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花冠美人

第040章 花冠美人

日出後雨過天晴, 暖光撒在竹林小道上,投下兩道長長的影子。江玦與李靈溪步行入城,直奔街市去。

華陽縣是蜀中一大縣, 有與洛都相似的兩市,靈氣也格外充裕。

江玦采買目标明确, 不一會兒就把缺的東西買齊了, 捎帶筆墨紙硯和兩把桃木劍。他記挂着沈煙煙練劍卻沒有劍,只好先用木劍充數。

比起江玦, 李靈溪要閑适得多。她走走逛逛, 買了一堆小玩意兒, 都塞進江玦的乾坤袋裏。

江玦從糧鋪離開, 李靈溪也正好從隔壁酒肆出來, 抱了兩大壇酒, 柔情一笑道:“是過春燒。”

不等她把酒扔進乾坤袋, 江玦先一步奪走酒壇,冷漠道:“不許買。”

“我已給過錢了。”

“退了。”

“不要——”

反對無效, 江玦真把酒退了。

一晃神的功夫,李靈溪又拐進一家胭脂鋪子。

撿到第九盒胭脂時, 江玦捏了她的手腕回來, 好聲說:“差不多了。”

沈煙煙成日素面朝天, 除了在東宮為司記的時候,江玦真沒見過她塗脂抹粉, 買的這些胭脂多半是要落灰。

賣胭脂的老婦人取笑道:“郎君怎的這般小氣!娘子買了胭脂,不是抹給你看嗎?”

李靈溪趁機嬌笑:“妾身只為郎君理紅妝, 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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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玦唇角僵住, 把那盒胭脂丢進乾坤袋,付了錢, 拉着沈煙煙就走。

走出鋪子,李靈溪面上羞色全無,雖然依舊對江玦笑,但那笑總不是真在看自家郎君。

江玦悶着一口氣,晚間教習時,就沒那麽收着力。

沈煙煙是個越挫越勇的好徒弟,桃木劍丢了撿,撿了丢,虎口被震得發麻、鈍痛也不放棄。

江玦不知自己在氣什麽,也許是氣某種未知,某種從未感受過的失控。他無數次想看清沈煙煙的眼睛,卻反而溺進桃花潭水裏,悵然若失,難尋歸路。

桃木劍再一次被挑飛,這回斷成了兩截。

沈煙煙撿起劍,垂頭喪氣的,像鬥敗的大貓拖着長尾巴,可憐又可愛。

江玦登時懊悔不已,暗道:心結在我,我跟她置什麽氣?

木靈流從江玦指尖釋出,包圍了斷木劍。斷木劍慢慢長出新的劍身,翠綠花枝纏繞着劍身,開出一朵朵淡粉桃花。

李靈溪驚喜不已:“這是回生術?”

江玦說:“算不上,只能複活一些低階草木。”

長生術和回生術,是修界不斷追求的仙人道。

據說玉蒼山中有長生秘籍,天定之人求取,秘籍自會現世。然而玉蒼山已毀,長生門已斷長生,這一傳說逐漸不再為人相信。

世間有長生二百年者,如紫鄞道人和清一大師,卻還沒有起死回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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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靈溪撫摸着劍上桃花,眼中醞釀了笑意。

江玦的目光自劍尖向劍柄掃去,看見沈煙煙發紅的虎口,忍不住問:“疼嗎?”

李靈溪說:“什麽?”

江玦把自己的桃木劍遞過去,沈煙煙莫名其妙地握上,兩人就這麽一前一後地走回院子。

離開天桑山已有一段時日,江玦帶的藥再多,到這時候也用完了。他今日剛去回春堂買藥,給沈煙煙調理內傷、鎮痛和治創傷用。

東邊的房間被江玦改成茶室,西間仍然是寝屋。現下李靈溪坐在寝屋的床上,伸出右手,讓江玦敷藥。

“其實不疼,”李靈溪逞能說,“我喜歡你那樣,用全力出劍,我也好用全力去練習。”

江玦抹藥的那只手頓了一下,歉疚道:“我沒用全力。”

李靈溪有些氣結,不說話了。

江玦收起藥,也收回自己的手,起身說:“你早些睡。”

“你去哪兒睡?”李靈溪拉住他的衣袖,“不如就在這裏。”

“前些日子,是因為你毒發難耐,唯有我的靈力能緩解一二,我才與你将就幾宿。那些,不過是權宜之計。如今你無恙,我們再同床共寝,就說不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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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就?好罷,随你去。”

話畢躺回床上,蓋着白日才買的新被褥,暖和安逸地閉上了眼。至于江玦睡矮榻還是藤床,李靈溪才懶得管。

一夜安眠,次日醒來時,江玦已不在屋裏。

李靈溪心裏慌張,忙撿鞋穿上,手忙腳亂地往外走。她怕江玦把她丢在這裏,擅自去鳳簫門請罪。

出了寝屋,美人靠上用鎮紙壓着一張短箋。

“青城山尋醫,一日返。”

如此簡短的一句話,多一個字也不舍得留。李靈溪看了撇撇嘴,轉身回茶室。這一進門,眼前倏忽亮了。

茶室放着一張矮長榻,榻上有長方的案臺,如今案臺上擱着兩壇酒,正是過春燒沒錯。

李靈溪兩步邁過去,看見酒壇下壓了另一張字:“待歸,勿貪杯。”

好嘛,還得等他回來喝。

正合李靈溪的意。她本也不是嗜酒的人,買過春燒是因為想看江玦喝。江玦不在,她一個人喝沒意義。

酒壇旁邊有幾個米糕,想來是留給她的早食。她叼起米糕走出去,在院裏看見第二樣新物件。

芙蓉花下,石桌面,滿滿一筐胭脂堆成小山。山尖上躺一枚白蘭纏花釵子,嶄新如初,還多了三顆白珍珠。

李靈溪靜默片刻,米糕竟然哽在喉嚨裏,咽不下去了。

青城山是清一大師常來常往的地方,但他不會久居一處,江玦今日上山只當碰個運氣。

可惜運氣不好,江玦走過幾個道觀,小道士們都說大師已經許久不上山了。

黃昏時,山裏下了一場小雨。江玦懷裏捧着受贈的龍芽,披上蓑衣,往華陽城南走。

到竹院天已黑盡了,寝屋亮着孤燈,江玦站在院外,遙遙看那一盞小燈映出的人影,突然感覺喉頭收緊。

沈煙煙在等他,這一幕,這一方小小的竹院,似乎成了他們的家。

雨沒有下到這裏來,江玦披着的蓑衣卻忘了脫。他站在院外很久,看屋裏的人影走來走去,不知在忙什麽。

最後,一頂高冠戴到她頭上,江玦很是疑惑,旋即腦中“嗡”的一下。

他快步走到寝屋,敲門兩聲。

“沈煙煙。”

屋裏那人很高興,推拉門輕快地向右一滑,室外涼意鑽入屋內,屋內的燭火也照在江玦身上。

江玦凝神,看見一個妝容精致,花冠在頂的美人。與平日的素淨不同,目下她描了眉,畫了唇,胭脂撲在臉上如同血色自然透出。冠是用生花做的,芍藥為主,芙蓉、銀桂、蜀葵等攢在一起,再插一枚白蘭纏花釵,襯得她如花神臨凡。

再往下,她穿了新做的白緞暗紋長袍,紅腰帶垂在袍間,平添一抹豔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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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玦愣了會兒,忽然伸手把她推回室內,背手拉上房門。

“外邊冷,”江玦穩着呼吸,“你怎的夜裏打扮成這副模樣?”

李靈溪牽起他的手,碰了碰自己的臉頰說:“我試胭脂,試完覺得裝扮實在太素,所以配了頂花冠。怎麽樣,好不好看嘛?”

好看。

江玦喉結滾動一下,李靈溪見着就笑,揶揄問:“江仙君奔波一日,是不是口渴了,不如喝口茶潤潤嗓。”

江玦沒說渴,一盞蕩着酇白光的“茶”已遞了上來。過春燒酒香濃郁,江玦偏要喝下去了,才木着臉說:“是酒。”

李靈溪拖長聲音念:“是酒。”

江玦被撩撥得頭皮發麻,忍無可忍,卻也萬分克制地把李靈溪推到坐榻上,斟滿一碗酒。

他居高臨下,溫情淺笑裏藏了掌控欲:“愛喝?那就多喝些。”

李靈溪不懂,怎麽成了這般劍拔弩張的情态。江玦那神情,仿佛有誰搶了他的領地,他必得強占回來。

但李靈溪不會怕。

半碗酒喝下去,面頰更紅了。李靈溪把剩下半碗遞到江玦唇邊,擡眸道:“換你了。”

緋色口脂印在碗沿,李靈溪有意把那一面轉到江玦面前。江玦低頭就手喝了,蹭到一點微微的紅。

白瓷碗也算見證,今秋第一吻。

江玦左手撫着李靈溪下颌,拇指腹揉過她沾酒的唇,抹開她精心描畫的緋色。她心裏在反抗,實則徹底失了力氣,由得江玦為所欲為。

妝面毀了,淡淡胭脂也被沁出來的汗水帶走。

李靈溪單手握江玦手腕,臉側了側,就勢讓臉頰挨上他整個手掌。

“你可知,我的口脂是什麽味道?”

李靈溪嫣然羞笑,江玦的手想退而不能。掌上臉頰溫熱,脂粉光滑瑩潤,江玦聞到白蘭花香,與蘭苑遍栽的玉蘭略有不同。

“我知道,”江玦直視她,“無非是,過春燒味。”

李靈溪在他掌上搖頭,“嗯,不是的。”

他稍微用力收回手,抹過嘴唇的指腹嫣紅。他要嘗口脂味,于是放着沈煙煙在那不動,聞了自己的手。

李靈溪沒想過還有這條路,只聽江玦說:“秋梨桂花味。”

花冠摘了,李靈溪擡腿勾江玦的腰,問:“今日去尋醫,尋到醫沒有?妾日夜痛症發,二郎的心痛不痛?”

分明問的是正事,從她口中說出來就是不正經。

江玦虎口卡在她下颌,把她臉頰掐陷了些,又喂下一口酒。

“大師許久不上青城山了,”江玦的嗓音恢複清朗,“過幾日我去別地打聽,你自在家玩胭脂也好,練劍也罷,只有酒要少喝。”

李靈溪問:“過幾日?”

江玦松了手,坐在另一椅上,“是啊,過幾日。因為明日我有要事,需要和你一起出遠門。”

“什麽事?”

“好事,睡醒再說。”

“不說不睡。”

李靈溪黏上來做潑皮無賴,江玦一手抱穩她,另一手摸上後背。

“嗯……”

她随着江玦的動作婉轉低吟,可江玦指間一動,她就只能不甘心地瞪着眼,而後昏昏欲睡。

“由不得你。”

困意在一瞬間擊倒了她,她甚至沒來得及罵江玦兩句。

不解風情的薄情郎、混賬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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