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chapter35
chapter35
于火打開客廳燈，站在玄關處，眼神落寞的望着屋內，一片冷清。
“站這幹嘛呢？怎麽不進去？”
她偏頭看，江漓拎着購物袋走進客廳，放下東西後回頭看還愣在原地的于火，笑了笑，“火火，過來呀。”
于火嘴一撇，“江漓。”她小跑過去，想要抱住他卻瞬間化為烏有。她錯愕，四周圍看，“江漓。”反應過來才意識到，她又幻聽了。失落過後的她坐在沙發上，從茶幾下拿出香煙，動作娴熟的點燃。
而在世界的另一端。
江漓趴在洗手臺上嘔吐着，把剛吃下去的藥全部吐出來了，擡頭看鏡子裏的憔悴的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驀然，他咆哮一聲，“啊——”用力拿拳頭砸進鏡子，發瘋似的宣洩着自己的情緒。
走廊上，朱家駿正和醫生商讨着怎麽樣才能讓江漓同意手術，忽然聽見病房裏傳來痛苦絕望的咆哮聲，朱家駿聞言立馬沖進病房，看了一眼沒人，又沖向浴室，瞧見江漓一下一下的砸着鏡子，一地的碎片和血漬。
“江漓！”他沖上去把江漓拽出來。
不理智的人往往聽不進去。江漓用力推開他，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拿着鏡子的碎片抵在脖子上，絕望的眼神看向衆人，平靜道：“我不想治療了，好累好痛，真的好累......每天都要吃很多很多藥，我想回家了，我想火火了，我想空空了。”
衆人緊張兮兮地看着他，不敢輕舉妄動。
“江漓，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朱家駿額頭冒汗，安撫着他的情緒，“你先把刀片放下，不要受傷自己。”
“家駿，我不想治療了，我想回家。”
“你先放下，我們好好說，好嗎？火火看見你這樣，她會心疼的。”
江漓愣了一下。朱家駿疾步走上前把刀片奪走，把江漓拉到床上坐下。醫護人員統統都松了一口氣，收拾浴室的一片狼藉。
“對不起。”江漓說。
Advertisement
“沒事，這有什麽好對不起的。”朱家駿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以後別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可把我吓一跳了。”護士走過來，要給江漓受傷的右手處理傷口，朱家駿接過，“我來吧。”
他先用鑷子把嵌入指骨上的玻璃碎片夾出來，看了眼江漓，“忍着點。”
江漓似乎沒有感覺到疼痛，半晌問道：“我是不是很沒用？”
“是啊，确實挺沒用的。”
他的視線落在朱家駿身上。
“沒用到當上了大學老師，沒用到開了家民宿，也沒用到有我這麽好的兄弟。”
“......”
朱家駿塗上碘伏，塗好後用紗布包好，“好了，傷口不要碰到水。”他看向江漓，認真問道：“你是真的不想治療嗎？如果不想的話，我們可以回霖城，我尊重你的決定。”
“算了，繼續吧。別讓火火知道。”
“手術呢？”
“不想。”
朱家駿嘆氣一聲，“行。”說完他便走出去了。好一會兒，江漓打開櫃子，拿出于火寫的那本漫畫，書面上有不少折痕。這本漫畫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比起于火其他的漫畫，這本對他更意義非凡。
窗外的陽光照射進來，照在江漓的身後，并沒有打在他身上。
-
于火日複一日的準時上班，準時下班，偶爾去喝酒去聚會，看起來像個沒事人一樣的生活，這樣的日子過去了一年。好似江漓的離開對她一點影響都沒有，其實不是這樣的。江漓離開後，她一日三餐都草率解決，有時食欲不好就不吃了，每天活得跟行屍走肉般。不規律的生活遲早會出問題。
中午，梁嘉妮看了眼趴在桌子上的于火，“火火，走，去吃飯吧。”
“我不是很想吃，你去吧。”
“那你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于火坐起身，揚起微笑，“不用，你去吃飯吧，不用管我。”
“好。你想吃什麽就發微信給我，我去買。”
“嗯嗯。”
梁嘉妮摸摸于火的腦袋，和同事們下樓吃飯。
于火趴了一會兒，拿着杯子起身走到茶水間，她按住開關倒溫水，驀然感覺腦袋暈暈，眼前一黑的倒在地上。
“于火！”呂西恺從辦公室路過茶水間，看見于火倒在地上吓了一跳，疾步走過去橫抱起她，急匆匆的下樓，開車去醫院。
員工們正好都去吃飯了，但有些員工沒去正好看見這一幕，紛紛驚呆下巴，像似吃到瓜一樣拿手機拍照。
于火醒來時發現自己在醫院。“你醒了。”呂西恺坐在床邊說道，“醫生說你嚴重貧血，一日三餐不規律，所以才會暈倒。”
她眨了眨眼睛。
“江漓一走，你連照顧自己都不會了？”呂西恺見她一聲不吭便不再說了，放軟語氣，“休息一會兒，晚點我們出去吃飯。”
于火小聲說：“謝謝呂總。”
“想要感謝我，就先照顧你自己。”
出院後，呂西恺帶于火來下館子，點了幾個招牌菜。他仔細地打量着于火，用公筷夾菜給于火，“多吃點，看你臉色不太好。不知道的人以為我這個老板虧待你，吃多點。”
“謝謝。”于火默默地低着頭吃飯。不一會兒，桌子上的手機響了，她掃了一眼是梁嘉妮打來的。她接聽，“嘉妮。我在外面，和呂總一起。好，知道了，拜拜。”
呂西恺瞥了于火一眼，“吃飯。”
“好。”于火忽然想到了什麽，看向呂西恺，“呂總。”
“叫我名字。”
她頓了頓，說：“呂西恺。”
“嗯，怎麽了？”
“你除了這家公司，其他公司是不是跟別家公司有做生意？”
“是啊，你怎麽知道？”呂西恺笑，“了解過我？”
“......網絡上有。”
“你問這個幹什麽？”呂西恺又往于火碗裏夾菜，給她倒了杯飲料。
于火抿了抿唇，直白道：“我想通過你的關系找到江漓。”
他動作一頓，繼而給她的杯子倒滿飲料，一臉不解的盯着于火。
“江漓他有個好兄弟，叫朱家駿。他之前和我說過，朱家駿他也是開公司做生意的，所以我就想問你，你生意上有沒有和他來往過？”她解釋道。
“朱家駿......”呂西恺喃喃道，沉思片刻，“我好像記得最近公司上和他家有業務來往。”
“真的？”
他對上于火期盼的目光，勾唇笑，連忙道：“但你別有太大的希望啊。最近的事情太多了，我有點忙不過來。要不你跟我回公司，我回去看看？”
“可以麽？”
“可以啊。”
于火的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好。那我們現在就走？我吃飽了，你吃飽了嗎？”
“那走吧。”
他們走出館子。殊不知，員工群已經炸開鍋了，正在讨論呂西恺和于火兩個人之間的關系。
于火跟在呂西恺身後走進公司大門，四處張望着，卻看注意到眼前的男人停止腳步。她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撞上去了，抱歉道：“對不起。”
“跟在我身後幹嘛。現在我又不是你老板，和我一起走。”他轉過身，垂眼看她。
于火“哦”一聲，站在呂西恺旁邊和他并肩走。路過的員工看見呂西恺來了，畢恭畢敬的站好，喊道：“呂總。”
呂西恺微微點頭，“嗯”的一聲，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樣。
待他們走進電梯，身後的員工紛紛議論着，這下員工群又炸開鍋了。
“你公司這規模比文化公司那家大？”于火轉頭問他。
“沒大多少。”随後呂西恺又說起這家公司的歷史。于火聽得一愣一愣的，顯然不是很感興趣。
于火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小心翼翼道：“那個……呂總。”
呂西恺皺眉，偏過頭看她。
“呂西恺。”她妥協點着頭，直呼他名字。
他滿意地笑了，“怎麽了？”
“這個問題可能有點冒昧，方便問麽？”
“覺得冒昧還問？”
“……ok，sorry。”她撇撇嘴，看着他的背影，嘀咕道，“這嘴巴還是這麽毒舌。”
于火走快兩步跟在呂西恺身後，衆目睽睽之下他們穿過辦公室區域。員工喊呂總的時候，目光也落在于火身上。此刻她真的想化成鴕鳥來躲避他們探究的眼神。
他們走進總裁辦公室，呂西恺把外套脫掉，看了眼于火，“随便坐。”
“好。”她拘謹地坐在沙發上。
“要白開水還是咖啡？”
“咖啡，無糖。謝謝。”
呂西恺很快端來咖啡，放在于火面前，“你先坐着，我找找看最近的業務來往。”
“好，不着急。”于火安靜地打量着辦公室，裝潢和文化公司的差不多。不多時，她的手機驀然響了，轉頭正好對上看過來的呂西恺，不好意思道：“抱歉，我接個電話。”
“嗯。”
她看着打來的陌生號碼，疑惑了下還是接了，“喂，你好。”
“你好，請問是于火嗎？”是一個婦人的聲音。
“啊，我是。請問您是？”
“我是江漓的媽媽。”婦人似乎怕于火聽不懂，又補充了一句，“江漓的生母。”
于火挑眉，震驚了好一會兒，久久沒反應過來。電話那頭的人在喊着，“于火，于火。”
“啊？阿姨您好。”她回過神，“不好意思，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坐在電腦前的呂西恺聞言擡頭看過來。
婦人笑笑，“沒事。其實我給你打電話是想問你，你知道小漓在哪裏嗎？這個電話是我找副院長要的，她告訴我你和江漓是男女朋友，你應該知道江漓在那。”
“抱歉啊，阿姨。我不知道江漓在哪裏，我和江漓已經分手了。”
“這樣啊。那你現在有空嘛？阿姨有些事情想問你。”
于火回頭瞧了瞧呂西恺，“可以是可以，但我現在還有些事，晚點可以麽？”
“可以可以，那我等你電話。”婦人見于火答應了，語氣十分激動，“晚點你打我這個電話。”
“好。”
“謝謝你謝謝你。”
“阿姨您客氣了。”她說。
挂斷電話後，于火看呂西恺還坐在電腦前，起身走過去，問道：“有麽？有找到嗎？”
“找到了。”
她拉開椅子坐下，“怎麽樣？”
“最近公司确實和那個朱家駿的公司有生意往來，應該是這幾天的事情。這單生意對他們公司還挺重要的，問他的話，他應該會說實話。”呂西恺背靠在椅背上，扯了扯領帶，解開最上面的那顆紐扣。
“幸好。”她終于放下心，嘴角上揚，“這下應該能知道江漓在哪裏。”
半晌，呂西恺忽然問道：“你想問什麽？”
“啊？問什麽？”
“電梯那會兒，你說冒昧的問題是什麽？”
于火看着他，嘟囔道：“你不是說讓我別問的麽。”
“什麽？”呂西恺沒聽清，探身上前，“你想問什麽？”
她“哎呀”一聲，“其實也沒什麽。與你共事這麽多年，我好像沒聽你提起過你的父母。雖然我們只是上下級關系，但偶爾團建的時候，獨處的時候，好像沒聽你說起過你的家庭。”下一秒，她連忙擺擺手，“你不要想太多啊。我只是突然想到這個問題，有點好奇罷了。”
呂西恺了然點頭，“原來是這個問題啊。我家呢就我一個兒子，爸媽五十歲就退休了，現在到處旅游呢，沒空管我。”
“原來。”她點點頭，又問，“對了，和朱家駿的生意是什麽時候談？”
“後天下午。原本應該是其他人去談的，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不得親自去談。”
于火笑，“謝謝呂總。為了感謝你，我下次再請你吃飯。”
“現在不行嗎？”
“不好意思了呂總。我等會有點事兒，先走了，拜拜。”她拎起包，走出辦公室門口，朝他揮揮手，笑了笑，“下次再約。”
呂西恺透過單向玻璃望着于火離開，無奈笑了笑。
安靜的咖啡點靠窗位置，一個身穿職業裝的女人正襟危坐的望着對面的婦人。婦人的長相和江漓有幾分相似，親切的臉龐以及那雙和江漓一樣溫柔的眼睛。
“于火是吧，我可以叫你火火嗎？”馬玉珍笑着看着于火。她臉上保養得很好，絲毫看不出她的皺紋，一身的穿着看起來也價值不菲。
她點點頭，“可以。”
“你也知道阿姨找你來是什麽事情吧？我從副院長口中對小漓也了解了不少，但這還遠遠不夠。我也知道我對小漓虧欠他太多了，現在彌補是來不及的。火火，所以我希望你能告訴我小漓在哪裏。我想找到他，想告訴他我很想他，想和他道歉。”
話落，于火看眼前的婦人眼神有些怒氣，桌底下她的拳頭攥緊，一針見血道：“那你們為什麽現在才想要找他呢？這麽多年了，你們一次也沒來看過江漓，現在又憑什麽要求他見你們？就算你們有什麽苦衷，也不能抛棄他。”
馬玉珍錯愕，她似乎沒有想到于火會說出這番話。
“你們家的家事，我這個外人不想參與進去，但我為江漓感到不值。說回來就回來，說抛棄就抛棄，你們考慮過江漓感受嗎？他生病的時候，你們在哪？他一個人孤獨的時候，你們在哪？他很想很想你們的時候，你們又在哪？”于火忍住情緒，深呼吸一口，站起身，“抱歉。江漓在哪我也不知道，你們想要找到他的話，有的是方法。”她微微鞠躬，禮貌道，“我還有事，阿姨我先走了，告辭。”
于火沒辦法替江漓做決定，也沒辦法替他原諒他母親。
婦人愣愣的坐着，驀然捂嘴哭起來。
