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是誰卑鄙無恥,在我不省人事的時候偷拍我黑照,在我睡着的時候偷偷錄音,我奴顏婢膝懇求你删除,你答應了嗎?”虞亭語氣憤憤:“無情老男人!”
老?又說他老?
江求川抿唇:“是我奴役你了,讓你晚上累到打鼾?還是我讓你跑去‘迷夜’喝酒喝到不省人事的?你打鼾那晚我淩晨一點半才睡,喝醉酒那晚我照顧你到淩晨兩點鐘才睡。”
他不可置信的“呵”了聲:“我無情?”
他又看了眼虞亭:“你奴顏婢膝?”
“是我無情,”虞亭放下碗筷,冷冷說:“我吃飽了。”
剛剛旖旎的心思都被氣沒了,她拎着包走出辦公室,步子沒停一下,高跟鞋在地板上蹬出的“篤篤篤”在辦公室裏餘音缭繞。
辦公室的門被楊肯從外面輕輕帶上,江求川靜坐在沙發上沒吭聲,分針在表盤上走過兩格。
在江求川的記憶裏,除了蔣齡外,沒有女人敢當着他的面生氣,更遑論當面發脾氣。
但是,虞亭剛剛好像生氣了。
江求川眉頭微微皺起,半晌,三十五歲的他猶豫地拿起手機幹了件二十五歲都沒幹過的事,他打開搜索引擎,輸入:吵贏了……
還沒打完,江求川點進了其中一條相關搜索:吵架吵贏了女朋友。
第一條高贊回複:架吵贏了,女朋友也沒了。
江求川手指頓了頓,馬上關了網頁,幸好他和虞亭已經結婚了。
他坐在沙發上沒動,腦海開始複播他和虞亭從吵起來、到虞亭走這不過兩分鐘的片段,他生氣是因為聽到虞亭說他是老男人,心裏的脾氣“蹭蹭蹭”往上漲。
虞亭為什麽生氣?
江求川重新回憶了一遍,是因為他沒删照片嗎?
江求川怔楞片刻,把手機裏虞亭的錄音删除了,連着郵箱裏的備份一起。黑照也都删了,直到相冊裏只剩下那張他在虞亭睡着後偷拍的照片,江求川保存了一份在雲端,再将照片删除。
這張挺可愛的,留一張作紀念。
其實虞亭只是想删照片而已,沒錯。
老男人也不是第一次說,三十五歲,确實不年輕了。
看着面前的一桌給虞亭準備的菜,江求川黑着臉。剛剛自己為什麽要争一時口舌之快?
楊肯看着表,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打算進去幫江求川收拾收拾桌子。他推開門,江總沉着臉一個人坐在那吃,而且還是吃川菜,嘴巴辣得通紅。
楊肯趕緊接了杯水給江求川送過去:“江總,少吃點辣,到時候又犯胃病了可怎麽辦?”
胃病?
江求川像是在懲罰自己似的往嘴裏塞菜,直到吃了一半,嘴裏辣得沒知覺了。他接過楊肯遞來的水,突然問:“你平時在家跟你老婆吵架嗎?”
楊肯沒想到江求川會問這個問題,他低頭笑了笑:“有哪對夫妻不吵架的,她要吵我就多讓着。”
“讓着?”江求川疑問。
楊肯笑:“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已,何必為了争個輸贏拼得你死我活,傷害夫妻感情。”
江求川若有所思的點頭,沒再說話。他起身,走到落地窗邊,長久凝視。
對面這棟大廈的十九樓就是虞亭的辦公室。
虞亭從縱江出來,她揉了揉肚子,還餓着。她沒有回美依,而是先去樓下便利店買了個三明治,加熱後坐在店內吃完。
其實江求川拍個醜照而已,她說他卑鄙無恥,好像太過分了……
她說自己奴顏婢膝,好像也太過分了……
虞亭托着下巴輕嘆一聲,嘴快一時爽,事後火葬場。
下午回辦公室,虞亭中午吃了辣,又吃了一個三明治,嘴裏幹得難受。她停下手中的筆,剛打算起身拿着杯子去茶水間接水,身旁先豎起了一抹粉色,是鄧藝站了起來。
鄧藝手裏拿着自己的馬克杯,她低頭看向虞亭,話音裏有些別扭:“剛好我也要去接水,我幫你一起接一杯吧。”
見虞亭沒說話,她又說:“舉手之勞而已!”
上次虞亭幫鄧藝買過一次三明治之後,鄧藝對她的态度轉變了不少。虞亭勾唇,她将被子遞給鄧藝,輕快說:“那麻煩你了。”
鄧藝接過杯子,第一次聽到虞亭用這種語氣和她說話,她難為情的轉身抱着杯子就走,強調說:“舉手之勞!”
鄧藝給虞亭接了一大杯水,她搖搖晃晃的端着兩杯水走回來,先将水遞給虞亭,放輕聲音,似乎怕驚得杯裏的水飛濺出來:“慢點,我剛剛不小心手慢,接多了。”
虞亭湊過頭将杯子裏快要滿溢的水喝掉一口,沒了溢出來的危險,她接過水杯:“謝謝。”
“謝什麽謝,”鄧藝撇撇嘴:“接個水你就謝半天,以前你不是也幫我接過,禮尚往來而已。”
虞亭笑看鄧藝一眼,将水杯放在桌子左上角,沒再說話。
沒一會兒,一顆櫻桃紅色的糖果從左邊放到桌上,鄧藝小聲說:“朋友從日本買回來的,就嘗個味兒。”
虞亭揚唇笑,她從右手邊的抽屜裏拿了包從江豆豆的零食裏克扣出來的小薯條放到鄧藝桌上:“也是日本的,嘗個味兒。”
你一來,我一往,幼稚得像幼兒園裏交換零食的小朋友,吃了我的糖果,我們就是朋友。
下午下班坐電梯下樓,易若男挽着鄧藝走在虞亭前面,鄧藝聲音難掩激動:“真的嗎?你男朋友要請我吃飯?”
易若男點頭:“不止謝晖,還有他朋友也在,”她提點說:“你想想,平時和謝晖在一起的都是些什麽人。”
鄧藝興奮地緊挽着易若男:“謝謝若男姐。”
易若男拍拍她的手:“我們是好朋友,客氣什麽。”
她眼神似有若無的撇過身旁,故作驚訝:“虞亭,今天又坐地鐵回去嗎?”
虞亭沒心思跟易若男唱戲,自從上次在茶水間跟她說開了,她已經不止一次聽到易若男這麽陰陽怪氣跟她說話了,她哼笑:“不坐地鐵,司機來接。”
剛來美依,虞亭怕自己本來就是靠關系進來的,進來後還炫富,會人緣不好。後來她想明白了,這種人緣多一點不如少一點的好。
從此之後,虞亭再沒讓小鄭把車停在平湖路,一般就在公司樓下等她。
“若男姐,你男朋友開邁巴赫來接我們?”鄧藝指着一輛全黑的奔馳邁巴赫S,小聲問。
易若男笑了聲:“不是謝晖的,他直接去飯店了,估計是大廈哪位老板的車。”
謝晖家的情況她了如指掌,一共三輛車,一輛保時捷卡宴、一輛輝騰還有一輛寶馬。
易若男打了輛車,她看向虞亭:“喲,你家司機還沒來?”
虞亭一下樓就看到了江求川的車停在路邊,她只不過是不想去坐,今天中午那氣氛,上了車豈不是很尴尬。
易若男這麽問,虞亭勾唇,無奈說:“我說了多少次,讓司機別開這輛車來,外觀太醜,一點也配不上我。算了,我先走了。”
她沖易若男和鄧藝擺擺手,轉身向那輛停在路邊的邁巴赫走去。
虞亭拉開車門,坐進車內,邁巴赫發動引擎,沒一會兒便沒入車流之中。
“……”鄧藝愣了愣:“我單知道虞亭的金主有錢,不知道她金主這麽有錢。”
語氣感慨,卻沒有往日的刁鑽。
公司裏幾乎沒人知道易若男真實的家庭情況。
在虞亭沒來之前,雖說王可比她在設計方面更有天賦,但是綜合來說,她當之無愧的是設計部最耀眼的那個。
虞亭來了之後,她從未有過如此嚴重的、被人比下去的感覺。
易若男坐上出租車,向司機報了個地址。
她冷笑一聲:“邁巴赫又怎麽樣。”
她能嫁給謝晖,虞亭給嫁給邁巴赫的主人嗎?
鄧藝坐在易若男身旁,沒有附聲。
邁巴赫裏。
虞亭上車,江求川坐在她身旁的位置,車裏安靜得連掉根針都能聽到。
她沒看江求川,默默地離窗戶近了些、離江求川遠了些。
從虞亭上車開始,江求川手裏拿着平板,眼睛一直在注視她的動靜。
虞亭的反應江求川自然沒有錯過,他按黑平板,一手壓着胃、另一只手往旁邊伸,語氣中痛苦難言:“幫我放一下。”
感覺江求川在和自己說話,虞亭轉頭,拿着平板的手放在兩人中間。她接過平板放進保護袋裏,轉頭看向難受得蜷在座椅上的江求川:“你怎麽了?”
她在擔心。
江求川低着頭,他勾了勾唇,馬上又斂住,薄唇緊抿,單手按着胃部。
他聲音低了低:“沒事。”
虞亭蹙眉:“你哪裏不舒服就說出來,別憋着,自己好不了。”
“是不是胃病犯了?”虞亭問。
江求川滿臉虛弱,頭靠在窗戶上,沒有說話,但全身的戲都在回答虞亭:是的,我犯胃病了。
坐在駕駛座的司機說:“楊秘書送先生下來的,他說先生在中午吃辣刺激了胃,胃病又犯了。”
聽到原因,虞亭有些自責,她抱歉說:“我今天中午不該非讓你吃辣。”
江求川嘴唇翕張,聲音有氣無力:“沒事。”
“我已經把照片删了,以後也不拍了。”
江求川把手機遞到虞亭面前,主動認錯。
虞亭抿唇,心瞬間軟了下來,她沒接手機:“……我中午不該這麽兇。”
江求川打開車窗,臉轉向窗外,抿唇笑。
他繼續虛弱說:“沒事,只有一點兇而已。”
這話聽起來有點奇怪,但虞亭沒多想。
畢竟她想不到,江求川為了能裝出胃痛,今天中午忍着火’藥似的口感把一碗川菜吃完了一半。
到瓯海別墅,虞亭扶着江求川進的屋子。司機松了口氣,他看了眼手機上先生打在備忘錄的那句話,幸好剛剛沒念錯,演戲真的太難為老實人了。
屋裏,王阿姨在廚房炒菜,江豆豆歡歡喜喜的圍了上來。
虞亭拿着個玻璃杯,端來一杯深棕色的藥:“喝完藥應該能好一點。”
坐在江求川旁邊的江豆豆被藥味勸退,直接溜到了爸爸三米開外,他捏着鼻子,小臉皺在一起:“好臭哦。”
江求川看着藥:“……”
“放這吧,你先去忙,我待會喝。”江求川別開臉說。
虞亭在他身旁坐下,語重心長:“我沒事要忙,你快趁熱喝了,難道你還像江豆豆似的怕吃藥?”
一個怕苦的三十五歲老男人江求川沉默了:“……”
“嗯?”虞亭把藥往他面前一推。
江求川指尖動了動,他不情願的伸手,接過藥,濃厚的中藥味熏得他頭一陣陣暈。
江求川苦着臉,仰頭将藥一口喝下,苦味殘留在喉頭令人作嘔,他拆了顆江豆豆的奶糖塞進嘴裏,目光定定的看着虞亭,聲線平淡:“你說得對,我真的和江豆豆一樣怕吃藥,他這點像我。”
虞亭略帶嫌棄:“你就不能給你兒子遺傳一點有用的基因?”
“怎麽沒有?”江求川來了興致:“江家三代單傳的Y染色體只給了他,打開財富大門的鑰匙就在他體內了。”
虞亭噗地笑出聲,她拿着杯子去洗,三米外的江豆豆巴巴跑過來抱着江求川:“爸爸,什麽是‘歪染色體’?”
江求川調侃兒子:“如果長歪了就會被染色的物體。”
江豆豆驚成一個大嘆號:“爸爸,你快看看豆豆長歪了沒有,豆豆不要被染色,豆豆是白豆豆。”
虞亭洗杯子回來,被父子倆逗得直笑樂。
她看了眼江求川,他正被江豆豆拉着脫不開身,撒了一個謊,開始用一百個謊在彌補。
她勾唇笑,這人幼稚不幼稚?
江豆豆直到睡覺前都還在糾結這個問題,他躺在床上,小眉毛糾結的擰在一起,撇頭看向虞亭,不放心問:“媽媽,豆豆還是直的嗎?”
虞亭點頭:“是的。”
他依舊是不放心:“豆豆明天早上起來還是白白的嗎?”
“是的。”
他又确認一遍:“真的嗎?”
虞亭:“……真的。”
“豆豆是個好孩子,媽媽保證,豆豆明天早上起床以後還是直的,也還是白的。”虞亭看着江豆豆說。
江求川不知何時出現在江豆豆房門口,他倚靠在門邊:“爸爸也保證。”
江豆豆得到了雙重保證,這才松了口氣。迷迷糊糊臨睡前,江豆豆還在想,歪染色體太可怕了,他以後一定要做個好豆豆,除了白色的豆豆,其他顏色的豆豆都好醜。
江豆豆睡着,虞亭輕輕帶上門走出來。
她瞪了眼江求川:“你看你把江豆豆吓成什麽樣了。”
“……”江求川右手按着胃,滿臉虛弱:“胃,痛。”
虞亭成功被轉移話題:“怎麽還痛?要不再泡一杯藥?”
江·影帝·求川擺手婉拒:“不用,好像,沒這麽痛了。”
虞亭點頭:“那就好。”
她又問:“你胃不好,怎麽不去中醫院看看?”
江·影帝·虛弱·求川應變能力出衆,演技流暢自然:“以前去過了,醫生說養着就行。”
“……行吧。”
他接着說:“公司的菜重油,外面買的難吃。”
虞亭瞥瞥他,江求川按着胃,因疼痛而弓起腰:“想喝家裏的粥。”
這個好辦,虞亭說:“讓王阿姨做好了給你送過去。”
“王阿姨要送江豆豆去上課。”
“……”虞亭想了想:“你自己早上帶過去就行了。”
江求川不可思議:“你見過有總裁自己帶飯去上班的?”
虞亭:“……”
真是個有包袱的總裁。
“我帶過去,中午送去給你,行了吧?”虞亭無奈說。
江求川低下頭,翹起唇角,勉強說:“……行吧。”
睡前,虞亭收到了一條短信,李原發來的。
看到短信的第一句話,虞亭恍然才想起自己大學城附近的房子還住了個大學生在裏面。
虞小姐,我是李原。十分感謝你的資助,在你的資助下,我母親過兩天準備出院了,這次期末考試我的績點是全院第一。虞小姐的大恩李原永遠銘記在心!等我以後賺錢了,一定雙倍還給虞小姐。
謝謝。
鞠躬。
虞亭被他正經的語氣逗笑,一切都在變好,就是最好的結局。
她回了李原一條短信:嗯,祝你學業有成,母親身體健康。
“怎麽了?”江求川坐在床上,虞亭已經捧着手機笑了一分鐘了。
虞亭“啊”了聲,心不在焉說:“沒什麽。”
江求川蹙眉,他按着胃,難受說:“嘶,胃痛。”
發完短信,虞亭放下手機,再一次成功的被轉移注意力:“我去給你倒杯熱水?”
江求川靠在床上,他點頭:“嗯,要。”
虞亭跑去客廳給江求川接了杯熱水拿上來,看着他酷似江豆豆的臉,正吹着杯子上的熱氣,她覺得自己可能養了兩個兒子。
一大早,項萱是被電話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接起電話:“喂?”
房東冷哼:“項萱,你到底什麽時候交房租?這個月再不交,你就欠了兩個月的房租了。後天你再交不上來自己直接收拾東西走人,要租我房子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個。”
說完,房東“啪”地挂斷電話。
項萱握着手機,眉頭緊鎖。
手機裏還有兩條未讀信息,是銀行發來的,信用卡逾期未還。
工資早就用完了,她上一個男朋友前兩天剛分手,不可能再從他那拿錢。聶繹呈早就把她拉黑了,更不可能給她錢。
項萱煩躁地抓了把頭發,她腦海裏慢慢浮現了一個能借錢的對象,虞亭。
可是,虞亭已經和林儀那小賤’人串通一氣了,能借錢給她?
抱着試一試的心态,項萱找到了虞亭的微信,她斟酌片刻,發了條消息過去:亭亭,在嗎?
消息前的透明圓圈轉過一圈,變成了紅色嘆號。
“對方還不是你的好友,需要發送好友驗證添加好友才能聊天。”
項萱握緊手機,驀地将手機砸在床上,果然,虞亭這個小賤’人!
項萱重新拿起手機,借錢,她得找個人借錢!
項萱想了想,驀地想起自己以前加過一個群,那個群裏七八個人,好幾個都是富豪包養的小情人。
找到群,項萱咬牙發了一條借錢的消息的群裏。
沒一會兒,有人回複:項萱?你怎麽跑到這兒來借錢了,虞亭不是有錢嗎?你們倆不是好朋友嗎?
項萱正想着該怎麽回複,她收到了一個叫徐斐發來的消息,她們倆以前還一起約過喝酒:你認識虞亭?縱江的那位?
項萱想了想:是。
徐斐:……我以前跟江求川的。
項萱挑眉,眼中劃過一抹晦暗:你借錢給我,我可以把我知道的所有關于虞亭的都告訴你。
徐斐回複的很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