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五合鎮2
第02章 五合鎮2
這些個人被她說得面紅耳赤,若非修道之人自持清高,說不定都有人忍不住動手了。
不過虞幼泱根本就不把他們放在眼裏,或者說,她從來就沒把什麽人放在眼裏過。
她視線在人群裏掃了一圈,沒看見燕遲。
應該是在她剛踏上岸的時候就離開了,只剩下他身邊那個呆頭呆腦的小道士還站在那。
有人冷哼一聲,“姑娘這麽說是不願離開了,也罷,良言難勸該死鬼,請自便吧!”
說完,衆人三三兩兩地回了客棧。
虞幼泱毫不在意,右手捏緊了披風領口,慢吞吞地跟在人群後面往客棧的方向走。
身邊卻突然響起一個少年的聲音。
“你剛才那樣說話,不好。”
自打記事起到現在,還從沒人用這種說教的語氣和她說話,就連爹爹也不會。
虞幼泱覺得新奇,腳步一頓,側過身瞧了一眼。
是跟在燕遲身邊的那個小道士,看着十五六歲的年紀,臉上還帶着點嬰兒肥。
虞幼泱饒有興致地看着他,“怎麽不好?”
計繁跟在她身邊,面上一本正經,“你這麽說就把他們都得罪了,萬一邪煞真過來,怕是沒有人會救你,所以你還是快點離開這裏吧。”
他雖然也覺得虞幼泱剛才說的話有點過分,可他因為那些人在背後說燕遲的事,早就對他們沒什麽好感,看見他們吃癟,反而還覺得解氣,這才過來提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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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幼泱開始還以為他是來為那群人打抱不平,沒想到他會說這個,一時間玩心大起。
她一對細長的眉蹙了起來,“真的?我還以為他們是在诓我,可我來到這裏還有事,一時半會離不開,這可怎麽辦?”說話間面上帶着憂愁,好像真的在為自己感到擔心。
計繁聽她這麽說,小臉也皺了起來。
虞幼泱見他面上有些糾結,柔聲道:“我看你穿着一身道袍,應該也是修士吧,不如你來保護我,好不好?”
計繁一直在山上修道,平日裏沒怎麽接觸過女人,虞幼泱又這麽溫柔地和他說話,他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
“我、在下來自小陽山,叫做計繁,雖然是個修士沒錯,但我實力不濟,恐怕自保都難……”說完他還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總算不至于被美色迷了眼,他還是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的。
虞幼泱善解人意道:“沒關系,你願意讓我跟着你就可以了。”
計繁猶豫片刻,“那也好,有我小師兄在,他靈力高強,你只要小心些不會有事的。”
雖然以小師兄的性子恐怕不會過多理睬她,但也絕不至于見死不救就是了。
虞幼泱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他說的應該是燕遲。
心裏更加覺得好笑。
“好啊。”
她根本不擔心燕遲會認出自己。
且不說燕遲每次來滄夷山的時候眼睛上都蒙着綢帶,她甚至連和他說話的聲音都特意做過處理,他怎麽可能認得出她?
更何況燕遲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按她的要求,從來都只會“大小姐”、“大小姐”地叫她。
燕遲對她這位大小姐所知道的全部信息只有一個,那就是滄夷山上明夷散人的寶貝女兒。
計繁領着她來到樓上,他總共訂了兩間房,現在客棧來了這麽多散修,已經沒有多餘的房間了,只好把自己的房間讓給她。
“你且安心住下,今晚不會有事的。”
虞幼泱沒再多說,她本來就有些懶怠,平日裏只待在滄夷山上,今日趕了一天的路,現在只想好好休息。
這一夜果然風平浪靜.
醒來的時候還有些困倦,洗過臉才清醒了些。
她起得晚,下樓的時候大堂裏已經坐滿了人。
行走間裙擺輕晃,上面似有浮光流動。
昨夜畢竟太晚,衆人只是将她瞧了個大概,她這麽緩步從樓梯上走下來,有幾個見多識廣的變了臉色。
先不說她發間點綴的幾顆珍珠品相罕見,光是她這一身鲛紗制成的長裙,恐怕就要耗費尋常小世家一年的開銷。
難道昨夜裏是他們看走了眼,她其實是某個顯赫家族的大小姐?
可無論怎麽看,都瞧不出她身上有半分靈力修為。
衆人心思各異,虞幼泱卻神态自若。
根本不用她刻意去找,燕遲那一身紅衣十分惹眼。
虞幼泱忽然想起,當初她讓他穿紅衣,就是為了在山上找他的時候更方便一點。
計繁看見她下來,對着她招了招手。
虞幼泱走了過去,沒注意到計繁對她使的眼色,習慣性地坐在了燕遲身邊,如果不是燕遲驟然起身,她都已經下意識地靠在他身上了。
燕遲冷冷看她一眼,坐到了她對面。
虞幼泱眨眨眼,終于從剛睡醒的迷蒙狀态中徹底清醒過來。
差點忘了,這可不是在滄夷山了。
計繁觑了眼燕遲的臉色,湊到虞幼泱身邊,小聲道:“姑娘別介意,我小師兄他就這樣,素來不喜與人親近,不是刻意針對你。”
他說的半分不作假,燕遲在小陽山的時候就獨來獨往,從未見他與哪個師兄弟親近過。
昨日他還是費了好一番口舌,才讓小師兄勉強同意帶着她。
虞幼泱輕輕“啊”了一聲,歉然地看着燕遲,“原來是這樣,是我唐突了。”
燕遲卻并未回話,只歇了一晚,他臉色已經比昨天好了許多,只是面上依舊沒什麽表情,仿佛拒人于千裏之外般。
習慣了他在自己面前低眉順眼的溫順模樣,現在這個冷淡的态度,倒是讓虞幼泱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目光從他沒什麽血色的唇,滑過他高挺的鼻梁,停在他半垂着的雙眼上。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的眼睛長什麽樣子。
睫毛濃密,長而不翹,眼尾微微下垂,一副很好欺負的樣子。
虞幼泱忽然有些遺憾。
早知他的眼睛生得這般好看,她就不會将他的眼睛遮住了。
真想知道在采補他的時候,他這雙眼睛會是什麽樣的。
可她又不想讓他看見她的樣子。
虞幼泱漫不經心地想,不如将他的眼睛弄瞎好了,這樣就不用擔心了。
不過這個想法很快又被她自己否決了。
寶石如果失去了光彩,又與俗物有什麽區別?
也許是她的目光太過露骨,燕遲擡眼,冷冰冰道:“眼睛不想要的話,可以剜了。”
虞幼泱彎唇笑了一下。
他果然沒有認出她,甚至連一絲懷疑都沒有,否則,他是絕不可能敢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的。
現在她在他面前不是滄夷山上的大小姐,只是一個普通人。
這可真是誤打誤撞,她此行下山,可半點都不是為了他。
不過……也有一點好玩就是了。
她支着下巴,對他的威脅視而不見,“我叫虞幼泱,你可以叫我泱泱。”
燕遲似乎也很少見過這般沒皮沒臉的人,甚至還怔了一瞬。
一旁的計繁簡直汗如雨下,怎麽這位虞姑娘看着靈氣逼人,卻半分眼色也不會看呢?這麽下去,恐怕小師兄也不願意管她了。
他迅速接過話茬,幹巴巴地和虞幼泱聊天,不讓她再找到機會騷擾燕遲。
虞幼泱見他絞盡腦汁地找話題聊天,難得善心大發,勉為其難地陪他聊了一會。
五合鎮上沒什麽好東西,也就江裏的水貨新鮮些,現在因着莫名出現的邪煞,已經沒人再敢去江邊了。
現在鎮上也很少有人敢出來走動,全都盼着請來的諸位仙師能早日除煞,讓他們過上正常生活。
然而衆人一連等了五日,江邊依舊風平浪靜。
就這麽等了幾天,轉眼就到了七月半——一年中陰氣最重的一天。
虞幼泱安安靜靜地在房間內打坐調息。
每年的七月半都是她最難捱的時候,盡管前些日子她才采補過燕遲,現在卻依舊能感受到徹骨的寒意。
她自出生起身體內便有一股寒氣,一開始她爹爹明夷散人還能用修為幫她壓制住,可随着她長大,她體內的寒氣也越來越厲害,明夷散人不得不在滄夷山上設下陣法,以一山之力來壓制她體內的寒氣。
但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于是他又幾乎耗盡了半生的修為,終于推演出此間有一大氣運之子,不僅如此,還是純陽體,陽氣鼎盛,總而言之,簡直像是專門為虞幼泱所準備的一般。
于是他這才出山,将當時才十六歲的燕遲帶到了虞幼泱面前,來供她采補。
明夷散人行事本就狂傲不羁,從未在意過世俗禮法,因此,也從未覺得采補這樣的邪術有什麽不妥,可虞幼泱卻不這麽認為。
她雖然從小便受明夷散人的教導,即使不認為自己是什麽名門正派,心裏卻也對采補之術頗為鄙夷,另外又心高氣傲,一想到從此以後只能靠采補別人活着,更是說不出的憋悶。
她會自欺欺人地将燕遲的雙眼用紅綢遮住,讓他看不見她,也會将自己的聲音進行處理,好像只要燕遲不知道她,她就能當做采補他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即使如此,她對燕遲依舊沒有好臉色,甚至每次采補的時候都會極盡可能地折騰他。
這樣的遷怒雖然沒有道理,可她虞大小姐需要講道理麽?
想要她講道理,那可是比飛升還難的事。
燕遲大概也察覺到了她沒由來的厭惡,對着她的時候更是乖順無比,有的事只要她流露出稍微的不滿,他就絕不會再犯。即使是虞幼泱這樣的壞脾氣,也不得不說他真的很順心。
若只是如此,虞幼泱倒也不至于對他非打即罵,真正讓她态度發生轉變的,還是第一次采補他之後,當天晚上所做的夢。
夢裏,燕遲背叛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