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産
小産
兩日後,楊姨娘還是落了胎。
姜懷書剛到漣漪院時,就聽到一聲慘叫。姜柏铖被壓下一旁打板子,手腳動彈不得。
“父親,我沒推姨娘,不是我推的。”
“你還敢狡辯!楊姨娘身邊的丫鬟親眼所見,就是你推了她一把,才導致她摔倒滑了胎!”姜玄的聲音在漣漪院中回蕩,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
姜柏铖拼命搖頭,試圖讓父親相信自己。“父親,我真的沒有推姨娘,我是冤枉的!”
姜老太太在一旁看的直心疼,她養大的铖哥兒不會存了害人的心思,姜老太太目光落在李氏身上。
這幾日铖哥兒經常往李氏的院子跑,姜老太太讓他少去李氏的院子,铖哥兒還不高興的嘖怪她。
柳姨娘在一旁,神色複雜。她既擔心姜柏铖受罰,又深知在這侯府中,真相往往被權力與利益所掩蓋。姜柏铖雖是她親生的,一直養在老太太院子裏,對他這個生母不冷不熱,卻對李氏熱情,每每柳姨娘看着姜柏铖與李氏親親熱熱,她都一陣難過。
平日裏她除了請安能見到這個孩子之外,大多數都見不到他,侯府規矩衆多,她又不能與姜柏铖培養感情,是以兩人母子情分不深。
她輕咬嘴唇,心裏也明白有人要借姜柏铖的手害自己,不想讓自己生下這個孩子。
“侯爺,铖哥兒平日裏雖然頑皮,但絕不是這樣的人,此事或許另有隐情,還請侯爺明察秋毫,不要錯怪了孩子。”
姜玄聞言,怒氣稍減,但仍目光淩厲地看向姜柏铖,冷哼一聲。
這個孩子他雖沒怎麽管教,但對他也是寄予厚望的,要不然也不會讓老太太撫養。
姜懷書剛走進院子,她目光銳利地掃視了一圈,最後将目光定格在姜柏铖身上。
“父親,此事的确疑點重重,楊姨娘平日裏身體康健,為何偏偏在今日摔倒?而且,铖哥兒向來尊敬長輩,怎會無緣無故推搡姨娘?”
姜玄聞言,眉頭緊鎖,顯然也被姜懷書的話觸動了心思。他揮手示意暫停對姜柏铖的責罰,轉而命令小厮:“去,把楊姨娘身邊的丫鬟以及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叫來,我要親自審問!”
一時間,漣漪院中人心惶惶,丫鬟小厮們紛紛被喚來,跪在地上接受審問。
經過一番追問,終于有一個丫鬟神色慌張,露出了破綻。
她承認,自己是因為受了姜懷書的指使,才故意誣陷姜柏铖。
那丫鬟止不住的磕頭認罪:“侯爺,是六娘讓我這麽做的,是六娘讓我嫁禍給铖二爺。”
姜懷書心裏一沉,這丫鬟她根本就不認識,哪裏能指使她做這種事。
李氏當展示好手段,借姜柏铖的手推倒柳姨娘,使她落胎小産,又讓柳姨娘身邊的丫鬟嫁禍給她。
好一個一箭雙雕。
李氏這算盤打的可真響。
姜玄的臉色瞬間陰沉如水,他怒視着那丫鬟,聲音低沉而充滿威嚴:“你可知誣陷主子是什麽罪名?”
丫鬟渾身顫抖,臉色慘白,卻仍堅持道:“侯爺,奴婢所言句句屬實,真的是六娘指使奴婢這麽做的。”
姜懷書面色平靜,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絲寒意,她緩緩走到那丫鬟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你說是我指使你?可有證據?”
丫鬟語塞,她哪有什麽證據,這一切都是李氏安排好的,她只是聽命行事。
但她不能說,她親姐姐在李氏院子裏當差,她不能害她姐姐。
無論姜懷書問什麽,小丫鬟都只說是受她指使。
姜老太太在一旁,神色凝重,她深知這府中的腌臜事不少,卻沒想到竟然有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動手腳。
“夠了!”姜玄怒喝一聲,他看向姜懷書,眼中滿是失望與憤怒,“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姜懷書臉色微變,她沒想到事情竟然會演變成這樣,這會她沒法自證清白,但也不會任人這麽陷害。
她冷笑出聲,“父親,只是憑這個丫鬟說這幾句話父親就認定是我讓這丫鬟指使铖哥兒推倒柳姨娘的,父親處事未免太武斷了些。”
姜玄冷哼一聲,顯然對她的話半信半疑。
“父親,此事必有蹊跷,還請父親詳查。”姜懷書适時開口,她雖然心中對李氏恨之入骨,但面上卻不動聲色。
姜玄沉吟片刻,最終決定:“此事交由母親全權處理,務必查出真相,絕不姑息。”
姜老太太微微點頭,她看向那丫鬟,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将她帶下去,嚴加看管,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視。”
丫鬟被帶走後,漣漪院中的氣氛才稍稍緩和了一些。
姜柏铖被解開束縛,他踉跄着走到姜老太太面前,跪倒在地:“祖母,孫兒沒有推姨娘,孫兒是冤枉的。”
姜老太太心疼地撫摸着他的頭:“好孩子,祖母知道你是冤枉的,祖母一定會為你讨回公道。”
此時,一直沉默的柳姨娘突然開口,聲音中帶着一絲決絕:“侯爺,老太太,此事或許與铖哥兒和六娘無關,但妾身腹中孩子的确沒了,妾身鬥膽,請侯爺為妾身和死去的孩子做主。”
姜玄聞言,神色複雜地看向柳姨娘。
他子嗣單薄,這些年出生的幾個孩子都沒活下來,除了姜柏南嫡長子之外,現在也就只有姜柏铖這個庶子,柳姨娘這一胎,本是他寄予厚望的。
“你放心,此事我定會追查到底,無論是誰,都絕不輕饒。”姜玄的聲音低沉而堅定,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嚴。
姜懷書在一旁,心中暗自思量。她深知,此事背後必然有李氏的影子,但如今證據不足,她也無法直接指認。
“父親,姨娘,此事既然交由祖母處理,祖母定能查明真相,還我們一個公道。”姜懷書的話語中帶着一絲安撫,她看向姜老太太,眼中滿是信任。
姜老太太微微颔首,“此事我會親自處理,絕不姑息。”
姜玄點頭,他深知姜老太太的為人和能力,也放心将此事交給她處理。
随後,姜老太太命人将楊姨娘擡回房間,又命人請來了府中的大夫,為楊姨娘診治。
與此同時,李氏在自己的院中,也得到了消息。她得知姜老太太親自處理此事,心中不禁有些忐忑。她深知,姜老太太的手段和智謀,若被她查出真相,自己恐怕難以脫身。
康媽媽卻寬慰道:“大娘子,不必憂心,任憑老太太如何查都查不到娘子身上,娘子何必擔心呢?”
李氏松了一口氣,對康媽媽的做事風格一向贊同,“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這可真是解決了壓在我心頭大事。”
柳姨娘小産後,休養了半個月,姜玄這段日子也去了楊姨娘房中。
姜如錦這段日子肉眼可見的高興,時常來楊姨娘院子。
到了七月底,天漸漸熱了起來。
姜府內,因着柳姨娘小産之事,氛圍始終帶着幾分壓抑。而随着夏日的熱浪滾滾而來,這份壓抑似乎也被無形的熱氣沖淡了些許。
楊姨娘的院子裏,綠樹成蔭,偶爾有幾聲蟬鳴穿透樹葉的縫隙,更顯夏日午後的寧靜。姜如錦坐在楊姨娘床邊,手裏拿着扇子,輕輕地為她扇着風,母女倆低聲細語,似乎在說着什麽體己話。
“姨娘,如今父親時常來看您,您可得好好把握機會,再為父親添個一男半女才好。”姜如錦笑得眉眼彎彎,語氣中帶着幾分期待。
楊姨娘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眼神裏既有溫柔也有無奈:“三娘,這些事哪裏是我說了算的。不過,若能再為侯爺誕下子嗣,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正說着,門外傳來丫鬟的通報聲:“姨娘,三娘,六娘來了。”
姜如錦聞言,眉頭微皺,但很快又平複心情道:“快請六妹妹進來。”
姜懷書邁進門檻,一身淡雅的衣裙,在炎炎夏日裏帶來一絲清涼。她先向楊姨娘行了禮,又與姜如錦互換了姐妹情誼的淺笑,才在床邊坐下。
“姨娘可好些了?這些日子被瑣事纏身,未能常來探望,姨娘莫怪。”姜懷書的話語溫婉得體,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楊姨娘微微一笑,眼神中卻帶着幾分審視:“有勞六娘挂心,我已好多了。倒是六娘那日被那丫鬟陷害,可好些了。”
姜懷書輕輕搖頭:“多謝姨娘關心,也不是什麽大事。”
談話間,姜如錦不時插話,試圖将話題引向一些輕松愉快的方面,但空氣中總彌漫着一股微妙的緊張感。姜懷書心中明白,這場姐妹情深的戲碼背後,隐藏着的是各自的心思與算計。
看完楊姨娘後,姜懷書便離開了。
這幾日姜懷書都待在自己的院子裏,閉門不出,專心研讀詩書,偶爾也會練練字,以靜養心性。
這日午後,陽光熾烈,姜懷書正于窗下小憩,忽聞院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睜開眼,只見翠竹匆匆而來,神色緊張。
“六娘,不好了,聽說大娘子那邊的丫鬟紫玉突然暴斃了!”翠竹的聲音裏帶着幾分驚恐。
姜懷書心中一震,紫玉?那可是李氏身邊的紅人,怎會突然暴斃?這其中定有蹊跷。
她迅速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對翠竹道:“走,随我去瞧瞧。”
來到李氏的院子外,只見那裏已是人聲鼎沸,幾個婆子正忙着将紫玉的屍體擡走。
幾個丫鬟小聲議論。
“紫玉姐姐為何會突然暴斃。”
一個丫鬟搖了搖頭,一臉茫然:“誰知道呢,早上還好好的,突然就倒下了,大夫來了也沒用,說走就走了。”
姜懷書心中暗自思量,紫玉的死,恐怕與柳姨娘小産之事脫不了幹系。李氏為了滅口,竟不惜下此狠手。
正當她準備離開時,姜如喜從屋內走出,一眼便瞧見了姜懷書。
“六妹妹來這裏做什麽。”
“聽到母親院裏的紫玉姑娘突然去世,特來瞧瞧。”
姜如喜冷哼一聲:“六妹妹真是好心腸,不過,這府中的事,還是少打聽的好,免得引火燒身。”
姜懷書不以為意,輕輕點頭:“二姐姐教訓的是,只是,這府中之事,我身為姜家子女,自當關心。”
夜幕降臨,姜府內一片寂靜。姜懷書獨坐窗前,手執一卷書。
翠竹匆匆走了進來,神色緊張。
“六娘,奴婢打聽到一個重要消息。”翠竹壓低聲音,靠近姜懷書耳邊說道。
姜懷書擡起頭,目光銳利地看着翠竹,“說。”
“奴婢聽說,柳姨娘被铖二爺推倒之前,曾去過一趟大廚房,喝了一碗滋補的湯藥,出來後不久便發生了意外。”翠竹邊說邊觀察着姜懷書的反應。
姜懷書聞言,眉頭微皺,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她立刻意識到,這或許是整個事件的關鍵所在。大廚房人多眼雜,想要動手腳并不難。
“你可知道,柳姨娘去大廚房時,都有誰在場?”姜懷書追問道。
翠竹想了想,回答道:“奴婢記得,當時大廚房的李婆子和小豆子都在,還有幾個幫忙的粗使丫鬟。”
姜懷書點了點頭,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當天下午,姜懷書帶着翠竹,來到了大廚房。廚房內熱氣騰騰,幾個婆子和小厮正忙着準備晚膳。姜懷書環視一周,找到了李婆子和小豆子。
“你們二人,那日柳姨娘來大廚房時,你們可曾見到?”姜懷書開門見山地問道。
李婆子和小豆子聞言,相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他們沒想到,這件事情竟然會驚動到姜懷書。
“回六娘,奴婢那日的确見到了柳姨娘。”李婆子率先開口,聲音中帶着一絲顫抖。
“她來做什麽?”姜懷書追問道。
“柳姨娘說肚子裏的孩子鬧騰的厲害,想喝些滋補的湯藥。”李婆子回答道。
姜懷書點了點頭,目光轉向小豆子,“你呢?你可曾注意到什麽異常?”
小豆子想了想,說道:“柳姨娘喝的那碗補品是為二娘準備的。”
姜懷書聞言,心中一震。她意識到,這個小豆子或許無意間透漏了什麽消息。
“那補品是誰做的。”
“是大娘子身邊的紫玉姑娘。”
翠玉,正是那日誣陷姜柏铖的丫鬟的姐姐。
“六娘,可要将這件事告知老太太。”
姜懷書心中明白,這個線索或許就是揭開整個事件真相的關鍵。
雖然這件事與她無關,但李氏算計到她身上,那她就絕不會放過李氏。
她決定,立刻将這個消息告訴姜老太太,請她老人家親自出面,徹查此事。
第二天清晨,姜懷書帶着翠竹,來到了姜老太太的院子。她将自己這段時間的調查結果,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姜老太太。姜老太太聞言,神色凝重,眼中閃過一絲憤怒。
“這個李氏,真是越來越過分了!”姜老太太怒拍桌案,聲音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姜老太太思索片刻後,對姜懷書道:“此事你暫且不要聲張。”
姜懷書知道老太太是忌憚李氏背後的文國公府。
老文國公李翰生,先帝在世時,李翰生官至正五品定遠大将軍,在世時曾為先帝擋箭,死後先帝追封為文國公,以郡王之禮厚葬昭陵,并享太廟待遇。
李氏因仗着老文國公的名聲,自幼便驕縱任性,嫁入姜府後,更是仗着娘家勢力,在府中橫行霸道,無人敢惹。
姜懷書恭敬地答道:“孫女明白。”
姜老太太看着姜懷書,眼中閃過一絲贊賞:“你這次做得很好,能如此細心地察覺出府中異樣,并為姨娘伸張正義,實乃我姜府之幸。”
“祖母謬贊了,孫女只是盡自己應盡的本分。”姜懷書謙遜道。
姜老太太微微颔首,沉吟片刻後,對身邊的嬷嬷吩咐道:“去,把大娘子叫來,我要親自問問她。”
不多時,李氏便在嬷嬷的引領下,來到了姜老太太的院子。她一進門,便察覺到氣氛不對,心中不由得一緊。
“母親,您找兒媳何事?”李氏強作鎮定地問道。
姜老太太目光如炬,直視着李氏:“聽說你身邊的紫玉突然暴斃了?”
李氏心中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是,兒媳也正為此事煩惱,紫玉跟了兒媳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沒想到竟會突然暴斃。”
“哼,忠心耿耿?我看未必吧。”姜老太太冷哼一聲,語氣中帶着幾分怒意,“我聽說,紫玉曾去過大廚房,為柳姨娘準備了一碗滋補的湯藥?”
李氏聞言,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沒想到,這件事竟然這麽快就傳到了姜老太太的耳中。
“母親,這……這只是個誤會。”李氏支支吾吾地解釋道,“紫玉她……她原本是為喜姐兒準備的,只是沒想到柳姨娘…會喝下那碗補品。”
“喜姐兒為何要喝補品,她身子向來康健。”姜老太太怒目而視,“你為了除掉柳姨娘肚子裏的孩子,竟然不惜殘害無辜性命,你可知罪?”
李氏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母親,兒媳冤枉啊,兒媳真的沒有做過此事。”
“大娘子可敢發誓這件事與你無關。”柳姨娘來給老太太請安,剛好聽到李氏的話,怒不可遏道:“大娘子,舉頭三尺有神明,你可敢對天發誓。”
李氏咬了咬牙,恨不得把柳姨娘給撕了。
“母親,兒媳沒有做過這件事,還請母親查明。”
姜老太太卻不再聽她辯解,對身邊的嬷嬷吩咐道:“去,把大娘子關進佛堂,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她踏出佛堂半步。”
李氏聞言,如遭雷擊,她萬萬沒想到,姜老太太竟然會如此決絕。
“母親,您不能這樣對我,我是文國公府的嫡女,您若這樣對我,我哥哥是不會放過侯府的。”
“你如今以是侯府的人,身為玄兒的發妻,你殘害子嗣,這些年折在你手裏的孩子還少嗎?若是你執意不依不饒,老身便要去你們文國公府說道說道。”
李氏很快冷靜下來,她沒想到這個老太太竟然還威脅她。
柳姨娘冷冷地看着李氏被莊媽媽帶走,心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暢快。
柳姨娘這些年來,她在府中一直謹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錯一步,如今總算是能出一口惡氣。
姜老太太看向姜懷書道:“六丫頭,你今日能查出此事,足見你心思細膩,往後也要多留意府中動向,切莫讓那起子小人再興風作浪。”
“孫女遵命。”姜懷書恭聲應下。
一時之間,屋內氣氛和緩了許多。姜老太太又吩咐羅媽媽去請來姜玄,将此事原委一一告知。
姜玄雖對李氏多有不滿,但念及她是文國公府的嫡女,一直未曾發作,如今鬧到如此地步,他也始料未及。
“母親,此事怕是不好收場啊。”姜玄嘆道。
姜老太太冷哼一聲:“有什麽不好收場的?她李氏仗着娘家勢力在府中作威作福,如今殘害子嗣,難道還要我們姜府忍氣吞聲不成?”
姜玄沉默片刻,無奈道:“母親說得是,只是文國公府那邊……”
“你放心,我自會去與他們說道。”姜老太太打斷了他的話,語氣堅定。
姜玄見狀,也不再多言。他知道,姜老太太一向言出必行,此事既然已經決定,便再無回旋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