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五合鎮3

第03章 五合鎮3

這麽久了,虞幼泱一直記得燕遲剛被帶到她面前的樣子。

身體單薄,瘦骨嶙峋,坐在他身上的時候都會覺得硌。

倘若不是她爹爹将他帶入仙途,他這個大氣運子恐怕還要在俗世中磋磨幾年,更何況爹爹也并未虧待他,給了他不少好東西養身體,甚至還有要将他收為關門弟子的想法。

只不過最後被虞幼泱給拒絕了。

她一看見燕遲,就會想起自己只能靠采補他活着,如此恥辱,又怎麽能讓爹爹将他帶在身邊,再與他朝夕相對?

讨好她就是讨好她爹爹,讨好了她爹爹,他才能得到更多的好東西。

燕遲是很清楚這一點的,所以在她面前極盡可能的放低姿态,逆來順受。

虞幼泱也明白,她二人相看兩相厭,只不過她不屑于隐藏這一點,而燕遲卻是從不敢流露出分毫。

在她看來,作為一個爐鼎雖然聽上去不甚光彩,可是能成為她虞幼泱的爐鼎,得到的遠比失去的多得多,而且她也只是采補他身上的一點氣運和陽氣而已,對于他這個氣運子來說,用不了幾天就能養回來。

夢中雖然是零碎的片段,拼拼湊湊,也能摸索出個大概。

燕遲将本該送給她的靈光寶玉送給了另外一個女人。

那是她進階的關鍵時刻,缺少此物,沒有熬過雷劫,最終香消玉殒,她爹爹得知此事後強行出關,怒急攻心,白白丢了性命,而爹爹一身的修為和法寶,竟然全都被燕遲給得了去,最後反倒叫燕遲飛升成了仙。

每每想到此處,虞幼泱都會冷笑。

真是好一個氣運子,怪不得她爹爹遲遲未飛升,原來都是在為他人做嫁衣!

唯一可惜的就是她現在還需要靠采補燕遲續命,不能将他除之而後快,以絕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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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來想去,只要她不死,爹爹就不會有事,所以她才親自來到五合鎮,取這靈光寶玉。

按照夢裏的時間,靈光寶玉雖然是在一年之後才問世,可它的降生之地就是此處,依照虞幼泱的判斷,這個邪煞很有可能就與靈光寶玉有關。

至于此舉算不算是奪了他人機緣,她卻是從未想過的。

明夷散人行事乖張,一副唯我獨尊的做派,耳濡目染,她自然也習得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八字箴言。

更何況,她夢中得知此事,誰說又不是她的機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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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虞幼泱更是遍體生寒,連長睫上都凝着冰晶。

果然,沒了山上陣法的壓制,靠她一個人還是太勉強了。

理所當然的,這筆賬又被算在了燕遲身上——如果不是他以後會背叛她,她何必親自來這一趟?

她呵出一口寒氣,裹緊身上的披風走出客棧。

七月十四。

衆人掐準了今天邪煞一定會出現,又一次守在了江邊,準備等它一露頭就将它消滅。

計繁之前說得很對,這些人果然對虞幼泱視而不見,甚至有人看見她不怕死的過來,還幸災樂禍地笑了一聲。

計繁餘光看見她出來,先是呆了一下,随後急道:“虞姑娘,你怎麽出來了?今天是七月半,這裏很不安全!”

虞幼泱此時懶得理他,看着人群中的燕遲,舔了舔嘴唇。

明明之前将他采補得那樣狠,這才過了幾天,他身上的陽氣竟然又養回了大半。

如果不是時機不對,她現在真恨不得再采補他幾回。

她忍不住又上前幾步,離燕遲更近了些。

身體裏的寒氣仿佛被他驅散了不少,甚至周身還隐隐能感受到一絲暖意。

他的身體有多熱,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舒服了之後,她總算能分出神來敷衍一下計繁,“我一個人在客棧裏,很害怕……”

因為寒氣的原因,她面上本就一片雪色,此時又作出一番楚楚可憐的姿态,更是将計繁騙得團團轉。

計繁真以為她怕得厲害,耐着性子道:“虞姑娘,你只安心待在客棧裏就好,不會有事的。”

虞幼泱咬着嘴唇,看上去可憐得不得了。

“可我真的很害怕,就讓我待在這吧,我不會給你們添亂的。”

她還要靠邪煞來找到靈光寶玉呢,當然不會離開。

計繁又犯起了難,扭頭看燕遲的反應。

燕遲冷冷看了虞幼泱片刻,突然笑了一下。

“好啊,不過虞姑娘可千萬要小心些才是。”

虞幼泱對他何等了解,一眼便看出他的心思。

倘若一會除煞真的遇到了危險,他定會假模假樣地來救她,然後裝作失手,借邪煞之手除了她。

這樣哪怕計繁之後會向他師父提起,他也可以将過錯全都推到她的身上。

虞幼泱看着他,情真意切道:“燕遲哥哥,你可真是個好人。”

燕遲被她惡心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轉過身不再理會她。

過了片刻,烏雲遮月,陰風陣陣,就連年紀最小的計繁也是滿臉的凝重。

江水翻騰不止,裏面忽然冒出個半人高的鬼嬰。

随後便是一聲似笑非笑的怪叫,衆人使出了看家本領,一時間用符的用符,捏訣的捏訣,各路仙法齊齊攻去。

衆人為了此次除煞,早做了十足的準備,養精蓄銳這許多天,就準備在此刻将它一舉消滅。

整個過程燕遲一直沒動手,虞幼泱也就始終安靜乖巧地待在他身邊。

計繁自知不是此煞的對手,便專心布陣,以作防禦之用,時不時還查看一眼虞幼泱,見她沒出什麽狀況才放下心來。

置身事外,虞幼泱看得十分清楚。

這鬼嬰身上的煞氣被消磨之後竟還能源源不斷地長出來,按照這樣的趨勢,用不了一會,等這些人的靈力耗盡之後,就會成為它的盤中餐。

許是衆人的攻勢太猛烈,鬼嬰長啼一聲,一陣陰風卷過,附近挂着的燈籠全都熄滅了。

好在他們除煞都頗有經驗,只是片刻的驚慌後便沒有再輕舉妄動。

計繁指尖燃起一張火符,持續時間雖短,卻足以讓衆人看見位置。

“大家往我這邊來,我這裏有防禦的法陣!”

衆人本以為他們聯手,除煞會是輕而易舉,因此誰也沒布防禦的法陣,現在再畫也根本來不及,只好都躲進他的法陣裏。

他靈力低微,畫出的法陣也小,這麽多人進來,便有些擁擠了。

簡直天助我也!

虞幼泱趁此機會整個人往燕遲的身上貼過去,還不等她舒服地喟嘆出聲,便被燕遲捏住了手腕,接着背後不知被誰一推,跌出了法陣。

“啊!”她發出短促地一聲驚呼,腰身一旋,卻是輕巧地落在了計繁的不遠處。

動作幹脆利落,不過在黑暗中,沒有一個人看見。

計繁本就一直注意着她,此時聽見她的聲音,忙伸出手将她撈了回來。

他松了口氣,“虞姑娘,還好你離我近,可千萬要小心啊。”

“吓死我了。”

虞幼泱聲音中帶着害怕,兩只手卻牢牢抱住了燕遲的胳膊,并且好像因為害怕,抱得更緊了。

燕遲本就因采補一事不喜歡與人有肢體接觸,現在她柔軟的身軀緊緊貼着他,更是讓他一陣惡寒。

這個該死的女人!

而且明明有這麽多人,怎麽偏偏抓住了他!

他卻不知在虞幼泱看來,所有人都一樣,只有他,陽氣旺得像是一團火。

虞幼泱只消向熱源靠過去,自然也就抓住了他。

燕遲正要故技重施,人群中卻有人祭出了法寶。

剎那間,幽幽的藍光從一盞小燈中散發出來。

若是此時再将她扔出去,定會被計繁發現。到時計繁再将此事禀告給師父,師父說不定會将他逐出小陽山。

……就算不逐出小陽山,恐怕也不會再教給他更高深的仙門道法了。

燕遲臉色陰沉得可怕,身側的拳頭也是握緊又松開。

偏偏虞幼泱像是一點都沒察覺到一樣,還擡起一張小臉,無辜地看着他。

她眼睛彎了彎,驚喜道:“呀!燕遲哥哥,原來我*抓住了你呀,好巧哦。”

燕遲被氣得發出一聲冷笑。

計繁正費力維持着陣法,見此情形,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小師兄!情非得已,你就不要和虞姑娘計較啦!”

有了穩定的光源,衆人又嚴陣以待,盤算着該如何将這鬼嬰消滅。

這些人一開始還争先恐後地出手,生怕晚了一步,這除煞的功勞就落到了別人頭上,現在眼見事态不對,又誰都不敢草率行事了。

虞幼泱卻是輕松無比,還好奇地東張西望。

“咦?後面來了好多人。”

計繁愣了一下,回頭去看,果然人影綽綽。

不對。

五合鎮的人知道他們今天除煞,他們也早就吩咐過鎮長,今夜不讓鎮民随意走動。

心中泛起疑慮,再定睛一看,後背立時出了一層冷汗。

走過來的根本就不是人,是活屍!

“大家小心!有活屍過來了!”

衆人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剛剛這個鬼嬰是在用陰氣引發屍變,好召活屍來對付他們!

前後夾擊,更是手忙腳亂。

虞幼泱看得樂不可支,笑得身子都在抖。

能召來活屍,說明這個邪煞已經到了鬼王的級別,這些散修根本就不是對手。

不過也活該,她早就看這群人不順眼了。

燕遲忍無可忍,把她從胳膊上扒下來,手裏光芒一閃,握着細長的三棱破甲錐沖了出去。

那破甲錐喚作冥光,是明夷散人專門為他做的法寶,用古銀以秘法制成,共長三尺六寸,也可做短/槍使用,手握處纏着紅布,錐身泛着森冷的銀光,一看就知絕非凡品。

計繁緊張地盯着燕遲,時不時出聲提醒,燕遲聽得煩了,索性讓他閉嘴。

虞幼泱看了一會,心中若有所思。

怪不得爹爹總說他根骨奇佳,天資不凡,想不到短短三年,他的修為竟然精進至此了,恐怕這裏所有的活屍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對手。

不過……再加上一直在旁邊虎視眈眈的鬼嬰就不一定了。

燕遲身上的氣運對于這些邪煞來說就是大補,不論誰看了都想咬上一口,但他身上陽氣也重,尋常小鬼近不得身。

而這個剛成型不久的鬼王顯然已經盯上了他。

燕遲手握冥光,活屍身上的黑血順着錐身上的凹槽流下,又被紅布盡數吸收。

以他目前的修為,想單挑鬼王級別的邪煞有些難度,更別提他還要護着兩個累贅。

至于那些散修……他并不覺得他們有什麽用。

他皺了下眉,覺得事情有些棘手。

來不及細思,身後鬼嬰攜裹着江水向他襲來,燕遲擰腰一躲。

——沒躲開。

他被撲上來的虞幼泱攔腰抱住了。

不等他有所反應,兩個人已經被一同卷入了江底。

計繁瞪大了眼睛。

事情發生得太快,他甚至都沒看清虞幼泱是什麽時候撲過去的。

“小師兄!”他大喊一聲,然而鬼嬰在擄走兩人之後便消失不見,就連不斷翻騰的江水也平靜下來。

計繁踉跄着撲到江邊,徒勞地伸出手在岸邊的江水裏摸索。

都是他的錯!

虞姑娘是他答應要保護的,小師兄也是為了他才來這裏幫忙的……

鬼嬰消失之後,活屍也慢慢倒在了地上。

衆人面面相觑,見計繁想要跳進江裏,連忙把他拉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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