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林家小妾09
就跟顧茜茜早就清楚的那樣，林如海不是賈赦和賈政，不可能由着內宅的女人一手遮天，無論是賈敏還在的時候，還是如今賈敏已逝。有人在林穎的耳邊嘀嘀咕咕，這種事情，林如海不會注意不到。
所以，這天晚上，林如海來到她的房間對她道：“我記得穎兒身邊的丫頭們是你安排的。”
顧茜茜心裏就道：來了。
心中知道，林如海肯定是生氣了。可是這臉上還要帶着笑。
顧茜茜道：“老爺也知道了？”
“嗯？”
林如海擡眼看了她一眼。
顧茜茜為林如海捧了茶過來，在下面坐了，這才道：“老爺，這也是妾身的一點淺見。下面的小丫頭們沒見識，有私心，這都是極正常的。她們會說，是她們的事兒，可孩子們才是主子，他們要學會自己思考才行。不過，坐井觀天容易出事兒，每天窩在屋子裏，盡琢磨這些東西也不是個法兒。妾身想着，是不是讓孩子們多學一點東西。”
“你的意思是……？”
“妾身指的是，稼穑之事。”見林如海聽得認真，顧茜茜便道：“我們這樣的人家，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是個人修養，科舉做官才是出路。說句不客氣的話，在妾身看來，科舉考試不過是塊敲門磚是通往官場的必經之路。可是走過這條路，就要開始為民做主了。不懂稼穑之事，又如何能夠做好一地的父母官？”
林如海立刻明白了：“你想要拙園？”
封建王朝裏面，農事又被稱為拙政。因為封建王朝是農耕社會，所以糧食生産至關重要。因為人民的反應永遠是最直接的——能吃飽肚子，即便是稅率苛刻一點他們也能夠忍受；不能吃飽肚子，他們就要造反。
因為如此殘酷的現實，所以，皇家每年都要舉行勸農禮和采桑禮。
上行下效，文武百官之家，只要是有條件的，都會響應國家號召——條件差一點的，就在郊外弄個莊子，條件好的，就在自家花園裏面弄。
原著裏大觀園的稻香村就是基于這樣的風俗，或者說，官場|潛|規|則。
林家四代列侯，而且林家的老祖宗比賈家人有見識多了。林家第一代侯爺雖然帶着妻兒老小住在國家分配的官邸裏面可是他卻很清楚，官邸是官邸，是因為他位居列侯才分配給他的，因此，即便住在官邸裏面，他也沒有忘記另外置辦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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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套宅子，就是林如海一家現在住的宅邸，也就是林家在京裏的祖宅。賈家人蠢到把官邸當私宅還把祠堂設在官邸裏面，林家人卻一直都是在自家置辦的宅子裏面祭祖的。因此，林家的歷代家主都沒有忘記擴建這座宅子。
只要左右鄰居賣房子，林家總是第一時間買下，四五代下來，這宅子已經不比賈家的榮國府來得小，只不過，建築的規制一直用的就是讀書人家的規制，而不是官宦人家甚至是朝廷侯爵的規制而已。
當然，因為林家人口單薄，這座宅子的房舍和院落一直都不多——從子嗣的角度上來說，顧茜茜扮演的蘇氏是林家的大功臣。畢竟，從林家第一代侯爺開始就是單傳了——倒是花園很多，而且占地面積也大，林如海說的拙園，就是其中之一。
在林家，拙園是歷代家主帶着孩子們體驗農事的地方，也是所有的姬妾們都必須止步的地方。
顧茜茜雖然說得輕巧，可實際上，她已經冒犯到了林家的家規。
顧茜茜道：“不一定是拙園，只要有那麽十畝地讓妾身帶着兩個孩子忙起來，沒空想東想西就成。”
顧茜茜說的兩個孩子，自然是指林穎和林黛玉兩個女孩了。
林如海道：“你想教這兩個孩子稼穑之事。”
“對。”
林如海沉默了一下，道：“拙園我要用。我讓人把後面的蘭園收拾出來。”
林如海很清楚，如果不是顧茜茜，只怕這紅薯的功勞還落不到他的頭上。沒有紅薯，只怕他現在還在揚州巡鹽禦史這個位置上，每天晚上都要擔心第二天能不能起來，更別說入閣拜相的榮耀了。
對于林如海來說，把紅薯送到他面前的顧茜茜，不僅僅是林家的福星、林家的大功臣，還是他的救命恩人。
因此，只要顧茜茜不犯了忌諱，只要顧茜茜依舊腦子清楚、不想着扶正這種以妾為妻的違法之事，他很願意給顧茜茜一點方便。
蘭園是很好，那裏的兩個花匠培育的蘭花更是價值千金。
但是，那又如何？能比得過林家的安定和林家的女兒們貴重嗎？
林如海很樂意把女兒跟兒子養，也很樂意讓女兒也學一點稼穑之事。只不過，在過去的快二十年裏，林家遲遲沒有新生兒，他也只能任由這樣的遺憾充斥在心頭。
再看了一眼顧茜茜，林如海在心裏暗自嘆息。
這個蘇氏跟他的愛妻終究是不一樣的。
他的愛妻賈敏在出嫁前就是京中名媛，出嫁之後又跟他夫妻相得，夫妻二人吟詩作賦、彈琴鼓瑟，更是閨房之樂。
而這個蘇氏呢，在學問上差了他的敏兒不止一點，最多也就是只能聽懂他作的詩詞——當然，這還要他做得淺顯一點——根本就做不到作詩相和，更別說，這個蘇氏跟他相處的時候，多了一絲待上司的尊敬，而不是對待丈夫的情誼。
如果說，林如海曾經相信過他這個妾是愛他才給他做妾的話，那麽現在林如海只相信，這個蘇氏會嫁給他肯定是另有原因。
不過，這背後到底是什麽原因，林如海并不打算追究。他只要知道，這個蘇氏一直把自己當成林家的一員并且心心念念都在為林家考慮。
這就夠了。
蘭園很快就收拾出來了，當然，對于林黛玉來說，也是個不小的沖擊。
林黛玉還年幼，但是她母親賈敏的奶嬷嬷卻留在了她的身邊，這個王嬷嬷第一時間知道蘭園的事情，就氣得直跳腳：
“那是太太最喜歡的園子！太太屋裏常年供奉的綠雲就是從蘭園出來的！老爺怎麽能！老爺怎麽能！”
王嬷嬷的反應之激烈，把林黛玉給吓了一跳。
邊上的芮嬷嬷見狀，立刻喝道：“王姐姐，你說的什麽話？！難道你是對老爺不滿嗎？還是說，你跟賈家人一樣，希望老爺寵妾滅妻的名頭響徹京師？！”
王嬷嬷這才發現，林黛玉屋裏的其餘幾位嬷嬷都對她怒目而視，這才發現自己惹了衆怒了。
王嬷嬷不怕惹怒這幾個同僚，卻不想因為這樣的理由就被送出林家，少不得低下了頭。
這邊，芮嬷嬷就給林黛玉講起了蘭園的事兒。
“小姐，若是說這蘭園啊，就要從我們林家第一代侯夫人說起。那個時候，侯爺剛剛過身，這老宅還不到現在的三分之一大，剛剛升為太夫人的侯夫人不想在官邸那邊住着，說是一合眼就仿佛看見侯爺在她床頭坐着。巧的是，那會兒老宅隔壁正打算賣房子。現在的蘭園，就是那戶人家的後花園。林家的家規森嚴，就是做了太夫人，侯夫人也不能動這座祖宅裏的一草一木。不過，新買下來的宅子附帶的後花園倒是不在限制之內。就這樣，那位太夫人的晚年可以說就是在蘭園裏面過的，蘭園裏面的一草一木，都是太夫人布置的。”
林黛玉驚訝地捂住了嘴，道：“可是，可是我聽說，蘇姨娘要把蘭園的那些花木都鏟了，全部種紅薯……”
芮嬷嬷道：“正式。而且，這件事情還是經過老爺點頭的。”
“可是，可是這，這不大好吧？畢竟是太夫人用過的。”
王嬷嬷在林黛玉身邊的時候，可沒少嘀咕過賈家的規矩，比方說，長輩身邊的貓兒狗兒的，都要金貴三分。伺候過長輩的老媽媽們，就連下面的姑娘小爺們都要禮遇三分。
芮嬷嬷隐隐地掃了王嬷嬷一眼，這才和和氣氣地跟林黛玉道：“小姐，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我們林家女眷才有了散心的地方。不過，林家女眷再重要，也比不得林家的子嗣重要。那蘭園是林家歷代主母散心的地方不假，可是如今，林家沒有主母。而且老爺既然點了頭，可見這事兒比林家主母的份量重多了。小姐若是心裏有了疑惑，下次問問老爺不就成了？老爺不會不回答小姐的疑惑的。”
林黛玉聽了，點了點頭。
不過，她不打算馬上就去問父親，而是打算先看看，然後再做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