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神的職責
第19章 神的職責
有的人似乎天生就有破壞“氣氛”的能力,穆重雖然不是人,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在這方面确實小有天賦。
怒發沖冠差點氣背過去的吳大夫只給了他幾個大逼兜就把火降下去了,暗自感嘆老板默默奉獻的秦無寒也撤回了對他的關心。
不着調的穆重還不知道自已錯過了什麽,剛鑽出被窩沒一會兒就又冷了,原模原樣鑽回去,捧着秦員工裝給他的熱水袋取暖,只将一顆腦袋露在外面。
可惜厚重的被子攔住了穆重視線,導致他看不到下面被子邊緣交接的地方還漏了一條小縫。
門外蔓延過來一股寒氣,那是老吳從哈爾濱帶來的白雪,遠道而來的白雪潤濕了本就冰涼的寒風,帶着它們破門而入,順着被子的縫隙爬到穆重身上。
本來就脆弱的穆重猛的咳嗽,想要拽進被子卻又不小心讓縫隙變得更大,結果帶進去更多的冷風。
他原本被苦藥逼紅的眼角越發鮮豔了,好似又要一聲不吭上演美男落淚的戲碼。
秦無寒:“……”
他不想再對這家夥的眼淚抱以可憐同情,畢竟兩次看到對方哭都是不太常見的特殊情況。
一次是吃藥吃哭的,另一次是為了逗弄他裝出來的。
被看了出好戲的秦無寒心裏冷哼,這個老板沒有心,流不出真情的眼淚。
根本不值得同情!
雖然秦無寒心裏冷酷無情的這麽想着,手卻誠實地伸了出去,幫穆重調整被子的位置,将那個升級成“洞”的灌風口塞得嚴嚴實實。
接着又從床的另一頭把早就被踹遠的暖水袋撈回來,再次塞進被子。
做完這些後秦無寒還感覺少了點什麽,于是接了杯熱水遞給穆重,讓他從內到外的暖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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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算了,就算老板沒有心也是怕冷的,他不和生病的人計較。
穆重端着水杯一臉茫然,作為當事人的他以第一視角觀看了秦員工照顧自已的全過程,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按理說他這種不經常麻煩別人,很少被人貼身照顧的性格,在突然遇到這種體貼入微的照顧時,應該會很不自在才對。
可是穆重細細感受了一下,渾身上下從身體到心理沒有一點不自在,完全就是習慣性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甚至還想讓秦員工在他床邊支個架子圍爐煮茶。
穆重喝一口暖心暖肺的熱白開,難得自我反省一次,看來以前冤枉小貓了。
原來他真的是一條廢物鹹魚啊。
“感謝小秦的救命之恩,”廢物鹹魚吐出感謝的泡泡:“滔天恩情無以回報,只能這個月月底給你加點工資了。”
秦無寒:“……行吧,到時候再說。”
兩杯水的“滔天恩情”,可以确定老板正在滿嘴跑火車了,就跟給員工畫大餅一樣,随便聽一句意思意思就行了,不必當真。
穆重再次喝完一杯水,正要感慨人生惬意不過如此,鼻尖就突然嗅到了一股直沖沖的藥味。
那是從門外飄進來的,帶着足以破壞嗅覺的蠻橫,氣勢洶洶的沖了進來,以一種直擊心靈的速度突破人的鼻腔,進入其五髒六腑。
二樓的走廊還飄着淡淡的黑煙,跟要擇人而食的幽靈惡鬼一樣,張開它們的血盆大口恐吓着周遭的一切,視覺效果直接拉滿。
穆重:“……”
完了,老吳上真家夥了!
聞着味兒就能确定這是沖着他命來的!
穆重喉嚨開始發苦發澀,剛剛壓下去的苦味兒好像又反了上來,這時候他又覺得人生不過如此了。
真的,這麽苦的人生不活也罷!
秦無寒也聞到了藥味,确實有點燒鼻子,隔這麽遠都能聞到,可想而知那碗藥是多麽的難以入口。
再看老板一副“人生都灰敗了”的凄慘樣子,他有點于心不忍。
并不是所有人在喝了很多苦藥後,就能對藥物的味道免疫,苦藥就是苦藥,不可能變成甜的。
他們之所以能面不改色的喝下苦藥,其實不是因為習慣了藥的味道,而是習慣了麻木忍耐。
秦無寒作為旁觀者說不了安慰的話語,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在病人喝完藥後,遞去一杯漱口的溫水。
或許能讓他吃點甜的,但能不能吃還要先問一下吳醫生。
在秦無寒思考怎麽讓人乖乖吃藥的時候,穆重已經慢慢閉上了眼睛。
裹成圓錐體的被子此時暖乎乎的,最上面露出穆重的一顆腦袋,腦袋還在以緩慢的速度不斷下沉,慢慢的鼻子嘴巴就不見了,只剩下眼睛和頭發還在外面。
他應該是累極了,之前能清醒是因為老吳塞的那一把藥丸,這會兒藥效過去了,彌漫在他周身的疲憊才湧現出來,只是閉眼的功夫就沉沉睡去。
秦無寒無意打擾病人來之不易的安眠,攬着穆重的腦袋讓他平躺下去,蓋好被子後才輕輕走出房間。
……
一樓的大廳此時很熱鬧,活力四射的吳大夫正在一邊熬藥一邊跟人視頻通話。
電話那頭不見人影,只看到一匹背後插着黑色翅膀的黑馬,隔兩分鐘又換成了天上飛的紅藍鳳凰,或者是在徐徐降落的人造月亮……
很明顯,電話那頭的人正在通過視頻帶着老吳雲游哈爾濱,一邊放各種好吃的好玩的分享給老吳,一邊賤兮兮的在旁邊來一句“可惜你吃不着”,或者“可惜你玩不了”,氣的老吳吹胡子瞪眼。
果然啊,損友這種東西不分年齡。
等秦無寒下樓來的時候,過足眼瘾的老吳也正好挂了電話,招呼他過來坐着幫忙熬藥。
藥爐周邊的氣味更為致命,好在秦無寒的适應性很強,這股藥味聞久了也就習慣了,不至于像需要喝藥的老板那樣要死要活。
有秦無寒幫忙看着藥爐,老吳也能騰出手來繼續搓他的丸子,一團團像黑色橡皮泥的藥粉團子在他手裏格外聽話,甚至不需要動用模具,手指一揪一揉就成了大小完全一致的藥丸。
不一會兒的功夫,老吳就搓出了整整三罐藥瓶,順手就把其中兩罐丢到了秦無寒懷裏。
秦無寒疑惑:“您這是?”
老吳哼了一聲:“這兩罐藥是給他救命的,你随身攜帶着,以備不時之需。”
他又恨鐵不成鋼的嘆氣:“這種東西就不能給那臭小子拿着,放他手裏沒兩天就霍霍幹淨了,等到他真正需要救命的時候又屁都拿不出來一個!”
都多大歲數的神了,真不會讓人省心!
秦無寒抱着藥瓶遲疑一會兒,好奇問了句:“穆老板他經常這樣嗎?”
一聽是關于穆重的話題,老吳一下子就來勁兒了,手舞足蹈地開始跟秦無寒抱怨。
說穆重是他那裏最不聽話的一個病人,記不住吃藥,也記不住檢查,年紀輕輕就跟個患了阿爾茲海默症的老年人一樣,差點就只會阿巴阿巴了。
說穆重以前也不是個省心的,沒生病之前就經常把自已弄的青一塊紫一塊,整天就知道忙忙忙,和養生背道而馳的那些反面素材是一個都沒落下,全被他一個給占全了。
說穆重整天操心這個操心那個,心那塊兒的病一點都不比身體上的少,害得他還要抽空去考一個心理治療師證書……
老吳興致來了,跟倒苦水一樣,說了一大堆穆重的黑歷史和壞話,說到後面越來越氣,揮舞着手裏的勺子跟要打人一樣,抽的某個空氣腦袋啪啪作響。
秦無寒靜靜地聽吳大夫說着,在對方說累的時候很有眼色的獻上一杯茶,順便趁着這個空檔問出他的疑惑。
“就沒人管管他嗎?”
聽着剛剛那些,好像穆老板一直都沒怎麽在乎過自已的身體,他的其他好友甚至醫生似乎也沒怎麽提醒他要保重身體。
不,應該說穆老板的好友們和醫生都只能口頭提醒,而穆老板本人并沒有如他們所願認真調養自已的身體。
老吳被這個問題問住了,他看了一眼秦無寒,又垂眸看向正在咕嚕冒泡的藥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許久沒有說話。
神和人一樣都有着七情六欲,但神在有着那些情緒的同時還承擔着自已的責任。
或為山川湖海,或為芸芸衆生,越是強大的神需要看護的生靈就越多,需要肩負的責任就越大。
若是按照重要程度進行排序,神仙的性命之前早已排滿了無數的人和物,能想到他們自已本身已經是極致,怎麽可能還要求他們去本末倒置?
木神在做自已該做的事,他在履行自已的神職和義務,其他好友醫生同為神仙,誰會去阻止他做這些事情?
哪怕是這次,穆重将全部的藥丸揮霍一空,老吳也只能捶他兩下發洩心裏的不滿,卻并不能說他做錯了。
神仙在拯救他護佑的百姓,這是對的,老吳不能攔他,也不會攔他。
但就算是對的事情也不能影響老吳的壞心情。
他越想越氣,甩手又往藥爐裏扔了二兩黃連。
秦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