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虞亭睡前定了一個20分鐘後的鬧鐘,按照她大學時的午睡标準,超過半小時她睡起來頭痛,20分鐘足夠了。
精神緊繃了一上午,虞亭閉上眼沒多久就睡着了。一覺睡得又香又甜、十分安穩。迷迷糊糊睜開眼,她下意識往枕頭下摸手機,按開鎖屏鍵,時間顯示她居然睡了快一個小時!
虞亭倏的從床上坐起來,連衣裙正彎彎曲曲擺在床中間,而床的另一邊已經空了。
虞亭利索地從床上爬起來,簡單梳洗一番後下樓。還在樓梯上就聽見了江豆豆最近癡迷的《迪迦奧特曼》的聲音,蔣齡在旁邊逗他。
實錘了,全家就她最晚起床。
“媽媽來了!”江豆豆指着旋梯,驚喜地喊道。
虞亭下樓:“豆豆。”
她抱歉說:“不好意思爸媽,我起晚了。”
蔣齡不在意,笑說:“沒事,哪個年輕人不愛睡覺。”
虞亭點頭應着,挨着江求川坐下,親昵地伸手攀上他的胳膊,實則暗中使勁。她嬌聲說:“你怎麽也不叫叫我。”
江求川拂下她的手,眉梢一挑:“那也得叫得動。”
虞亭:“……”
一切都怪她睡眠質量太好。
他笑似非笑:“你好歹睡了一個小時,我就睡了20分鐘。”
虞亭眼皮一跳,趕緊倒了杯水給江求川,堵住他的嘴。看來她的鬧鐘沒鬧醒她,把江求川給鬧醒了,這沒用的東西。
下午一家人坐在一起陪江豆豆看電視,看了兩集後江求川不準江豆豆再看,讓他去做點別的放松放松眼睛。剛好江勝要去院子中他辟的那塊地裏看自己種西瓜,就讓江豆豆跟着一塊去。
此等增進祖孫感情的活動蔣齡怎麽能錯過,當即起身找了把小鋤頭跟了上去,沒一會人又折了回來,虞亭問:“媽,怎麽了?”
蔣齡手做扇子扇風,說:“外頭太曬了,我得把我的太陽帽帶上再去。”
蔣齡再去院子時,戴了頂帶口罩的大檐太陽帽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嘴裏嘀咕:“這不成,明天得去做個集中護理。”
在貴婦圈裏,沒有一身細皮嫩肉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混圈的。
偌大的客廳裏一下只剩虞亭和江求川,虞亭麻利地從江求川身旁站起來,走到對面沙發坐下,兩人各自盤踞一方。
江豆豆時不時傳來兩句“哇”、“天哪”、“好神奇”,江勝看孫子的表情愛聽,他本身又就喜歡說他的“種瓜那些年”。祖孫倆一個願講、一個願聽,可把蔣齡曬的苦不堪言。
等不到明天了。
她走到一旁打電話:“喂……Lisa嗎……幫我約一下今晚的護理行麽……七點半可以嗎……好,行。”
沒幾天就是聶家老太太生日會,她可不能在這個關頭掉鏈子!
時間滴滴答答流逝,虞亭坐在沙發上昏昏欲睡,對面的江求川接了個電話早就去書房了。
無論如何也不能睡!虞亭強打起精神,心想得給自己找點事做,她在客廳裏到處走走,又灌下兩杯水,見李嬸拿着刀在切西瓜,她走進廚房:“李嬸把西瓜弄成塊吧,放在碗裏吃起來方便。”
李嬸點頭,一大個西瓜只切了一半,裝了滿滿一個大碗。虞亭拿勺子挑了一些到小碗裏,遞給李嬸:“麻煩李嬸把這個送去給求川,我拿着剩下的去院子裏給他們吃。”
虞亭拿了四根牙簽插在西瓜上,端着到院子裏:“大家忙活這麽久也累了,來吃點西瓜。”
江豆豆當即丢下小鋤頭,眼巴巴地看着虞亭:“西瓜,豆豆要吃西瓜。”
“吃東西前應該做什麽呢,豆豆?”虞亭問。
江豆豆回答:“洗手手。”
他轉頭看向蔣齡:“奶奶,我們去洗手手。”
蔣齡帶着江豆豆在西瓜地旁邊的水龍頭洗手,江豆豆洗的很認真,每個小指頭都搓得幹幹淨淨,看不到一點泥巴。
坐在遮陽棚下,蔣齡挨着虞亭坐,她一言難盡的拍拍兒媳手臂:“你來了好,陪我在這坐着唠唠嗑,我實在是聽不下去你爸的種瓜心得了。”
虞亭抿唇笑:“爸怎麽想着種西瓜?”
蔣齡嗳了聲:“別問我,我也看不透他。自打從公司退下來以後,一發不可收拾的愛上了種地。”
虞亭覺得這瓜沒白來送,來了她才知道蔣齡居然這麽喜歡說話,一點小事能扯掰半天,又自帶着些口音,配上她十分多變的表情和自創的拟聲詞,把虞亭逗得直笑。
蔣齡見兒媳笑得這麽配合自己,樂得和她說一下這麽多年來見過的有趣事兒,這一開始,就沒完沒了了。
江勝給瓜松完土,左手拿着拿着鋤頭和澆水壺,右手拉着孫子,看着架勢是要往屋裏走:“老太婆你還有完沒完了?”
蔣齡拉着虞亭的手松開,佯怒:“我說了多少次,不準叫我老太婆!”
年輕時一口一個齡齡,說結婚後永遠把自己當寶貝,現在呢,一口一個老太婆。
她摸摸自己的臉,五十多歲的女人皮膚比不上二十多歲的小年輕光滑彈嫩,在這麽多年的精心保養下卻也只是稍稍有些松弛。
蔣齡猶豫問虞亭:“我真有這麽老?”
虞亭搖頭:“媽,我跟你一起出去,大家都以為你是我姐姐,不老的。”
蔣齡只要不開口說話,屬于看上去十分端莊有氣質的類型。她絕不因年齡而放松對自己皮膚、身材和穿搭的管理,每次去酒會都踩着一雙與同齡人格格不入的恨天高,別人問她累不累,她笑着搖頭說習慣了。
美人在骨不在皮,蔣齡有骨、也有皮。
蔣齡挽着虞亭起身,輕嘆:“以前跟你說話能把我急死,沒想到今天還挺投緣。”
她拉着虞亭往裏走:“待會媽送你一張美容會所的卡,在那兒做效果好。”
“行,謝謝媽。”虞亭笑着應下。
婆婆出乎意料的好講話,可愛風趣、與人為善。看來原主真是情商夠低,讓蔣齡對她這麽冷淡。
時間過得飛快,虞亭感覺中飯才剛吃過,廚房裏李嬸正搬着個板凳為晚飯擇菜,她走進去略看一眼,有西紅柿、花椰菜、莴筍以及砧板上的牛肉。
虞亭心裏大概有了菜譜,躍躍欲試說:“李嬸,今天的晚飯讓我來露一手吧。”
她話說到這份上,李嬸也沒有理由拒絕。
李嬸笑說:“行,今晚讓少夫人秀秀廚藝。”
虞亭又問家裏有沒有小米椒,李嬸說在往左數第一個抽屜裏。
李嬸把菜都洗好後放在流理臺上等虞亭料理,自己轉身去做別的事。廚房裏一下變成了虞亭的天下,她一手拿着刀、一手按着莴筍,有規律的碰撞聲響起,切出來的莴筍片薄厚适中。
在躲高利貸的六年裏,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大小姐也被生活錘煉成了家務能手。有時候虞亭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曾經她堅信淑女遠庖廚,後來生活告訴她,沒有什麽不可能。
江求川處理完公事從二樓下來,蔣齡見他向沙發走來,起身把兒子往廚房推:“你老婆今天要大展身手,你去幫幫她。”
虞亭埋頭切菜,感覺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一撇頭,對上了江求川波瀾不驚的眸子,眼眶深邃。她怔了怔,又低頭切菜:“你怎麽來了?”
江求川倚在門邊,餘晖撒在他身上,整個人看起來懶洋洋的:“看江太太直播做菜。”
虞亭:“可以,但是沒必要。”
“媽讓我來幫你,”江求川轉身不知道從哪搬來一把椅子,他坐下靠着椅背:“我相信你能行。”
偷懶偷的這麽理直氣壯,虞亭刀一撂:“你來切菜。”
江求川聞言,十分聽話的起身去切菜。虞亭先炒之前切好的莴筍,鍋裏加油燒熱,先炒香蒜,再将碗裏裝着的莴筍片倒進去,碗裏殘留的水一進油鍋,被燒熱的油到處飛濺。
虞亭沒躲開,被一滴熱油濺在了手背上,她倒吸一口涼氣,飛快地收回手,用冷水把手背上的熱油沖走後,那種被燙熟的炙熱感還萦繞在手背的神經末梢上。
“呀!”
她剛剛沒關火!轉過頭,鍋鏟已經被在一旁切菜的江求川接過。
他側對着虞亭,身形挺拔颀長,背脊挺直着像拉了根弦,骨節分明的手握着鍋鏟,下一秒一個利落幹脆的掂鍋翻炒,翠綠色的莴筍片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優美的弧線,再撒鹽、翻炒、出鍋,一氣呵成。
江求川将長柄鍋放在水龍頭下沖洗,啧了一聲,笑似非笑:“看了這麽久,被我迷暈了?”
虞亭回神,眨了眨眼:“我看你有點不清醒。”
江求川不置可否,說:“你別炒了,去切菜吧。”
虞亭悶聲說:“我說了我要親自做。”
江求川沒看她:“大家都知道你是個好媳婦了,炒不炒菜都無所謂。”
虞亭臉一紅,默不作聲去切菜了。
敢情她在這裝了半天,江求川早就看出來她的意圖了。
赤裸裸的拆穿讓人難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