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挽君千裏
第036章 挽君千裏
劍從四面飛來, 李靈溪握着銀蝶弦一一絞斷。但還是有劍氣掃到李挽君,割破她腰間系的細繩,讓一個小麻布袋滾落在地。
李挽君匆忙去撿, 賀佑臨的劍又到了,李靈溪急道:“別去!”
劍氣威逼下, 李靈溪一手撿起那麻布袋, 一手握弦反擊。
麻布袋被刺了個口子,從裏邊掉出來一塊虞牌。大概是夏侯啓的遺物, 四品門下侍郎銅虞符。李靈溪低頭看了一眼, 卻見銅虞符上刻着一個李字, 非是夏侯。
不待李靈溪看清“李”的後面跟了什麽名, 燕遙帶人回來了。
賀佑臨見着自己的靠山, 高聲嚷道:“女鬼在這裏!不對不對, 這是兩個女魔, 她定是要把濫殺凡人的同夥劫走了!”
燕遙大步跨進後院門,看到李靈溪運着魔氣, 怒喝道:“大膽魔女,你二人竟狼狽為奸, 殘害逍遙縣百姓, 如今又挑釁我鳳簫弟子!”
說罷起劍向李靈溪直刺。李靈溪單手一挽, 銀蝶弦纏住燕遙的靈劍,硬生生把它絞斷。
燕遙氣懵了, 抖着唇道:“你!這可是赤紗劍……”
李靈溪嗤笑:“赤紗劍與癡傻兒,絕配。”
燕遙從未被人這樣侮辱過, 登時火冒三丈, 又羞又惱。他翻身上檐,踩在院牆頭抽出背上的弓箭, 鳳簫門弟子也召劍攻向李靈溪。
火蛇如流電齊飛,李靈溪解了禁步結界,把李挽君撈進雲樓。與此同時,她撿起銅虞符,看到銘文“兵甲”雲雲,末端刻了符主的名字。
李佳音。
輔國大将軍,也是鎮國夫人。
但這些功名與榮耀,在她舉兵反抗問罪诏書的時候,已被紫微殿收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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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挽君。原是挽君三千裏,千秋第一秋。
李靈溪握虞符的手止不住顫抖,流火鳳羽箭飛到臉前都看不見。
千鈞一發之際,金色劍光斬斷流箭,擊退鳳簫門一衆弟子,力道毫不留。
燕遙從牆頭摔下來,捂着胳膊皺緊眉,睜眼看到江玦時眸光一暗,諷笑道:“是你,江玦,你與魔道中人為伍,真是恬不知恥。”
白吉問:“江公子,你為何袒護魔女?”
燕遙冷笑:“還能為什麽,道心不穩,色令智昏罷了,我還以為玉骨仙君當真是守正有禮的君子呢。”
江玦看向滿地斷劍,看似抱歉,言語卻實在稱不上客氣。
“雲水有神兵手程飛雪,諸位若看得起程掌門,在下願請掌門修複靈劍。”
程飛雪的鑄劍技術天下聞名,修界現存的有名姓的靈劍中,除了自古流傳下來的破千山、落星沉、橫雲裂、雪君和白靈,幾乎都出自程飛雪之手。
燕遙不敢說看不起程飛雪,只是江玦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讓他咽不下這口氣。
白吉替他回道:“如此就再好不過了,希望江公子守約,更誠願江公子能潔身自好,不惹塵埃。”
李靈溪忍不住要應他,江玦又擋了一下。
“純淨或污濁,重在所做作為,不在身份,也不在陣營。鳳簫門是修界模範,諸位身為鳳簫門弟子應懂得這個道理。”
燕遙站起身,蔑視道:“鳳簫門弟子身為修界模範,以斬妖除魔為己任。江公子,你敢說你為之作保的的魔修真的沒有害過人嗎?”
李靈溪正要開口扯謊,李挽君突然飛身而起,向樓內疾奔而去。一樓大堂還囚着嫖客,李靈溪與江玦相視一眼,同時輕身追趕。
果然,李挽君失了禁锢,第一時間就是去殺人。
燕遙抓到她把柄,舉起手道:“江玦受魔女蒙蔽,言語不足為信。請諸君助我除魔,以正仙風世道。”
雲樓裏有仙門弟子、受害女子以及一衆嫖客,李挽君沖進去時,衆人尚且反應不過來,眼睜睜看她擰斷幾個男人的脖子,才奮起反擊:“阻止她,快啊!”
黑暗中,裴允和李、江二人看清了李挽君脖子上的相生環。
“挽君停下,”李靈溪飛撲她,“相生環會損人壽數,你不知道嗎?!”
李挽君說:“知道。”
地上又滾了幾個血淋淋的腦袋,李挽君被李靈溪壓在地上。
此等情狀,旁人眼裏是魔女在內鬥,繆妙眼裏是沈煙煙在阻止李挽君殺人,而李靈溪,只是為了拆下相生環而已。
李靈溪施法時,衆人看得清清楚楚,她真真切切是魔女。
江玦問:“不知李娘子的相生環是哪裏來的。”
李挽君抗拒道:“與你何幹?”
那相生環魔氣充裕,有着李靈溪從未解過的六魔法印,不是路平原的東西。
“我可以做到你想做的任何事,”李靈溪聲線微顫,“你乖乖地把相生環拆下來,我替你殺了他們。”
這話一出,連裴允和繆妙在內的人都覺得不妥。
李挽君感覺魔氣在流逝,相生環正吞噬着她的生命。她與李靈溪對視,望進她那雙熟悉又陌生的溫柔眼眸,不知為何,心底有個聲音一直在催促着:相信她。
“給我相生環的是一個着青袍的青年男人,我不知道他是誰,他說,魔環只能由他親自解,否則後果無法預料。”
李靈溪心髒狂跳起來。李挽君握緊她手腕,迫問:“你真的會幫我,完成我想做的事嗎?”
裴允說:“暗樓女已獲救,縣令楊兼已死,衆多暗樓主和嫖客被捕,正等候審罪……你還有什麽未完成的事?”
李挽君面色灰敗,悲痛欲絕,“楊兼死了又怎樣,這裏該死的不止他一個,逍遙縣沒有一個好人。他們害死了我丈夫,又害了許許多多無辜的女人,他們喝暗樓女的血,吃暗樓女的肉。直接以此牟利的是劊子手,袖手旁觀的又何嘗不是幫兇!他們都該死,我還沒殺完,我還沒殺完……”
即便是繆妙這樣純善的人,知曉暗樓女的遭遇後,都無法輕易責怪李挽君的行為。她看着這個瘋狂的女子,心有悲戚,一時無法言語。
李靈溪想詢問更多與青袍男人相關的事,她俯身向前,卻突然被江玦攬住腰仰倒。
錯了一瞬,她聽見鳳羽箭破風的聲音,如指甲摩擦石面般刺耳。
“不行——”她出弦把箭絞斷,回頭對江玦說,“相生環是怨靈陣眼。”
江玦舉劍示意:“不許傷她,那是怨靈陣眼!”
利箭刺破玉器的聲音突如其來,李靈溪驚惶看過去時,只見李挽君的相生環碎裂在地,一支火紅的靈箭被相生環擋掉了。
相生環裂,怨靈屍起。
燕遙站在二樓,目露恨意,再次張弓搭箭,這一次被江玦用橫雲裂擋回。
裴允和燕辭秋擋了燕遙的第三、第四箭。燕遙的眼裏看不見兩位兄長似的,一心只想殺了魔女李挽君和折他赤紗劍的李靈溪。
罡風驟起,雲樓裏黑霧壓頂。
李靈溪護在李挽君身前,看見如同那夜在刺史府中見過的一幕。闌檻上爬滿了人手,緊接着無頭怨靈屍晃悠着站起來,向修士們撲去。
在場的人只有李靈溪看得懂着怨靈陣法,而在鳳簫弟子眼中,正是李靈溪這個魔女開啓了魔陣。因為那些怨靈屍攻擊所有人,唯獨不攻擊李靈溪和李挽君。他們不再猶豫,齊心協力地舉劍圍攻李靈溪。
“她果然不懷好意!”
“魔女控制怨靈屍殺人了,快拿下她!”
斥責聲頻起,江玦卻在這時回頭看李靈溪:“沈煙煙,解陣。”
如同呼喚仙門同道,鳳簫門弟子覺得他真是瘋得不輕。
李靈溪說:“知道。”
李挽君打退了第一排無頭屍,問李靈溪:“這是什麽?”
“是怨靈屍,那個青袍男人沒告訴你嗎?”
“我沒見過。”
無頭怨靈屍密密麻麻地從門窗湧進雲樓,裴允和燕辭秋背對背仗劍斬屍,為師弟們殺出一條通路。
江玦執劍上樓,把燕遙等人制住。
燕遙怒斥:“江玦,你不去殺怨靈屍,擋我做什麽!”
江玦臉色黑沉,平日端的清雅都不見了,燕遙更加篤定他中了邪。
一片混戰中,銀色魔蝶輕盈飛起,環繞着李靈溪。聖女雙手交于胸前,輕聲念咒:“煙羅無道,邪魔無主。釋其靈怨,解其陣法。”
相生環散出血紅的魔氣,無頭怨靈屍們像被定住,紛紛跪倒在地。
李靈溪才松一口氣,一道赤色靈流突然向李挽君襲來,瞬間擊穿她的胸膛。衆人轉頭看靈力的主人,高樓之上,賀佑臨金靴踏欄杆,雙手結印,第二道靈流像大刀似的劈向李靈溪。
江玦隔空禦劍,擋了這一擊,李靈溪得以拖着李挽君移神換形到牆角。
“挽君,你堅持一下,我帶你去找我師尊。”
相生環已裂,魔氣正在反噬。李挽君堅持不住了,她緊緊握着靈溪的手,斷斷續續道:“青袍男人是你師尊……你是……”
“你說什麽?”李靈溪沒聽清。
李挽君喉間一陣腥甜,再也說不出話,眼睛緩緩閉上。
“李挽君!”
“挽君不要,別走……”
懷中人唇角沁血,面色蒼白,對李靈溪的呼喚毫無反應。李靈溪顫着手去探她唇上,眼淚随即從頰邊滑落。
她心裏有一片雪白荒原,添了一筆又一筆,玄紅飛鳳袍帶來的血色。
一聲“阿姐”在李靈溪喉嚨裏哽塞,她動了動雙唇,發不出聲音,天地間只剩她一人聽得到。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李靈溪忍下淚水,猛一擡頭,充滿殺意的目光盯上賀佑臨。她奮力揚手,将攔路的活人死人全都扇倒在地。
賀佑臨渾身一怵,像被定住一般,僵直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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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繆妙運起織雨劍為李靈溪護法,白吉卻接二連三地破她防線,眼看她就要抵擋不住。
“白吉,沈煙煙她真的在解陣,你別碰她……啊!”
織雨被挑向空中,李靈溪當即放棄解陣,向繆妙撲過去,可惜來不及了。轉瞬間,李挽君死在李靈溪面前,而繆妙被白吉一劍刺傷。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見此情景,燕辭秋頭暈目眩,揮劍飛向白吉,恨不得立刻殺了他。
李靈溪用手捂着繆妙的劍傷,指縫間都是溢出來的鮮血。
額前魔紋開始蔓延生長,妖紅色伸展到眼尾眉梢,赤瞳緩緩上移,最終将目光定在賀佑臨身上。
為何要破陣。
我是煙羅聖女,是魔修,怨靈本該為我所用。
魔核瘋狂躁動,激發李靈溪心中狠戾,催促理智迅速流走。衆人只覺背後陰風頓起,朝魔女看去,她正在念咒:
煙羅無道,邪魔無主。
怨靈在陣,號令在我。
解陣變成了主陣。
無頭怨靈屍搖晃着站起來,把茍延殘喘的嫖客全都殺死。殺完這些,他們瘋狂撲向鳳簫弟子,像要把玄紅袍修士撕碎。
戾氣一旦控不住,就是無窮無盡的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