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三?*千境5
第29章 三*千境5
燕遲說完後, 房間內靜了半晌。
賀年不住打量他:“你能有什麽辦法?”
燕遲輕嗤一聲,反問道:“以你軍目前的情況,你有的選嗎?”
“……好, 我答應你, 大丈夫言出必行, 若你能做到自然皆大歡喜, 但倘若不能……”
賀年意味深長地看着燕遲。
燕遲淡淡道:“若不能,我就潛入敵營,殺了他們的主帥。”
賀年離開後, 虞幼泱悶聲道:“我的寒氣他們沒辦法的,你何必要幫他做事。”
更何況在這裏他又沒有靈力, 又該怎麽和那人鬥法?
那些個保命的法寶也不知還有沒有用……他是真的有可能會死在這裏的。
他一死,她又能活多久呢?
虞幼泱從他懷裏起身, “我才不要他找來的大夫看病, 你也別去了好不好?萬一你出了事, 我怎麽辦?”
燕遲的目光落在她臉側,皺眉。
“我和你說話呢, ”她伸手捧住他的臉,又湊近了一些,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太近了。
燕遲垂眸看着她那張蒼白虛弱的臉, 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到她的唇瓣上。
Advertisement
好像只有在和他說話的時候,她的嘴唇才會微微嘟起,軟着嗓子,每一句都像是在撒嬌。
他忽然伸手,拇指在她下唇上用力揉了揉。
虞幼泱一時沒躲開, 氣呼呼地瞪着他,聲音含糊不清:“唔……你幹什麽呀?”
燕遲看着她被自己揉出點血色的唇, 總算感到滿意。
他放開她,把她的手從自己臉上拿下來。
“沒什麽。”
指尖還殘留着她唇瓣柔軟溫熱的觸感,他想到剛剛注意到的事,眼神一冷,“你的耳墜呢?”
走的時候還見她戴着,妃色的。
虞幼泱被他問得一愣,過了會才想起來,“我身上沒錢,就摘下來送給婆婆了。”
總不能白吃白住吧,虞大小姐才不會做出這種事。
虞幼泱若有所思,試探着問:“你好像總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冷硬地打斷,“我只是剛好注意到而已。”
虞幼泱:“……”
好欲蓋彌彰的回答啊。
“你還沒答應我呢,別去了好不好?”
燕遲現在已經很清楚她的脾性,問道:“難道你想一直躲着他們,繼續住在這種地方?”
嬌生慣養的虞幼泱自然是不想的,她撇了下嘴,“那我也不想你出事嘛。”
他出事就是她出事,生死面前,她只好委屈一下自己了。
這種話燕遲已經聽她說了許多次,他放低聲音,像是在哄她,“我不會讓自己有事。”
他很認真。
虞幼泱看着他的眼睛,唇角翹起。
她臉上暈紅流霞,這一笑宛如鮮花初綻,水濛濛的眼望着他。
“燕遲哥哥……你是不是喜歡我呀?”
她已經許久沒有用過這個稱呼,燕遲喉結滾動了一下。
她那雙像是能蠱惑人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輕聲嗔怪,“你怎麽不說話?”
和之前的每一次對視一樣,燕遲先移開了視線,聲音聽上去還算平靜,“我不知道。”
如此良機,虞幼泱絕不會放過,他偏頭躲,她就歪頭看。
“不知道?那你心裏,陳少微和我哪個更重要?”
燕遲下意識皺了下眉,神情中還帶着一絲微妙的嫌棄,似乎是在疑惑陳少微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個選項裏。
“你。”
“那我和計繁呢?”
“……你。”
“那我和你的那位大小姐呢?”
燕遲終于正眼看她,“你——”
你為何要與她相比?
只是話還沒說出口,虞幼泱環住他的脖頸,剛剛還被他揉過唇已經貼了上來。
微涼,一觸即分。
她又笑,眼睛彎彎的,“我更重要,你親口說的,我記住啦。”
怔愣過後,他臉色變得極為難看,豁然站起身,虞幼泱被他的動作帶動,跌倒在床上。
他眼神近乎陰鸷,一字一句道:“你和大小姐,永遠比不了。”
這句話不僅是在說給她聽,更是在說給自己聽。
說完便轉身去了院子裏。
月色清冷,燕遲閉上眼,腦海裏全是她剛才親上來的那一幕。
他右手按住胸口,試圖讓那顆狂跳不止的心安靜些。
……沒有人能和大小姐比。
他想一個人冷靜一會,可虞幼泱偏偏不讓,她用力摔碎了床邊的一個陶瓷花瓶。
燕遲重新進來,冷冷看着她,“鬧什麽?”
虞幼泱見他站在門口,鞋也不穿,直接就要下床跑過去找他。
地上都是碎瓷片,燕遲神色微變,幾步走過去将她按在床邊。
“夠了!”
他想逃避,可虞幼泱就是要逼他,眼睛裏含着淚,只一眨,豆大的淚珠就滾了下來。
“我偏要比!我和她,你更喜歡哪個?”
她鬧起來沒完,燕遲一時氣道:“我不喜歡她。”
虞幼泱停下,眼淚都還在,卻又立刻笑出來,“你只說了不喜歡她,那你就是喜歡我!”
燕遲沒說話,頓了片刻,問道:“你為何非要與她比?”
他問完,虞幼泱眼裏又泛起了淚花,一邊說一邊拿眼睛瞄他,“你那天……說你元陽已失……”
“……”
燕遲松開她。
虞幼泱小聲問:“是和她嗎?你不喜歡她,又為什麽要……”
燕遲靜靜看着她,似乎只要她再繼續追問下去,他就會将自己是爐鼎的這件事告訴她。
——一個修仙界中,誰提起都會鄙夷的爐鼎。
她是想為難他的,想聽他親自在心上人面前承認。
然而在他的目光下,剩下的話她不知怎麽,沒能繼續問下去。
“喜不喜歡很重要嗎?于我而言,活着才最重要。”
……所以才會背叛她嗎?
畢竟只要她這個鎖心珠的主人一死,就再也沒有什麽能夠威脅到他的生命。
他是想活着,可難道她和她爹爹就該死嗎?
她垂下眼,長睫掩住眸中所有情緒。
許是注意到她情緒不太好,燕遲略有些生硬地轉移話題,“你體內的寒氣是怎麽回事?”
這一點告訴他也無所謂。
“天生的。”
他皺眉,看上去像是在為她擔心,“沒有辦法根治嗎?”
虞幼泱看了他一會,搖搖頭笑道:“沒關系,我都習慣了。”
-
大約半炷香的時間後,賀年帶人趕着馬車過來。
燕遲将她扶進馬車。
賀年在馬車外,忍不住問道:“我已經答應了你,你現在總可以告訴我有什麽辦法了吧?”
燕遲的聲音從馬車裏面傳出來,“我會些奇門遁甲。”
賀年想到自己當時怎麽抓也沒抓到他們兩個,信了幾分,“原來如此。”
“我有位師兄,他比我更擅長此術,我聽說他和我一位師弟也來到了這裏,你若能帶人尋到他,勝算會更大些。”
虞幼泱聽得直想笑,燕遲分明就是想讓賀年幫他找人。
燕遲警告地看她一眼。
賀年一聽,果然認真起來,“那你師兄師弟有何特征?我派人去尋。”
燕遲将兩人簡單描述一番,又道:“不過我師兄頗有些恃才傲物,你們的人若是尋到他,可要恭敬些。”
恃才傲物?
賀年一聽更放心了,本領越大的人才越傲呢。
到了軍營,雖然有夜色遮掩,但還是引起了一陣騷動。
營裏可從來沒出現過女人,不少士兵都往這邊看。
燕遲将她的兜帽戴好,又往下扯了扯,恨不得帽檐能将她整張臉都遮住,虞幼泱忙抓住他的手,“好了好了,你這樣我都看不見路了。”
燕遲扣住她的手腕,不容拒絕道:“能看見我就可以。”
兩人跟着賀年到了一個營帳,條件雖然還是很差,卻比之前的農房要好上太多。
燕遲道:“讓人多準備些炭火來。”
賀年吩咐手下去做。
“軍醫更擅長外傷,不适合為她看病,我已經讓人去請了附近最有名的醫師,只是恐怕要等上幾日。”
這個無所謂,只要這段時間她能住好吃好就行。
燕遲點頭,“好。”
賀年離開前,像是想到了什麽,問道:“你們是夫妻吧?需要我再準備出一個營帳嗎?”
虞幼泱聞言立刻抱住燕遲,“不需要!我和他住一起!”
燕遲動作一頓,低頭看她。
虞幼泱可憐巴巴地看着他,“你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我會很害怕的。”
賀年一臉疑惑,外面巡邏的士兵難道不是人嗎?
他見燕遲沒有出聲反對,便道:“那你們好好休息,有需要的話派人找我就可以。”
他離開後,燕遲把一套被褥放在地上鋪好,看上去是要打地鋪。
虞幼泱不死心地看着他,“不能和我睡一起嗎?我想抱着你睡。”
燕遲頭都沒擡,“不行。”
拒絕得可真幹脆!
她重重哼一聲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算了算了。
大不了晚上睡覺的時候趁他不注意滾下去。
她想得很好,可一躺在床上,身困體乏,竟然沒一會就睡着了。
軍營雖然比農房強得多,可處處都是男人,虞幼泱一個水靈靈的姑娘住在這,自然是哪哪都不方便,但好在她成日就呆在營帳裏,短時日內還算相安無事。
只不過營中多了兩個人這件事,不出半日還是傳到了元帥耳朵裏。
“簡直胡鬧!那兩人來歷不明,你怎麽能随便往營中帶?”元帥在帳中來回踱步,他本就因戰事忙得焦頭爛額,得知此事後更是氣得不輕,“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賀年垂頭喪氣地立在下方,争辯道:“反正我們也打不過,幹脆死馬當作活馬醫好了,萬一他真的有辦法呢?而且我覺得他說得挺對的,他們現在根本就沒必要再派奸細過來——”
“住口!”元帥厲聲呵斥打斷,好像他還未說出口的話是什麽大逆不道的言論。
賀年抿唇,沒再說話。
其實以現在的形式,大家都心知肚明。
敵人的風吹過來,我軍不僅寸步難行,弓箭也全部作廢,相反敵軍的箭在風的助勢下則有如神助——只要開戰,就是必輸之局。
死一般的寂靜。
賀年垂着頭,主帳內只能聽見元帥因發怒而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報——”
仿佛催命符一樣,“元帥!敵軍又來叫陣了!”
“……”元帥雙拳緊握,良久,對着賀年道:“去把他一并帶上。”
賀年先是一愣,随即大喜過望,“是!”
虞幼泱正捧着熱粥喝,賀年已經沖了進來,外面的寒風也鑽進營帳,惹得她打了個噴嚏。
“燕兄!敵軍來犯,還請随我一同出陣!”
燕遲早在聽見鼓聲的時候便已經有了準備,随手拿過錦帕遞給虞幼泱,示意她擦擦嘴角。
“不許亂跑……”
虞幼泱接過他的話,“在這裏乖乖等你!每回都是這兩句,一點新意都沒有。”
賀年急忙保證道:“虞姑娘在軍中絕不會出一點事,燕兄盡管放心。”
見他實在着急,燕遲也不再多說,與賀年一同出了營帳。
賀年帶着他一路來到元帥面前,元帥上下打量他一眼,見他态度不卑不亢,道:“你要做什麽,我們都會盡力配合你。”
燕遲直接道:“我需要一匹快馬,能夠繞到他們的後方,只有看見那人是如何施展控風之術,我才能想辦法破解。”
在此之前他已經打聽過幾次,都只說那怪風從敵軍後方吹來,讓人連眼睛都睜不開。
這些信息太少,根本不能夠判斷。
孤身繞到敵軍後方已經是很危險的舉動,賀年聽他這麽說,咬咬牙,道:“元帥,我申請帶一隊人馬掩護他!”
元帥沉吟片刻,“好,我會為你們争取一天的時間,切莫戀戰,速去速回!”
-
燕遲走後,虞幼泱在房間內靜心打坐,可依舊感受不到一絲靈力。
這件事實在古怪,按理說無論是靈氣再稀薄的地方,也不可能一點都沒有。
還有他們現在在的這個地方,小越國……她為何一點都沒聽說過?
可惜軍營裏有的都是兵書,她連想了解都沒有辦法。
“虞姑娘!大夫來了。”
有人在外面喊。
大家都知道這頂營帳裏住的是個姑娘,每次都會先告知一聲,得到允許後才進去。
虞幼泱回過神,理了一下衣擺,“進來吧。”
大夫進帳就注意到了地上的三盆炭火,再看虞幼泱身上又裹着厚重的皮毛,還沒開始把脈,眉已經先皺了起來。
虞幼泱看見他的反應,挑了下眉,坐好将自己的手腕遞過去。
大夫閉眼把了一會脈,又讓她換另一個手。
過了一會,他道:“寒氣侵蝕,早已深入骨髓,不過你既然已經找到了抗衡之法,繼續下去就是,光靠藥理,對你已經一點用處都沒有。”
虞幼泱本來對外面這些大夫不抱什麽希望,就連陳少微,她也不覺得他能看出什麽來。
她好奇問道:“這麽說你知道我用的是什麽辦法了?”
大夫點點頭,“采陽補陰。”
虞幼泱心思一轉,說道:“您說的輕巧,只是這采陽補陰之法不是誰都可以接受的。”
大夫聽出她話裏有話,猶豫問道:“那你的意思是?”
虞幼泱細眉微蹙,欲說還休道:“您就當做我從來不知道,也沒用過這個法子,至于剩下的,若有位穿着紅衣服的年輕人問起,如實說就是。”
大夫聽着這幾乎是明示的暗示,沉默了一下。
虞幼泱咳了一聲,“您是大夫,救人才是根本,對吧?”
大夫嘆口氣,答應下來。
這一戰雙方不會打太久,虞幼泱算了算時間,快到傍晚的時候喊來兩個人幫她擡椅子,到大營入口處等人。
她在山上當大小姐當久了,平日裏說一不二,那些妖怪更是沒一個敢忤逆她,就算是燕遲在她面前也是畢恭畢敬的,久而久之,性子難免有點驕矜,現在不說不笑地坐在那,一時間還真沒什麽人敢接近她。
沒過多久元帥領兵回營,只是每個人面上都不太好看,這一戰的結果如何顯而易見。
元帥瞧見她,擡腳向她走來。
一日的厮殺讓他嗓子都有些啞,他沉聲道:“倘若你的情郎是個名不副實的騙子,下一戰,我就先殺了你,用你的血祭旗。”
虞幼泱撇了下嘴:“你擋到我曬太陽了。”
元帥:“……”
大軍回來後又等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大營口終于有了點動靜,虞幼泱眼睛一亮,忙站起身準備去接。
“放開我!我警告你,你再這樣我就不客氣了!士可殺不可辱!快給我松開!”
陳少微憤怒的聲音傳得老遠,“計繁!你是死了嗎?告訴他們,我們是幹什麽的!”
虞幼泱:“……”
她停下,一言難盡地看着被扭送到這邊的陳少微和計繁。
計繁灰頭土臉,身上穿着陳少微的那件破道袍,看上去恨不得把頭埋進土裏。
陳少微看上去比他還慘,道髻上還挂着兩片爛葉子,衣服上有黏糊糊的痕跡,看上去像是蛋清……
他們兩個是去當乞丐了嗎??
虞幼泱閃身藏了起來,等他們兩個被押進主帳才又出來。
不過看陳少微剛才罵罵咧咧的樣子,身上也沒什麽明顯的傷,能這樣被押着帶到這裏,說明他身上的靈力也不見了。
她尋了個剛剛押着兩人進來的衛兵,問道:“他們兩個怎麽回事啊?”
那衛兵紅着臉道:“這兩個是江湖騙子,尤其大的那個,騙了将近半城的老百姓,惹了民憤,至于那個小的,半路想來救他,就被我們一起押過來了。”
虞幼泱:“……”
衛兵:“姑娘認識他們?”
虞幼泱果斷擺手,“怎麽可能呢?當然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