關了手機。
不過祝渝沒想到自己還是對柏沉那天的直播造成了影響。
當時柏沉說沒事,祝渝也就沒有多想。
但現在看來,豈止是沒事,而且問題還大了。
最新幾期柏沉作品下面都有人在留言問他是不是談戀愛了。
祝渝覺得愧疚。
門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動靜,祝渝聽到了鑰匙響的聲音,祝渝兩眼一亮,蹦跶着上前去把門打開了。
迎面一股冷風吹來,柏沉小臂上搭着風衣,正拿着鑰匙要開門,迎面穿着睡衣的祝渝就開了門。
“師哥,你回來啦?!”祝渝語氣雀躍。
柏沉忙了很久,忙得有些暈頭轉向了。
客廳開的是暖光燈,暖色的光灑在祝渝身上,為他鍍上了一層金色的暖光,格外溫馨,他看見祝渝才想起來自己中午特意把備份鑰匙給了他一把的。
“嗯,抱歉,你久等了。”柏沉手裏的電腦包被祝渝拿了過去。
祝渝又拉起他的手往屋裏走,邊走邊說:“不久不久。”
“師哥,我給你留了飯,在微波爐裏面,還熱着。”祝渝将他的電腦包放在了玄關的鞋櫃上。
拉着他坐到了餐桌邊。
祝渝現在這些舉動,好像自己才是這個家的主人,柏沉并不覺得僭越,甚至覺得祝渝可愛。
他看着祝渝端着一大半芝士火腿焗飯走過來,忍不住問:“你只吃了那些嗎?”
“不是的不是的。”祝渝就知道柏沉要這麽問,他坐在了柏沉的對面,說:“我買了果醬曲奇餅幹和玉米薯片。”
“就在茶幾上,你吃嗎?”祝渝問,“吃的話我去給你拿。”
柏沉搖頭:“你留着吃吧。”
柏沉并不吃那些膨化類的食品。
“好吧。”祝渝悶聲應了一句。
柏沉低着頭吃飯,祝渝就捧着臉看他,誰也不耽擱誰。
“小魚,你晚上睡覺的被子拿過來了嗎?”柏沉決定出聲打破這種詭異的氣氛,他被祝渝盯得要無處躲藏了。
祝渝哎呀一聲,“我就是想和你說這件事來着,結果光顧着看你,把這事給忘了。”
“我還沒帶被子過來,因為打地鋪還是睡沙發,決定了我帶哪一套被子過來。”如果打地鋪,他就帶厚被子和厚棉毯過來,如果睡沙發,他就只需要帶厚棉毯過來就好了。
柏沉啞笑:“你真打算睡沙發或者打地鋪啊?”
祝渝兩眼天真:“不然呢?”
柏沉唇繃直,說:“你身體不好,我打地鋪吧,晚上把暖氣打開就好了。”
他本能地照顧着比自己小幾歲的祝渝。
祝渝并不理解:“為什麽?你才是主人家。”
“但你說我們是朋友啊,所以這沒有什麽的。”柏沉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麽,他對祝渝好,是因為祝渝值得,他喜歡祝渝這個朋友。
毫不誇張地說,在柏沉前二十多年的生涯裏,他身邊并沒有像祝渝這樣真誠的朋友。
他是孤獨的,這毋庸置疑。
他在四川,廣西,湖南住過,最後卻跨越到了北京城那個大城市,然而在這四個城市裏,他一個朋友也沒有,甚至連同學的聯系方式也沒有。
所以在認識祝渝以後,他覺得要珍惜這個朋友,因而他理所當然地照顧着祝渝。
但真的只是因為是朋友嗎?
柏沉自己都沒想明白。
“師哥,你對誰都這麽照顧嗎?”祝渝蹙起好看的眉問。
柏沉想說只有你,因為他真正意義上的好友只有祝渝一個,但他覺得這句話說出來大概會有歧義,所以臨時改了口:“不是,只對朋友這樣。”
祝渝癟了一下嘴:“随便你吧。”
柏沉敏感察覺出了祝渝的不開心,一直到晚上兩人各自躺在了床上,祝渝都還是擰着眉的。
柏沉坐在地上,祝渝也坐在床上,柏沉覺得他有話要對自己說。
于是他關燈的時候留意了一下,将床頭櫃前的臺燈打開,暖色旖旎的暖光罩着兩人,連空氣都莫名變得暧昧了起來。
“師哥,我不太高興。”祝渝聲音很悶,他打直球道。
柏沉點頭,聲音溫柔緩和:“小魚,可以告訴我為什麽嗎?”
祝渝癟着嘴:“我覺得你對自己一點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